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碾子房的路上, 珍珠跟王氏说了一下啥叫煎饼。
说是玉米粉加水和成糊糊,往一种类似平锅的东西上一摊, 因为水份几乎都被蒸发掉了, 所以可以保存许久。
农忙时家家都没功夫做饭,要是有了煎饼, 平时吃或者上地带饭都方便,村里人肯定要抢着买。
王氏听了跃跃欲试,“你小姑的地租出去了, 在家是不是就能做?”
“奶,你看着我小姑不下地,可她手上活也真不少啊, 现在米肠不做了, 可隔个十天半月要帮我做羊酱瓜子和豆豉,还得天天扯猪菜烀猪食, 里里外外洗洗涮涮, 喂猪喂鸡,一刻也不得闲。”
“那咋整?”王氏也知道沈娇娥在家忙得脚打后脑勺的, 可平白无故损失了赚钱的机会, 她还舍不得。
“奶, 咱不急, 慢慢想,再说了, 这活就算有人干, 那不得有鏊子吗, 我还得先上吴铁匠家去,告诉他给打出个鏊子来才行。”
王氏没招,只能按珍珠说的,放慢了节奏来。
这雨一下就是三天,雨不大,但是一直也没得闲。前两天还好,难得老天爷给放假,村里人都老实儿地,要不在家呆着,要不就是串串门子。
到了第三天就呆不住了,有些地里活没干利索的,顶着雨就接着干上了,老沈家的活都是正常进展,可就这么傻坐着啥也不干,心里终归也不踏实。
今天学堂休沐,宝珠一早睡了个懒觉,扒开眼看到珍珠烀了好几个大土豆,又拿春葱和鸡蛋炸了酱,一跃而起,脸都没洗就上来抓。
珍珠拿筷子给宝珠的手抽回去,“快洗脸洗手,要不一个也不给你吃。”
园子里的小青菜再有个三五天就能吃了,这时候前一冬储存的土豆就成了香饽饽,除了长芽子的蔫巴的,能翻出几个这样大个儿的来,怕就是最后一顿了。
宝珠咽着唾沫麻溜洗手后回了炕上,珍珠拿了个大的,掰了一半给宝珠。
土豆是连皮一起蒸的,每一个都有成人巴掌大小,土豆皮蒸得都裂开了,向四边翘着,露出黄澄澄稀面稀面的土豆瓤,沙愣愣地让人欲罢不能。
宝珠吸溜着口水,小心翼翼给土豆皮剥下去,用勺子舀了一点酱抹在上头,咬一口,美得眯起了眼,“姐,真好吃。”
“土豆好吃还是酱好吃?”
“都好吃。姐,你可真舍得放鸡蛋呀。”宝珠看那一碗酱里头全是大块的鸡蛋,给她姐竖了个大姆指。
开春摸鸡仔之前那段时间鸡蛋贵得离谱,大点的都两文一个了,最近价格开始回落,鸡蛋最养人,珍珠出手当然不会抠搜。
“吃鸡蛋长个儿,姐想让你长大个儿,当然舍得放。”珍珠给宝珠递过一碗小米粥去,“吃吧,吃饱了还有活儿呢。”
宝珠也是个干净利索又勤快的孩子,说干活可吓不到她,“嗯,姐,吃完了我洗碗。”
“不光洗碗,这两天下雨,糖都板结了,洗过碗后你帮姐把糖罐子咔呲出来,不许偷吃知道不。”
宝珠忙不迭地点头,闷头就着土豆喝粥,结果土豆刚吃一半就让珍珠给抢过去了。
“姐,你干啥,咋不让我吃了?”
