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老沈家地里的寒瓜和党参啥的虽说都是值钱都西, 可老沈家人压根没想过会丢。
    加上建房忙忙碌碌的,就真的没往这方面想过。
    倒是何氏和徐氏来地里翻瓜时, 总会查一遍数。
    查数也不是为了防偷, 而是想估算下这一片地的瓜能换多少银子出来。
    这些日子下来,每根拢每根藤上几个瓜, 哪个朝向摆着的,她们俩几乎烂熟于心。
    因此何氏一见刚上山就能看到的那两个大瓜没了,立马就觉得不对劲。
    王氏都没细想, 直接问,“咋了,瓜丢了?”
    何氏急得脸通红, 指指近前的瓜藤, “娘,这儿有两个大瓜, 没了!”
    沈水生围着瓜藤转了一圈, “前些天不是给许掌柜捎去两个么,是不是你记差了?”
    “哪能记差, 昨天白天我和二嫂来还看见了呢, 就今天一白天没来, 这瓜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一定是让人偷了!”
    那可是两个大瓜啊。
    许掌柜说这瓜有多少要多少,也省得他们自己站摊卖瓜, 所以给了两文的收购价, 这两个大瓜, 最起码值一百二十多文。
    一百多文呐,就这么消无声息地没了!
    王氏一听,连忙让徐氏何氏给地里全排摸一遍,近前丢了两个,还不知道别的藤上丢没丢呢。
    那妯娌俩紧接着查了一遍,前天地里是二百四十一个瓜,现在剩了二百三十九个。
    也就是说,只丢了那两个。
    还好只丢了两个,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何氏却不甘心,抓着沈水生说,“那帮摸喇蛄的小子见天搁河边上,看过我跟二嫂摘瓜往家拿,一定是他们干的。”
    沈水生摇摇头,“那帮半大小子未必有这个胆子,一个瓜二三十斤也没那么好拿,再说了他们要来不得来一帮,你再看这地里多齐整,除了丢那两个瓜,别的一点也没碰坏,连秧子都没给你踩了……我觉着,该是大人干的。”
    王氏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气得直咬牙,“这哪个挨千刀的,也不怕吃了烂肠子!”
    早前就说过,乡下人有不成文的规矩,多大的仇不伤人家秧苗。
    其实不只是苗,地里的收成也没人动。
    先不说家家地里种的都是这些东西,你家有的我家也有,就算是半路性起,路过谁家地拔根葱掰个苞米啥的,那也不算偷。
    可这寒瓜不一样啊,你几捆葱多少棒苞米才卖得出一个瓜钱?
    况这瓜地也不临大道,谁家的地也不从这里顺路,你来拿人的瓜,那不就是经意的么?
    可再骂有啥用,丢了就是丢了,既然没人看到是谁偷了瓜,这就是个无头案。
    几人便一边骂一边开始摘瓜,摘好后放到背筐里背着,一共弄了二十多个,回家了。
    家里,珍珠跟张氏和沈桃洗了碗筷,把席面上剩下的菜挑了像样的出来装了十几碗出来。
    按关系远近,给村邻们挨家送了些。
    并叮嘱人家有借桌椅板凳过来的,明儿一早来老沈家认领。
    等送好菜后,珍珠把留出来的丸子和红烧肉给王氏那屋送过去,又给三叔那屋送了清蒸鱼和烧鸡块,之后告诉张氏,“大伯娘,你们锅里的羊汤不用往外舀了,肉也不用拿回来,都留你们那屋吃吧。”
    张氏这回跟着干活真不是为了口羊肉汤,她就是怕万一哪天王氏知道了她娘家的事冒火,在这打提前战给自己攒功补过呢。
    一听珍珠说羊肉给她了,她心里还有些忐忑,“珍珠,那肉剩不少呢,你都给我,不给你奶那屋送点?”
    “丸子和红烧肉都送去了,我爷我奶岁数大了羊肉吃多了不消化,还是大伯娘留着吃,你们屋人嘴壮,不怕。”
    沈兴他们前些日子白天上河边看人家李怀林他们捉喇蛄,正巧见到一泡蛤-蟆卵,给放水桶里带家来养着,这两天变成蛤-蟆骨朵了。
    今儿白天兴儿一直兴起给拎太阳底下去,说怕冷了影响蛤-蟆骨朵长大——他想着这东西长快点,好给鸭子吃,吃了多下蛋。
    结果家里一热闹,他们几个小的就把这事给忘了,等到客人都散了,才想起来。
    拎起桶一看,小蛤-蟆骨朵全翻了肚皮,晒死了!
    这帮孩子就可惜了半天,还是宝珠说已经死了,赶紧给鸭子喂了吧,不然再过会儿该臭了。
    兴儿这才给那堆可怜的小玩意打桶里弄出来,给倒到鸡架旁边。
    结果没等四只傻鸭子动嘴,鸡架里那十三太保疯了似的冲出来,转眼就给吃没了。
    沈兴气得直叫,打心里正想着咸鸭蛋又得晚点吃了,就听到珍珠跟她娘说羊肉都归他们家了。
    撇下追着的那只鸡,沈兴一溜烟地蹿了过来,拉着珍珠的衣襟问,“二姐你说话算话,那些肉都不往回要了?”
