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姚婆子给吕五妹介绍男人这事, 老沈家自然是不能出面的。
王氏合计了下,便在初二这天长富他娘来串门子时, 隐晦地提了一嘴。
长富娘当下会意, 也通过此事知道老沈家看中了自家儿子,拍着胸脯保证说吃了晌午饭就去找姚婆子办, 当然还得多抓几个铜板给姚婆子堵堵嘴。
省得让吕五妹知道了这事儿,再觉得老王家人算计她,没得又得闹个不停。
王氏就说那这事你自己看着办, 我就当不知道。
送走长富娘,王氏又打发了几波过来闲聊的婆娘,带着娇娥跑到二房屋里去。
还没忘了带上一盘炒瓜子。
今儿初二, 是媳妇们回娘家的日子, 徐氏早就跟王氏打过招呼,说年前已经把节礼捎回娘家, 过了年初二这天她就不回去了。
王氏知她心里的苦处, 又得知亲家母身子大好,这次便没再勉强。
所以便只有张氏带着沈桃沈兴回了三道泡, 何氏则自己回了下河村。
王氏进门时, 珍珠正在灶下添柴。
她娘今天说身上泛冷, 恐怕要害伤风, 珍珠便给冲了碗红糖姜水,还在里面卧了个蛋, 让徐氏喝了躺好, 想给屋子烧热点发发汗。
王氏脱鞋上炕, 把瓜子盘放到炕桌上去,让宝珠自己拿着磕。
又到徐氏头上摸了一把,再试试自己的额头道,“是有点热,你昨儿凉着了?”
“倒没觉得是凉着了,我就说是闲出病来的,珍珠还不信。”
原来有绣帕子的活,哪怕大过年的要在灶上跟着忙,回了屋徐氏也得绣上几针。
现在不绣了,正赶上农闲又没地里的活计,天天除了打扫一下,喂喂那几只羊,便没有要动手的地方。
王氏听了这话嗔道,“还真就是个不会享福的,有男人和闺女疼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还给闲出病来了。”
“娘说得也是。”徐氏苦笑道。
珍珠给灶里添好柴,又弄了点温水给帕子洗好,帮她娘擦了擦额头,转头冲正要练字的宝珠说,“宝珠你今儿也歇一天吧,好不容易你二哥没在家缠你,你上三婶那屋找杏儿和桃儿玩去吧。”
宝珠马上把书本收了起来,爬起来下炕穿鞋,却没急着走,问珍珠,“姐,三叔到镇上去了,三婶回娘家,要不我给她俩叫咱这屋玩,中午就这儿吃?”
珍珠挥挥手让她去,跟王氏说这些天吃肉吃顶着了,中午想熬点粥,问她奶和老姑在这儿吃不。
水生去了镇上,说是给那几个照顾生意的掌柜送点节礼,当家的带着金生木生和沈洪上沈喜荷家耍去了,家里就这几个女人,王氏就答应着说行。
后来又想到大过年的,只喝白粥不吃肉,也不是那么回事,就说把早上的猪肉萝卜饺子热一热,就着粥吃。
珍珠从窗台那儿取了块半化的肉过来,放在案板上切丝,“奶,那饺子留着晚上热着吃吧,中午我拿瘦肉和松花蛋做个粥,香着呢。”
王氏一直对黑不拉叽的皮蛋没啥好感,包括过年时候珍珠做的松花肠也是,个个都说好吃,就她没吃出个好来。
但孙女的一番心意,做奶奶的不能说驳就驳,王氏就没吱声,跟珍珠要了碗炒面,寻思着先掂掂肚子。
刚稀溜溜冲了一碗,就听见何氏回来了,往正屋那头喊娘。
王氏纳闷,看看珍珠,“是你三婶?这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早上何氏是跟杜香兰一道走的。
因为杜香兰虽然没了爹娘,可还有两个哥哥在下河村,她这成亲后第一年,咋也得回去看看,于是老田家借了牛车让儿子跟她一起回,昨晚上来问过何氏,用不用捎上她。
村子倒不是离得多远,可夏天来回走尚好,大冬天冰天雪地的,一个来回就得走上两个时辰,万一脚底下没准,还容易伤到。
所以何氏便答应一起回。
可仔细算算,人家杜香兰得吃过晌饭才回长河村,这现在还没到晌午头,何氏咋先回来了?