珍珠跳下炕,“姐刚想到个好吃的,你等着,别吃多了一会儿吃不下去。”
沈木生吃饭快,这会儿吃了两个土豆一大碗粥已经下桌了,跟徐氏说,“你们娘们吃着,我去跟爹把那破鱼网补一补,闲得难受不如上河看看,没准能抓上几条晚上回来熬个汤喝。”
上次吃鱼还是过年那顿吧,至今沈木生还能想起捞鱼的那一幕呢。
珍珠没太在意他爹的话。
长河村的村名带个河字,可跟水产真不挨边,上次在冰里捞那老些,也是他们点子好碰上鱼汛了,那是多年不遇的好事,哪能次次都碰上。
她一边盯着锅里的羊奶,一边把土豆放大碗里给捣碎,等奶开了浇进去些,又放了些糖拌匀了,才端上桌,“宝珠,给你的,吃吧,娘你也尝尝。”
徐氏拿勺尝了一口,又香又滑,还带着甜味,是挺好吃。
宝珠更是喜欢,一勺接一勺正往嘴里送得欢实呢,沈兴抱着书包进来了。
自打上回王氏因为沈兴瘦了给沈金生骂了后,大房的伙食就没那么差了,跟村子里其他人家相较,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沈兴顿顿能吃饱,可因为他姐和他娘的手艺不行,他就只能吃饱不能吃好。
今天趁着休沐不上学,他连忙找理由往二房这屋钻。
“二婶,我想找宝珠一起默书。”沈兴说着,眼睛盯着宝珠碗里的土豆泥和桌上的鸡蛋酱,舔了舔嘴唇。
徐氏见沈兴那小样儿也挺可怜,就问,“兴儿你吃过了吗?”
“吃是吃过了,可是……”
宝珠哪能让沈兴可是下去,在她娘问沈兴的时候就几下子给碗刮干净了,又把鸡蛋酱给珍珠端过去,对沈兴说,“二哥你吃过了就好,你先回屋等我,我刷完碗咔呲了糖罐子就去找你。”
沈兴:“……”
可怜见的,默默转身走了。
珍珠拿手戳了下宝珠的额头,“猴精的你。”
宝珠翻翻眼睛,“我二哥天天馋咱家的饭,跟我说了好几次让我从家偷着拿点给他吃,他想吃咱家的,可他咋没打他家拿点东西给我吃呢。”
珍珠:“……”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这边收拾得差不多后,宝珠专心对付她的糖罐子,沈木生这时候推门进来“珍珠,鱼网补好了,我跟你爷你大伯三叔都去,你奶让我来叫上你。”
“叫我干啥,我也不会捕鱼,我还想上吴铁匠家去一趟,问他能不能给我做个新鲜玩意儿呢。”
“你奶说你有福,你去了一准能抓到鱼。”
就是把她当个吉祥物用呗。
珍珠想了想,“也行,那我带上筐,看能挖点菜回来不,赶明儿我再去铁匠家。”
春天的野菜一茬接着一茬,满村的婆娘们上地时候都顺道挖点,可总也挖不尽。
沈木生和沈洪他们都穿着稻草做的围肩,珍珠则跟沈娇娥一人打了把油纸伞,挎着篮子出去了。
雨不大,河水就没涨多少,到的时候河面上已经有几伙在打鱼,其实都没抱啥希望,只不过是在家闲不住罢了。
找了块地下了网,这几伙人就往一起凑,赵赶鹅也在一堆人里,蔫不登地过来,往沈水生身边一蹲,跟个狗子似的。
水生踢踢他,“咋了你?”
“我嫂子张罗着要分家。”
赵赶鹅家就兄弟俩,他哥赵牵牛是个干活的好把势,嫂子也泼辣利索,说白了都在一起过的话的确是赵赶鹅占大哥的便宜了。
他们家张罗分家都多少回了,因为他嫂子不想受拖累,回回都让赵牵牛给压下去了,可这次他嫂子铁了心要分,他哥也压不住了。
“分个家而已,又不是天塌了,你咋这个熊样,我家不也分了,你看我现在过得不比从前还好?”