    “不要了,二姐说话算话。”
    沈兴美得直嚷嚷,“这下子有肉吃了!”,之后谄媚地说了句,“二姐真好!”
    气得沈桃偷偷伸腿绊了兴儿一下,兴儿一下子跌了个狗吃屎,因为刚才一直得意没发现在沈桃下黑脚,便自己趴那儿哭开了。
    张氏连忙去哄,可兴儿哭起来真不好弄,珍珠摇摇头。
    这孩子现在就这哭的毛病还不太好,可是养孩子不像种庄稼上点肥长得就快,有时候心急也不好使。
    宝珠被沈兴哭得直叹气,拿了个面包跟沈杏沈蝶掰着吃,在一旁看热闹,就见上山摘瓜那伙人回来了。
    沈水生放下背筐里的瓜,上屋里拿了床被子出来,珍珠便问,“三叔你这是干啥?”
    “丢了两个瓜,今晚上我得看着点,就瓜地里住了。”
    “瓜丢了?”
    何氏这时也放好筐里的瓜,过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还没等珍珠说话呢,张氏便一声大喊,“还有人干这不要脸的事!这不就是偷钱么?那什么老三你别去了,大晚上的山上蚊子多,你那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这个,我让沈洪去盯一宿……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明天得赶快起个棚子,这瓜都熟了,以后可得看好了,别让哪个嘴馋烂肚子给偷光了!”
    沈水生看了他娘王氏一眼。
    他这娘眼睛还真毒,大嫂指定是有啥事。
    沈兴和沈洪就是她的两个眼珠子,她能挖出一个来替自己去喂蚊子,究竟这大嫂是犯了啥错呢?
    沈水生呵呵一笑,“那我就谢谢大嫂了,还是大嫂心疼我。”
    沈桃打心里直乐,寻思着她娘卖好假意说这么一句,让人当真了吧。
    她幸灾乐祸地看着张氏,却见张氏一脸的认真,一点懊悔的意思都没有,打发沈兴赶紧上沈喜荷家给沈洪叫了回来,嘱咐两句拿了床被子,就让儿子跟着摘瓜的接着上山。
    奇了怪了。
    沈桃也打心里开始纳闷,她这娘,难不成是真转性了?
    原来无论张氏怎么献殷勤,可都没卖过儿子啊,这次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珍珠也觉得奇怪,又不道为啥,便取了些艾蒿给沈洪,让到了山上给自己身边熏一熏。
    上山的几人再次摘了二十多个瓜,见其他的成熟度还差点,便下山回家。
    到家后沈水生把珍珠叫到王氏那屋去。
    跟王氏商量,“娘,丢瓜这事也是怨我,上回我二哥那屋进小偷,我就说弄条狗回来,结果一忙叨就给忘了,要不娘咱仨明早一起做板车,娘你带珍珠上城里给瓜送到天然居去,我到镇上看看能不能弄条狗回来。”
    王氏狠狠拍了沈水生一下,“你这脑子是让狗吃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把狗弄回来。”
    珍珠一呆。
    看她奶那发狠的样,完全不像是她三叔早说要买狗,她奶说千万不能给他三叔撒出去买的时候了。
    商量好第二天的事,临走,王氏还嘱咐珍珠,“咱明天走得早,别忘了让你娘告诉你爹,上山先给瓜棚子弄出来,家里这头的倒座棚子,就让雇来那些人干。还有明天晌午都给做啥吃的,别忘了跟你娘和你三婶说一遍。”
    珍珠应下,回了屋。
    老沈家这头因为寒瓜不痛快呢,褚三娘那里却看着两个寒瓜直瞪眼珠子。
    “打哪儿来的这东西?这是啥?”褚三娘问刘柱子。
    其实关于老沈家种的寒瓜又贵又好吃的传言,早就传了有一阵子了,那些人把个寒瓜形容得比王母娘娘的蟠桃还鲜嫩多汁。
    还说了那东西长得啥样,有点像大冬瓜,外头比冬瓜多了黑纹,里面打开全是红瓤。
    还有些好奇的人白天去地里找徐氏和何氏看过瓜,不过也都是看外头,没见着皮里面啥样。
    褚三娘跟吕五妹摊煎饼时听那些婆娘说,心里也痒痒,不过碍于一出出的事,不好意思上人家去里看去。
    可一看这东西,就猜到是寒瓜,不过她没直说,而是故意问刘柱子。
    “你不知道这是啥,那我跟你说,这东西可好吃了,这叫寒瓜,一会儿我洗洗咱泡缸里,再拿出来吃才美呢。”
    褚三娘看了看刘柱子,又看看瓜,“寒瓜?那不就是老沈家种的,这东西不是挺贵,你哪儿来的钱买?”
