沈水生发呆这会儿功夫, 家里人都到齐了。
王氏先发的话,说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身上都有了, 家里的活要重新安排一下。
末了, 见张氏一脸不乐意,王氏还补了一句, “娘说重新安排活计,说的也是老二老三家,毕竟两家人的生意在一起, 咱家是已经分了,这安排活的事跟你老大家没关系,不给你们多派活。”
张氏先前在自家房里跟沈金生已经唠叨过一顿了, 说两个妯娌有孕, 娘要全家一起开会,没得要让咱们多帮帮他们?
沈金生便说怀孕顶多十个月, 帮帮也未偿不可, 还提醒张氏,“弟妹怀孕是喜事, 你别为这点事唧唧歪歪惹得全家不痛快, 咱娘不是一碗水端不平的人, 老二和老三也不是平白占人便宜的人, 若真要咱们大房帮衬,也不会白帮, 不管从哪方面, 都能给咱找补回来。”
话是这么说, 可万一人家就不给你填补,你还能去好好掰扯掰扯?
所以张氏这心里就不大高兴,等到婆婆说了这话,她才把心放下,嘴里却道,“娘你看你说的,好像我们当哥嫂的帮着点,能计较多少似的。”
王氏不稀得跟她在嘴上打官司,先说了自己跟老头子的打算,“今年虽说家里顺利秋收,可也有些踉跄,这还是在娇娥没上镇上做活,杏儿跟蝶儿也没上学堂的情况下。眼下再看,过了年家里人手肯定是不够,所以我跟你爹寻思着,把我们那些地也都租出去,你爹就管着院里的菜园子,我养猪养羊养鸡鸭鹅。珍珠你去年累了一整年,今年就别再往山上跑,那头的活交给你爹跟你三叔,你在家给你娘和三婶做做饭,顺带做着豆豉和瓜子就行。”
张氏一听,这啥意思,为了老二家和老三家的养胎,公婆连自己的地都不种了?
这哪是搭把手啊,这不是整个身家都搭进去了。
“娘,要我说,你这动静有点大了吧。谁没怀过孩子,哪有怀了就养起来让公婆闺女伺候着的?娘你连地不种了,租出去虽说有些收入,可也损失了不少,那这损失……咋整?”
王氏翻翻眼皮,“你着什么急,这不是还没说到这事儿上?”
沈水生那头直接说话了,“爹娘你们年纪大了,就算是不帮衬我跟二哥,也该把地里的活放下歇歇,就照娘说的办,至于大田租出去的亏损,我跟二哥都给娘补回来。”
张氏闹了个没脸,王氏哼了一声。
那意思,看见了吧,我俩儿子给我补,你瞎操什么心。
王氏才冷哼完,沈树和喊了沈金生一声,“我跟你娘不种地了,你要不要把地租过去,地都挨着也好伺弄。”
按理说这是个好主意。
可有件事沈树和不知道沈金生知道啊。
那就是沈洪过了年还得回镇上去,要是顺利的话今年亲事就成了,这样家里能下地的就剩下他跟张氏还有沈桃。
而张氏跟沈桃那劳动力俩不顶一个,沈金生他是想租,可他心有余力不足。
想了想,沈金生便说地就不租了,看去年二弟三弟寒瓜种得不错,他也想开点地种点寒瓜试试。
沈树和便说那就问问老马家,该是能直接拿过去种。
“老马家不想种寒瓜?要是那样他家也没精力再多租田种。”沈金生问老爹。
其实种寒瓜这事,当时人家见沈木生和沈水生卖瓜挣了钱,恨不得全村都跃跃欲试,等到来详细询问时,听说里面的说道多了,就都打了退堂鼓。
首先说这地。
瓜好吃,那地得是沙土地。
长河村的沙地并不多,像样的那块也就是南坡,还让老沈家给种了,你要是想种,就得给现在的荒地开出来再沙化。
往山上担沙子,累不说,关键村正也不能让。
原来南坡那里滑坡,刘柱子儿子差点摔坏村正心里都清楚,他哪能让你们把好好的土地给沙化喽?
所以想来想去,在老沈家的建议下,大部分村民决定在自家菜园子里种,种也种不了太多,因为还得留出地方来种菜。
在乡下人眼里,还是种庄稼最靠谱,就算发不了大财,他也饿不死不是么。
所以哪怕是老马家这种大户家庭,也没敢放了胆子真就放着庄稼不种而去种寒瓜,也是打算在菜园子里种两垄试试。
能卖钱最好,卖不了就当给自家人吃打牙祭了。
这么一说,沈金生想种寒瓜的心思也冷了下来,当下打算也把菜园子里担些沙子拌一拌,少弄几棵算了。
家里这头的人员分工定下来,可山上只剩下木生水生两人,也照样忙不过来。
王氏就问两个儿子啥想法。
沈木生只能说兄弟两人起早贪黑多干点,沈水生不同意,“二哥,人又不是不是牲口,牲口还能给个歇气时候呢,我看啊,我弄个人帮咱干吧。”
张氏嘁了一声,“老三你这是想找长工自己当老爷?你能找谁,还不是赵赶鹅?正好她媳妇她娘加俩闺女都在镇上跟着娇娥干,你再把赵赶鹅给弄山上去,他们一家子都成老沈家的奴仆了……管咋的你原来跟人赵赶鹅还称兄道弟,现在这么整,不好听吧。”
她心里酸啊,不光酸,她还气。
老二老三家都雇长工了,她们一家子还得拼死拼活地下田,这叫什么事儿?
沈水生呵呵笑了,“大嫂,我就是雇长工又能咋的,我出钱人家出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有我又没说找赵赶鹅,大嫂你咋还给我安排上了,听大嫂这语气挺妒忌赵赶鹅呢?”