珍珠把手里的菜刀往案板上一扔,推开门冲何氏喊了一声,“三婶,我奶在我这屋呢,杏儿和桃也在这儿。”
何氏应了,匆匆往这儿走。
一进门,珍珠见她三婶脸色煞白,连忙去冲红糖水。
沈娇娥下地扶着三嫂上炕,王氏问,“咋了这是,怎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何氏的鞋全是雪,已经湿透了,额头上都是虚汗,有气无力地往炕上一倒,气喘吁吁道,“娘,我坐板车去,走回来的。”
珍珠这时把红糖水冲好端过来,何氏起身喝了大半碗,把剩下的给杏儿跟桃分了,才慢慢说道,“娘,我看往后我也跟我二嫂一样,这娘家就别回了,”
徐氏出过汗,感觉身上轻松了些,坐起来披上棉袄问,“你娘家人又欺负你了?”
不问还好,一问何氏的眼泪就往下掉,“就没我娘家那样不知足的人,咱娘今年给备了那么厚的礼,一只整鸡,一条肉,瓜子糖块各一包,还有年前炸那些面果跟麻花,一样没落给拿了,要不是我给拿回去,我娘家啥时候能吃上这些好的?”
原本何氏说不拿,是王氏硬给装篮子里了。
她得让何仙姑看看,老沈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别整个傻的疯的,都想给她孙女来相看!
“咋的,这些东西也没堵住你娘和你嫂子的嘴?”
“堵啥堵。”何氏哭得直抽噎,“她们是听说我有银簪子,俩闺女也戴上了银铃铛,就踅摸着让我给我娘也添上点首饰呢,从打我进门就数落我,说我光顾着自己臭美,有啥好东西不知道想着亲娘……我听不下去,就先走回来了。”
也幸亏何氏长个心眼,今天回娘家时没戴银簪子回去,不然这会儿,就得让她嫂子给亲手拔了,弄得个披头散发地回婆家。
王氏气得差点给盛油茶面的碗摔了,“还真有你这样的娘家哈?原来觉着你二嫂那家子不是人,可到底那是个后爹,兄弟们也是两窝孩子,对你二嫂不好也是情有可原,你这倒好,亲爹亲娘,兄弟姊妹还都是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就这么磋磨人?”
“所以啊,娘,我就说明年不回去了,我那两个姐早就不回娘家了,我就应该早学着点。”
王氏一直算是个重礼数的人,这回也着实挺不下去了,一拍炕板道,“老三家的,要是只你一人不爱回娘家,那怕是你的错,可你们姐三个都不愿回,那不就是娘家的错?你们老何家太贪心,娘看了,就依你说的办。”
炕上的讨论挺激烈,珍珠不好插话,见三婶回来又多个人喝粥,此时给泡着的米里面又抓了一小把进去。
又看她三婶脸色的确不好,就找出些大枣去了核,一分两半在里面夹了些和好的糯米粉上锅蒸上了。
寻思着等蒸好了用浇个糖汁,就着咸粥喝,不但滋味好,还补血。
糯米枣蒸差不多粥也快好的时候,珍珠出去倒泔水,才推门就见她大伯娘带着桃儿跟兴儿也回来了。
珍珠一怔。
这是咋了,咋她大伯娘也回来了。
按理说,应该在娘家住一宿才回啊。
“珍珠,你奶呢?“张氏问了句。
珍珠指指自家屋子,“在我那屋。”
又想到何氏跟两个闺女在自己屋吃,把大伯娘甩出来也不好,就试探着问,“大伯娘你吃了没?没吃的话上我屋去,我三婶也回来了,中午熬了粥,咱一起吃一口。”
张氏点点头,指指篮子,“我放好东西就去……还得给你大姐收拾收拾。”之后压低声音跟珍珠说,“你大姐也来癸水了。”
看她手里的篮子就是早上从家走时候带的,那母鸡的两只脚还在外头支愣着呢,珍珠猜是走半路沈桃来了月事,她大伯娘直接就回来了,根本没去娘家。
“那我大姐收拾好了赶快来我屋吧,那头火烧得旺,趴一会儿能舒服不少。”
倒了泔水,珍珠刚回屋,王氏问,“你大伯娘也回来了?”