赵赶鹅苦着脸,“水生哥,你是行啊,你有能耐,我能干啥?我娘说了她不跟我嫂子过,她要跟着我,那我一个男人,养着我娘我媳妇还有两闺女,就那点地,也就是饿不死吧,能有啥好日子。”
冬天那几个月还成,赵赶鹅跟着水生混,时不时给家拎点鱼拎点肉啥的。现在一农忙,老沈家的生意又都立手立脚的用不上赵赶鹅,他嫂子看他的眼神便越来越冷。
“那也不能赖着不分啊。”沈水生想了想,蹲到赵赶鹅身边去,“早知道这样,我把我地租给你好了。”
下雨这两天没咋有人出来挖菜,地里的野菜又肥又多,珍珠很快挖满一筐,拿到沈水生身边来,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就说,“赶鹅叔,我现在正寻思个买卖呢,要是能成的话,少不了得用人做活,不行的话到时候让你家婶子过来给我老姑帮忙吧,我给她结工钱。”
沈水生一偏头,“啥买卖,我咋不知道?”
“还没打量明白呢就没跟三叔说,原来我寻思着是人手不够,要是赶鹅家婶子能干,我今晚再上铁匠家打口鏊子,用不了几天就能开张。”
赵赶鹅激动得嘴皮子打架,一连气地成成成说出来,赶着往家跑,这就预备着分家了。
珍珠又给沈水生分配了些活,“三叔,我是想做玉米面煎饼,可咱们现在吃的都是菜籽油,那东西用豆油做出来才好吃,咱村里没油坊,我听我娘说上河村有一家,你找时间得带豆子去榨点回来,正好榨完油的豆饼还能喂羊,那羊怀着崽,咱得给吃得好点。”
沈水生说行,“跑腿的事就算三叔给你帮忙。珍珠你细寻思下,要是这生意只你老姑和赶鹅媳妇就够用了,我和你三婶你奶就不掺和了,算你和你老姑的,赶鹅媳妇那你另付工钱就成。”
跟着珍珠白借那许多光了,沈水生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钱虽然是好东西,但不能没脸没皮地挣。
珍珠知道他三叔主意正,既然话说出来,就是真不想参与,便笑着说,“三叔我听你的,正巧我老姑也没啥进项,你们不进来,她挣得还能多些。”
三叔不参与,沈娇娥是王氏亲闺女,王氏更不会硬往里面插手,正巧徐氏在家也能帮衬着娇娥些,这生意算自家跟她老姑合伙的,也没啥不对劲的。
聊了会儿,东头天边开始放亮见晴,这头的雨势也渐渐小了,插科打诨的爷们都散了,各自去收网。
本来这河就贫瘠,又下了这些网,各家收成都不咋地,尽是些没肉的小鱼崽子。
老沈家稍好些,得了五尾巴掌大的,有鲫鱼有草鱼,剩下的都是些小的沙湖鲁子鱼,数量倒不少,有一大盆。
小鱼已经死透了,再扔河里也活不成,拿回家炖汤都嫌牙碜,几伙人都有些败兴。
珍珠伸头往自家盆里看看,便跑到那几伙人那里,问人家的小鱼崽子都卖不卖。
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鱼肚子收拾起来还费劲,那些人就问能给多少钱。两下一商量,珍珠就一文一斤都给买了,一共四十多斤。
那几伙人忙活一上午,本来是当玩没想要啥收成,这回一人分了好几文,都挺乐呵,还帮着珍珠把鱼给送到了才回家。
徐氏见闺女弄这老些小鱼回来,十分不解,“珍珠啊,这玩意没肉,下锅里炖汤都不好喝,你弄这些回来干啥。”
珍珠给大盆里舀上水收拾开了,稍大点的挤了肠子,特别小的就自己的洗干净,“娘,这鱼晒干了有种做法,保准娘吃得吞舌头呢。”
那可是珍珠非常喜欢的一道土菜,也没啥菜名,就知道一旦做出来,香死个人。
想想这口水就出来了,珍珠打定主意,一口都不往外卖,就留着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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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沙湖鲁子,一种小鱼,没什么肉喜欢沈珍珠的田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沈珍珠的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