张氏心道我那哪是妒忌赵赶鹅,我那是妒忌你,妒忌你媳妇好么?
沈树和听不下去,喝了沈水生一声说他没大没小,沈水生把手插棉袄袖子里,“行了我也不多言了,山上干活的事爹娘就别跟着操心了,我跟二哥商量就成。”
话说到这儿,这会儿基本就算完事儿,众人各自散了,张氏却迟迟未走。
王氏打水要擦炕,张氏先一步给水盆端炕上把抹布洗了,上炕先给擦上了。
大儿媳妇这一孝顺,给老两口弄懵了,王氏按住张氏,“老大家的你干啥,是有啥事要说?”
张氏在自己屋为了沈洪的事跟家人已经商量半天了。
她是很属意镇上那门亲,入不入赘的对她来讲那都不是事儿,儿子能过得好,还能拉拔他们一把,这才是最重要的。
更关键的是,这能让她在全村特别是姚媒婆和李怀允家扬眉吐气啊。
可是大房人人举双手赞成,不等于王氏也这么想,怎么说服老两口是个问题。
沈桃就出了个主意,说,“娘,我奶不是最愿意跟你对着干?那你去把这事跟我奶说说,就说你不同意我哥跟素禾姐成亲,本来我奶就着急我哥的亲事,没准就直接同意了。”
张氏觉得沈桃这招不错,尽管沈洪跟沈金生都属意正常跟老两口去交流,最后张氏还是决定采用沈桃的建议。
于是张氏锁着愁眉道,“爹,娘,有件事我得跟二老知会一声。”
王氏不知大儿媳又憋什么坏,不过瞧这殷勤劲儿,这事不会小。
“啥事,你说。”
“娘,这说起来话就长了……”
“那你不会往短了说?时候不早,我跟你爹还想早早歇下,要真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就明天再来。”
张氏直摇头,“娘我往短了说,几句话的事。”
这节骨眼让她憋一肚子话回去,还不如直接要她命。
王氏抢过张氏手里的抹布,“你也甭显勤,直说。”
“娘,有闺女相中洪儿了。”
“啥?”王氏瞪大了眼,“谁家的,是咱村的?”
可怪好的,这一天全是高兴事,两个媳妇有了身子不说,连她最在意的大孙子的婚事也有了着落?
可最近没见着老大家的跟姚媒婆走动啊,不知道是哪家闺女相中沈洪了。
“娘,那肯定不是咱村的,咱村年岁相当的闺女,哪有能配得上沈洪的。”
“那是别村的?”
“镇上的。”
镇上的?
张氏自顾卖她的关子,王氏脑子一转悠,就想到酒窖掌柜家去了。
“是老孟家的吧。”
张氏点点头,“娘猜得真准,可不就是老孟家,洪儿他爹说那闺女不错,可娘我觉着,她还是配不上洪儿,这门亲,我不想应。”
王氏抬眉,好好看看张氏,叹了口气,“要不说老大媳妇你是个懂事的呢,怕是你心里也明镜儿似的,沈洪娶了那孟家女儿,不就得到镇上住着了,这么算来咱不是给人家白养了个儿子,跟入赘有啥区别?”
张氏:“就是,娘我也这么想的,虽说名声上算做娶妻,可不就等于入赘,那闺女人不错是真的,家境好这事也不假,洪儿如果娶了她,那这辈子再不用在村里头刨食……可我还觉得,不成。”
沈树和打旁边听着,心里面两难,一边觉得舍了这门亲可惜,一边觉得大孙子真到镇上去生活,那就带走老沈家的根儿了。
兴儿才十岁,离娶亲至少还有六七年,想抱曾孙就更远了。
沈洪要是上镇了,那生的孩子就算姓沈,可他们老两口能抱得着?
他就想问问细节,刚说了句老大家的,就让王氏一个眼神给压住了。
沈树和不明所以,就听王氏慢悠悠跟张氏说,“娘觉得你想得对,咱沈洪样样不差,慢慢找也成。”
张氏:“……”
这跟预想的出入很大。
怎么她说点啥,婆婆直接顺杆爬了?
看张氏一脸死灰,又急又气的样,王氏直想笑。
张氏脸涨得通红,“可是娘,我就怕这回再眼高手低,过了这村真没这店儿了,再说我也跟他爹打听了,说闺女的确不错,亲家人也好……”
“亲家都叫上了,还说你没相中?”王氏截了她的话,来了一句。
“我……”
“我啥我,赶快回你屋,给沈洪和你男人叫过来……你就在屋歇着别来了。”
张氏心道自己的伎俩估计是被识破了,磨磨蹭蹭转身回去叫人。
沈树和看得莫名其妙,“咋的,老大家的到底是相中了,还是没相中?”
“没相中她直接回绝就是,还犯得着来跟咱们知会一声?你看她那样,没说话先干活,那不是讨好咱呢?她是怕洪儿到镇上咱们俩老的不同意,在这玩路子。”
“啥路子?她说不行你就能偏说
行?”沈树和思虑着问。
王氏冷哼一声算做肯定。
她男人想了想,哦了一声,“别说,老大媳妇还是挺了解你的。”
王氏:“……”
看张氏的作派就知道镇上老孟家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王氏趁沈金生爷俩来之前,跟当家的好好分析了一番。
鉴于珍珠和沈娇娥这一年的表现,老两口觉得谁说女子不如男,沈洪看中了,老大两口子也心仪,他们做爷奶的,真就没必要横扒拉竖挡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操那没用的闲心干啥。
给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弄明白儿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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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