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醉人的清香袭来, 红瓤绿皮,还没等吃到嘴里, 光是用闻的, 就觉出甜来了。
    当初拿到瓜种时,珍珠看着那一颗颗饱满的籽粒, 就知道这瓜差不了。
    许掌柜这人嘴刁,吃东西本来就挑,他相中的, 自然也不会是孬货。
    现在手底的瓜一打开,一看那丰润的水沙瓤,便懂了这是遇到上好的品种了。
    手起刀落, 按人头数切出来, 珍珠将瓜拿到煎饼棚子里,招呼大家伙过来吃瓜。
    四个小的不错眼地盯着眼前的寒瓜, 看着那水灵灵的配色, 觉得刚喝过水的嗓子又开始冒烟了。
    大人们还没拿着吃,这几个小的不敢动, 眼巴巴地看着。
    直到建房的人过来一人取了一块, 才在沈娇娥的示意下也各自拿了一块, 学着大人的模样, 蹲到房檐下去吃。
    沈兴这回长记性了,没敢直接下嘴, 而是看了看宝珠, “宝珠, 你告诉二哥,这东西咋吃?”
    宝珠这回不能耍大刀了,她也没吃过寒瓜啊,便想了想,“用嘴吃。”
    沈兴:“……”
    二十多斤的大寒瓜,按人头切了二十多片出来,一片可也不小了,特别是孩子的手小,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觉得这一块瓜就能造个满饱。
    沈兴把手上的掂了掂,瞅着绿皮黑纹和红瓤,瓤边上还有道白线。
    该咋下嘴呢,是整个都吃?
    还是吃红不吃绿?
    宝珠一直没动嘴,他也不敢枉动,就学着宝珠的样子,跟个小狗子似的,把鼻子凑到寒瓜旁边,上上下下地闻。
    而大人们这头,见到寒瓜也直懵。
    倒是有两个有心人想起来沈木生说自家开荒的地里种的是寒瓜,便问道,“木生老弟,这就是你种的寒瓜吧。”
    沈木生点点头,“让孩儿她娘照量好几天了,这两个先熟了,拿来给大家伙尝尝。”
    大人比孩子有心眼,一看就是吃红瓜瓤啊,既然沈木生发话了,就都没客气,瞅准了瓜瓤的那个尖,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我的老天。
    那些人心里惊叹一声。
    又脆又甜,沙愣愣的,因为刚从水缸里拿出来的,还拔凉!
    一口吃下去,凉意顺着舌头滑到肚肠里,这大夏天的,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儿?
    这是什么神仙瓜啊,咋就这么好吃?
    乡下这些人,虽说没人拿钱出去买果子吃,可守着山,到了秋下的时候,野苹果,山梨,黑瞎果这些也是吃过的。
    但那些因为是野生的,得到多少日照全看天,况且晒得最好的果子往往挂在最高的枝头,看得见却搞不到,只能采下面的吃。
    又因为满山就这么点儿果,生怕让别人家摘了去,自然不等熟就给弄肚里去了。
    有几个能真正吃到脆甜的果子的,不酸不涩就已经算是赚到了!
    对比起来,再尝尝老沈家这个瓜,这简直就是仙果啊。
    男人们吃东西狼,好吃的就是几口的事,一块西瓜没两下就下了肚。
    盆子里还有几块,大老爷们都没好意思再拿,自己上水盆里洗了下手,抽起旱烟袋歇了会儿,就着西瓜的话题就聊开了。
    有问这西瓜得卖多少钱一斤的。
    听沈木生说县城里这瓜最便宜卖到两文时,那些人惊得直哎哟,敢情这一整个瓜,就顶他们两天建房的工钱啊。
    这是吃银子呢这是!
    沈水生跟着聂文没少见世面,这寒瓜也不是第一次吃,可他觉得他家地里种出这个更好吃。
    “二哥,你说那两文钱的寒瓜我原来吃过,水裆尿裤的,稍微有点甜味,要不是用井水湃过入嘴哇凉洼凉的,真是没啥吃头,我看啊,咱家这个,一斤咋也得卖三文钱。”
    众人又惊了一回,赶紧灭了烟袋锅,一个个恨不得把头拱到沈木生脸上去,“木生,这瓜好种不?瓜种子你卖不卖?”
    为了给自家现有的地免税,村里人也有二十来户学着沈木生开了荒。
    可因为怕开荒新策有变,大都没在荒地上费什么力气,只是正常按旱田的种法,大部分都扔了苞米种,只等着出苗交差,也没上心伺弄。
    原来听说老沈家地里种什么寒瓜和党参,没几个看好的,可今天一吃这瓜,才知道人家地里是种下了摇钱树。
    沈木生呵呵笑着,自己地里的收成有人认可当然是好事,“你们要是想种,明年开春上我这儿来拿种,不会给贵了,只是这种瓜的地有讲究,要沙土地,普通的地不行。”
    这一下那些人才明白过来,当初为啥好好的地不要,老沈家非得要那滑坡的沙土地去。
    原来人家心里早有成算啊。
    感慨了一番,自然就有人把沈木生地里种的另外一样东西想起来了,“木生,你家地里这寒瓜都结果了,那叫啥党参的呢,啥时候结果?”