珍珠点点头,“是,看样子还没到娘家就回了,我大姐来癸水了。”
这朝代年节的忌讳女人来癸水,这时候沈桃回她姥娘家让那几个舅母知道会嫌晦气。
她第一次来没准备,去了自然要折腾一番,现找月事带和灰口袋,这事也就瞒不住。
正想着,张氏那头已经放好东西收拾了下,给沈桃的棉裤泡盆子里,带着桃儿跟兴儿来了。
乡下孩子都只有一条棉裤,桃儿那条脏了要洗,现在只能穿条单裤,冻得两腿直打颤。
徐氏给她招自己身边去挪了半床被给盖上,问珍珠中午的粥够不够。
“不知道大伯娘回来,做得少了些,不过奶那屋有饺子,过会拿热水烫一下,应该是够了。”
张氏听说饭菜够了,心下安宁了些,瞅瞅何氏问,“老三家的你咋这么早回?”
何氏没说娘家那点丢人现眼的事,找由子说自己身上难受,不想在娘家多呆就回来了。
王氏便问张氏,“你现在回来,东西给娘家送过去没?”
张氏摇头,“我人都没去。正巧在岔道口碰上回三道泡的婆娘,我让人给我娘家捎信说不回了,东西没给。”
半路时候她想了,就冲年前回娘家她嫂子的表现,这次回去也捞不着啥好东西。王氏给备的礼又重,这好的拿回去换回孬的来,不是赔本买卖?
恰巧沈桃说身子不对劲,躲到没人处看了下知道是来月事了,就引子,张氏干脆不回去,礼也不送了。
听了张氏的话,王氏叹了口气,“原来就老二家的跟娘家关系没办法缓和,现在倒好,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全快跟娘家断联系了,让外人知道,还不定怎么编排我这个婆婆呢。”
珍珠正想出门去取饺子,这时将迈出去的一只脚收回来,撑着门框道,“奶,向来都是媳妇们跟婆家闹不愉快跟娘家好,咱家这样说明奶你对儿媳妇好着呢,那谁还能编排?家家媳妇羡慕还来不及。”
这话给王氏夸得心花怒放,细想下还真是这么回事,心情一好就让珍珠取饺子的时候再拿两根腊肠过来切着吃,原本想打发张氏别白吃这头的也回屋取点口粮的话,便也没说出来。
煎了饺子切了腊肠,几个小的帮着摆菜盘子,倒在炕上的徐氏何氏还有沈桃也都爬起来洗了手,开始吃饭。
王氏喝了口粥,咸淡正好,还带着葱香。
再细品,有点肉香跟松花蛋的香气,便停不下来,喝了一碗又让珍珠给盛了半碗,饺子一口没动。
“珍珠,这东西熬粥比做菜好吃,是拿鸭蛋做的对不?”
珍珠说是。
“那开春鸭子开始下蛋了你再多腌点这个,拿到镇上看能卖不。”
“奶,这东西一般人家不会吃,咱又不能一个个地教吃法,还是多腌咸鸭蛋卖,这松花蛋咱就自己留着解馋。”
王氏喝光最后一口粥点点头,嘱咐张氏吃完了洗碗,自己收拾了下也上沈喜荷家去了。
秀娘今天也回娘家,她家五月里生那个男娃也带回来,算起来有七八个月了,正是好玩时候,王氏想过去稀罕稀罕。
王氏出门后,张氏何氏见徐氏不好受,不好意思多耽搁,也怕王氏串了门子回来见她们还在这里借光取暖再挨骂,也都各自回屋烧火去了。
宝珠跟沈兴也跑到沈水生那屋去玩,这边屋里只剩下徐氏跟珍珠娘俩。
把被子掀了掀,徐氏朝珍珠招招手,“珍珠你别忙了,过来跟娘躺着睡会儿。”
珍珠擦好手,把棉衣脱了,钻进被窝。
上次珍珠睡在她娘被窝里,还是掉进冰里昏迷之时,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加上屋里热,娘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珍珠真就犯起了困。
不知过了几时,外面传来宝珠蹬蹬地跑跳声,一边跑一边高喊着娘和姐。
珍珠以为自己梦魇了,想醒却怎么也醒不了,急得一头汗。
忽然,门被宝珠推开了,外头的凉风灌进来,珍珠觉出身边睡着的徐氏起身,问宝珠怎么了。
宝珠惊慌失措地喊着,“娘,不好了,我三婶在她屋里摔倒了,人倒在锅台边,给头磕到了,出血了出血了!”
被宝珠这一叫,珍珠一下子睁开眼,迷迷瞪瞪看着顶棚,再偏头,见宝珠真的站在门口,还在催徐氏快点快点。
原来不是梦魇,是真的,她三婶真的摔了。
她赶忙翻身起来抓起棉衣,才套上一只袖子,她娘却扑通一声,软在了她身边,也晕了过去。喜欢沈珍珠的田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沈珍珠的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