    刘柱子哼了一声,“一个破瓜而已,听说他们家说这东西卖两文一斤,老沈家那是掉钱眼里去了!这也就罢了,你听他说啥,上镇上卖去!听听,人就没瞧得起咱村里的人。我倒是想买,他也不给我机会啊。那既然他不卖,我就想别的办法呗。”
    啥办法,偷呗。
    褚三娘打自己心里说了这么一句,再看刘柱子已经起身到缸里去舀水了。
    那次刘柱子找沈水生声明过后,便开始跟褚三娘套近乎,开始褚三娘还是不肯搭理他,可他这回用的是暖男人设,甭管你理不理我,我就是不停地嘘寒问暖。
    这不,到底在三天前,开始能敲开褚三娘的大门了。
    “你胆子够大的,这东西可不便宜,你一摘就是两个,也不怕让人撞见。”
    不知是刘柱子的温柔战术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褚三娘着实寂寞没有依靠,这些天开始,她竟然依赖起刘柱来,甚至不想直接用“偷”字来形容他此次的行为。
    “那怕啥,我就赶今天大中午他家正忙的时候,摘了扔背筐里,上头盖上树枝子,谁能知道我背的啥……三娘,只要你高兴,我干啥都行,哪怕挨沈水生顿揍都行。”
    一提起沈水生,褚三娘就皱眉,“提他干什么?对了,你不是说他在镇上有个相好吗?”
    为了得到褚三娘,刘柱子也是拼了,上次找沈水生本想借威胁他离褚三娘远点。
    后来听了沈水生的解释,就自动脑补出一段桃色绯闻来,跟褚三娘说沈水生在镇上有个相好的,人家儿子临出门还托水生照顾亲娘呢。
    褚三娘便厌恶开沈水生来,刘柱子也因此见缝下蛆,得了褚三娘的好感。
    将西瓜湃过了,两人甜甜地吃了一顿,褚三娘指指余下那一个整瓜,“给你媳妇拿回去吃吧。”
    “她,她也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褚三娘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不是还有你儿子和老娘,总得拿回去孝敬一下。”
    “儿子是个傻的,也不配吃这好东西,老娘那么大岁数了,更不用,都留给你。”
    这一句话,给褚三娘说心酸了。
    还没有男人对她这么好过呢。
    这一心酸倒好,等到刘柱子再一次提出来晚上要在这儿歇一觉的时候,褚三娘便没再拒绝……
    *
    第二天。
    珍珠起了个大早,拾掇了中午的菜,就跑到村口,见到车把式后,给请到家来把西瓜都装上。
    张氏也出来了,端了几碗加了肉的羊肉汤给各屋分了,看着王氏带着水生和珍珠上了车,自己才回屋去吃。
    车先到镇上,沈水生跳下板车,直奔济生堂。
    他走得匆忙,在门口差点跟人撞上,定睛一看。
    原来还是个熟人。
    这人正是偷到沈木生房里去的那个偷儿,穿了件坎袖的褂子,下身一条脏不拉叽的长裤,脚上一双快磨漏的草鞋。
    这人是从济生堂出来的,怕他尴尬,沈水生想假装不认识,结果那人先开口了,“恩人。”
    沈水生假意打量一番,“哦,原来是你。”指了指济生堂的牌子,问,“是来给你妹子抓药?”
    那男人摇了摇头,“我妹子,吃过肉丸子后第三天就没了。”
    沈水生一顿,半晌说道,“临终吃到自己最想吃的肉了,你妹子走得也没牵挂了。”
    男人点了点头,“恩人,我叫赵大,大恩无以为报,等日后我攒些钱,一定到村里去找你和那个姑娘,把买肉钱还回去。”
    沈水生摆摆手,“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切记以后无论多难,都动不得偷盗的心思了。”
    男人深深点头,抱了抱拳走了。
    水生站了会儿,直到那男人背影不见了,才进药铺。
    郝掌柜在屋里头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直接问沈水生,“你认识赵大?”
    沈水生摸起桌上的凉茶壶,倒了一杯狠狠灌进嘴里,把赵大偷到长河村的事说了一遍。
    郝掌柜咂舌,“竟有这事?”后来又叹了口气,“这赵大也是走投无路,他妹子的病让几个黑心药铺给耽误了,钱花光了病也没治好,后头寻到我这里来,人已经没救了。我见他兄妹俩可怜,还白给了几付药,他这人讲道义,妹子没了后就各处打短工,攒下点就往药铺里送。今天我跟他说药钱还够了,他还说日后有啥出力气的活,尽管找他。”
    “原来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也不枉当日放他一马。”
    聊了会儿赵大,郝掌柜问水生为啥自己来了,怎么没看见珍珠。
    水生就说珍珠上城里卖寒瓜去了,又问道,“聂文还没回?”
    “没回,信来了几封,到底他师傅最喜爱他这个徒弟,得多伺候些日子,不过听聂文的意思,他师傅这次怕是不好,恐怕不久于人世。”
    “那他走时,带飞龙了没?”
    郝掌柜摇摇头,“没带,郝彩头天天喂着呢。”
    “那正好,这狗,借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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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掌柜:借?会还么?感谢在2020-02-18 16:58:28~2020-02-19 17:0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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