    “那个啊。”沈木生往自己荒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得五年,最快也得三年。”
    珍珠说了,党参要种满五年的药效才最好,卖的价才最高。
    要是急用钱可以从第三年开始起一批出来卖,不过沈木生觉得,能扛就尽量扛,最好等到了五年再往外挖。
    一听这话,那些人赶紧摇头,“五年,那太久了,种不了种不了。”
    家家都急用钱,谁能一挺挺五年。再说了五年以后,这开荒啥形势还不知道呢。
    于是纷纷跟沈木生打招呼,让给留点寒瓜种出来,反正今年的地也没怎么拾掇,大不了明年找几块沙地开了,往里头种呗。
    大人开吃以后,那几个小的也学着吃瓜,甜得沈兴直眯眯眼,听到有人跟沈木生要寒瓜子,他就把瓜子吐出来后握了一手心。
    想着过会儿拿家窗台上晒了,明年让她爹也种这个。
    几个吃瓜儿童给西瓜啃得连白边都快没了,才恋恋不舍地放手。
    珍珠舀了水给他们洗手,看一眼瓜皮。
    离中秋也不是太远了,瓜皮留着还真有用,可以用来做青红丝,再加上花生瓜子啥的做五仁月饼。
    可一想到那些人的口水……珍珠晃了晃头,还是算了吧。
    吃完瓜,几个小的把鸡鸭放出来赶着去挖野菜,珍珠跑了一趟沈喜荷的田里,顺便把剩下的几块西瓜带过去,给姑爷姑奶尝过后,跟马老实说想弄个烤窑出来。
    两人在地头商量了半天,后来马老实干脆撂了地里的活跟着上珍珠家来了,就着建房用的砖和泥,搁珍珠家现在住这房子的旁边铺开一块地方,便鼓捣开了。
    这烤窖分上下两层,下面是用砖砌成的四四方方的灶膛,灶膛上面又用黄泥掺着稻草做了一个半圆形的土灶。
    土灶上头留两个孔当烟囱,正面开了一尺半见方的口,又做了同样大小的木头挡板。
    马老实自身有手艺在,加上建房歇息的人来搭把手,等到王氏他们下地回家时,烤窑已经建好了。
    抹好最后一捧稻草泥,珍珠抱了柴,分别塞进上下两个膛口里烤着。
    这样烤一晚,砖和泥便干燥了,明天开始就能烤东西吃了。
    晚饭时候,沈树和给马老实留下吃饭。
    珍珠把留出的瓜切了一半给王氏送过去,剩下的放到案板上拿刀给去了皮,瓜瓤切成小块放盘里当成菜,瓜皮直接扔柴棚上晾着去了。
    等晾好了拿来做青红丝,五仁月饼最难的的材料就有了。
    *
    七月二十八,沈木生家新房上大梁了。
    为了这一天,全家可没少准备。
    打算建房的时候,沈木生就打山上看中了一根又高又直的松木干子,后来找代木匠给伐了下来,剥皮打磨光滑后晾干,就等这一天用。
    上梁就要开席,请这些雇工和有人情来往的吃一顿。
    老沈家今儿来的人可不少,男人是冲着看房子来的,婆娘孩子们则是冲着席面来的。
    早听说老沈家吃得好,今天是大日子,当然会比平时还要好。
    新房那头喊着号子给系了大红布的梁往架子上落,珍珠这头也忙得不亦乐呼。
    因为菜多,自家的两口锅忙不过来,珍珠就把大伯三叔和她奶家的灶都给借用上了。
    反正今天都在一起吃,那几家也犯不着另起火。
    今儿一早,村邻们就把老沈家要用的碗盘和桌椅都给拿来了,在空地上摆了一大溜。现在酒盅和碗筷已经摆上,就等珍珠的菜出锅呢。
    两天前珍珠就跟王氏和徐氏商量好了菜谱,因农忙,自然要开流水席,所以菜量需备得足足的,珍珠也必得一直搁灶上呆着。
    十二道菜,皮蛋豆腐,肉丝白菜心,凉拌绿豆芽,地瓜梗酱早土豆,这四个凉菜。
    红烧肉,咸蛋黄炒豆腐,炸熘丸子,喇蛄豆腐,炒菜心,韭菜炒鸡蛋,清蒸鱼,烧鸡块,这八道热菜。
    另外珍珠从钱掌柜那里买了些羊肉回来,放到张氏那屋的锅里熬上了羊汤,再配上自己家的羊酱,定能一鸣惊人。
    至于主食方面,准备得也很丰富,除了煎饼和二米饭,珍珠还做了些面包。
    自打烤窖建起来,珍珠每天都捣鼓些新鲜玩意出来,烤过蛋黄饼干,小糖酥饼,前几天又试着做了面包。
    用羊奶和面,发酵后加糖,给烤窖的两个膛都升火,之后撤了上面土坯窑的火,把揉好的面团做成剂子,上面割几刀,再送到土窑里,一刻钟左右,面包就好了。
    要说最开心的,当属沈木生,村里男人们轮番敬酒,夸他是个爷们,能让婆娘孩子住上砖瓦房了。
    他自己心知是珍珠的功劳,可还是美滋滋的,不停招呼人吃肉吃菜。
    吃席时男人女人的桌是分开的,男人只道是好吃,大不了多夸几句,没寻思太多。
    女人这里却不得闲,一边吃一边研究东西是咋做出来。
    今天这些菜,除了羊汤,珍珠原来都给建房的人做过,大家也略有耳闻,只是那烤面包是第一次给外人吃,人家就惊奇了。
    纷纷拉着珍珠问,“珍珠,你娘说这东西是你拿那个土窑烤出来的,这叫啥?”
    珍珠早知道她们要问,答得可够顺溜,“大娘,这叫烤馒头。”
    往实惠了说,没毛病。
    婆娘们翻来覆去地看,掰一块,咬一口,啧啧道,“这外面咋这个脆,是脆,不是硬,这里面还这么喧这么软,这烤馒头好吃!”
    于是吃馒头的多了,吃煎饼的就少了。
    张氏奉王氏之命在她自己屋煮羊肉,这要是往常,闻着肉味她得馋个半死。
    可因为她至今仍沉浸在她娘家的煎饼事件里头无法自拔,总是走神,今天便闻着这肉味都不香了。
    王氏瞅着外头那些婆娘带着孩子左一口右一口地往嘴里塞烤馒头,心疼得不行,又没法子说,气得转了一圈来到张氏屋里,“看看,看看,一个个的揣几个鸡蛋来的,这得吃回去多少啊,那烤馒头好吃,煎饼都不下货了。”
    一听煎饼这两个字,张氏心里一哆嗦,看着王氏诚惶诚恐。
    王氏翻了她一眼,“咋,偷吃肉了?咋当娘的说句话给你吓这样?”
    “没没,我没偷吃。”张氏连忙摆着手辩解。
    王氏奇怪,心道你看让我抓住你再说,打开锅盖一看,登时火了。
    虽说拿回来的羊腿羊排的数量瞅着没少,可煮得时间太长,都塌了。
    这样子肉就不出数,王氏能不气?
    劈头盖脸给张氏训了一顿,娘俩手忙脚乱把肉拿出来,肉汤里又添了些水熬着,然后待肉凉了些,拆好了放到碗里,浇上浑汤,上了桌。
    听珍珠的,煮肉的时候啥材料都没加,只是在桌上摆了盐和羊酱,还有一碗葱花一碗香菜,让大家按各自的口味,往自己碗里加了吃。
    眼瞅着一悠悠的人下去,再一拨拨地上来,直到天擦黑了,最后一帮才散了回家。
    沈木生喝得有点多,珍珠给他爹扶屋里去歇着后,准备收拾剩菜。沈水生则带着媳妇何氏,二嫂徐氏,还有王氏跟沈娇娥,上山摘西瓜去了。
    地时的西瓜熟了有一小半了,前些天给许掌柜捎回去两个,他直接捎信回来,让不许卖给旁人,今年的瓜,无论有多少,他全都收了。
    于是珍珠打算先摘一部分,明天坐板车,多给点钱,让直接给拉到许掌柜的天然居去。
    沈金生今天也喝多了,估计是因为二弟比他先建房,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就贪杯多喝了些,这时候也去睡了。
    张氏则主动说带着沈桃帮着珍珠收拾后厨,让王氏心里觉得实在是蹊跷。
    她就先跟娇娥嘀咕了一顿,又拉住沈水生,“水生啊,你觉没觉得最近你大嫂不太对劲。”
    “大嫂不早就不对劲了么,自从珍珠答应她娘家做煎饼起,她见谁都笑,笑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王氏想了想,“不只这些,上次她从娘家回来,兴儿跟娇娥说她娘是哭着回村的,我还没当回事,可自那以后,你大嫂就总走神,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装孝顺装累了,就没搭理她,可后来见她笑是不大爱笑了,可说话做事处处使着小心谨慎……今天我进她屋随便说句话都给她吓一跳,你说这是咋回事?”
    根据多年经验,王氏觉得,张氏心里有事,还是见不得人的事,这事多半还跟她娘家有关。
    沈水生懒得想他大嫂的事,就敷衍道,“那娘你就问问呗。”
    王氏一撇嘴,“要真是她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她能说?水生啊,这两天你找人打听打听,她娘家那头到底咋了。”
    水生答应着,加快上山的步子,“娘,快着点吧,别想大嫂了,想瓜吧。”
    他跟王氏说话这功夫落了后,这时候徐氏何氏已经到了瓜地里。
    才蹲下要摘瓜,何氏咦了一声,忽地站起身来,“娘,杏儿他爹,咱家瓜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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