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王氏那里坚决表示不能同意这门亲事了, 可回到自己屋后,徐氏倒觉得有些可惜。
王氏那里是给分析得头头是道, 珍珠也表明自己就是不想嫁, 但徐氏在脑子里给十里八村年纪相当的男娃子都捋了一遍,觉得李怀允还是实用性比较强的一个。
要是这事跟桃儿没瓜葛该多好, 不过既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珠丝马迹,现下只能回避。
徐氏心里纠结,因此一夜没睡好, 从醒了就唉声叹气的。
珍珠站灶边,假装没听见徐氏的叹息声。
她要烙葱油饼,没舍得全用白面, 在里面掺了三分之一的细苞米面和好后幹薄了, 刷上熟菜油,把切碎的葱花混着花椒粉撒到上面, 卷起来切了剂子重新压扁, 再放到锅里去。
一边烙,一边让家里人趁热赶快吃。
宝珠不知道大人的那些事, 喝着棒子面粥, 咬了一口葱香四溢的饼, 听见徐氏又叹了口气, 便问道,“娘, 你的脚又疼了?”
徐氏给宝珠的粥碗里舀了一勺酱黄豆, “娘脚不疼, 心疼。”
宝珠呆了,“娘你咋了,咋脚疼还串到心上了。”
沈木生捧着碗稀里呼噜地喝着粥,看了徐氏一眼,“你别给孩子吓着。”
转头告诉宝珠,“你娘没事,你快吃了跟你二哥上学去。”
徐氏拿起一张饼,瞥了那个没事人珍珠一眼,咬了一口,还是食不知味。
宝珠见她娘终于开始吃饭了才放心些,赶紧把剩下的饼塞嘴里,拎了书包下炕。
她刚推门,沈兴也抹着嘴巴子出来了,宝珠一指沈兴的脸,“二哥你又没洗脸,有眼屎!”
沈兴随张氏,不是啥讲究孩子,用手抹了抹问,“还有吗?”
“没了。”宝珠一脸嫌弃地凑上去看了看,“二哥你那屎啊尿啊的,早上一次性解决完没有啊,别到了学堂一会儿一趟往外跑,我这点脸都让你丢光了。”
沈兴怕迟到,抓着宝珠就跑,嘴里应着,“尿干净也拉干净了,你放心吧,二哥今天不给你丢脸……”
这俩小人天天起早上学都得嚷这么一通,家里人也习惯了,徐氏耳听着,又瞅了一眼,低声道,“兴儿这孩子现在跟几个妹妹相处得都挺好。”
珍珠这边饼都烙好了,坐到桌前去吃,瞧着刚才弟妹那副样,傻乐了半天。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要不是趁着兴儿还小,让她给想招儿掰过来了,谁知道以后是个啥样子。
目前来看兴儿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了,每天跟宝珠一起上学下学,好得跟亲兄妹似的。
可她跟沈桃,怕是这辈子都没这亲热时候了。
说起来也真是缘份,她和桃儿打娘胎里就争,争谁能生在腊月,等从娘肚子里出来了,她是无感,可桃儿处处还在与她争。
眼瞅着长大了,在娘家呆的时日无多,她原以为只要桃儿自己不起高调,两人还是会在一定范围内和平共处。
没想到又来了李怀允这一出事。
按昨天她奶给她讲的,虽说桃儿跟李怀允的事基本算是不做数,她也真的不想要这门亲,可事情摆在这儿,她都觉得有些别扭,估计沈桃心里也不好受。
沈桃喜不喜欢李怀允,这事珍珠是不清楚,但珍珠觉得,她大伯娘和沈桃肯定心里又跟自己较劲呢。
她想得没错。
大房屋里现在气压很低。
张氏憋了一宿的气,气得跟个蛤蟆似的,早饭都是沈桃跟沈洪张罗着做的。
桃儿昨天听张氏说了姚媒婆过来的事,首先回想了一下,上辈子有没有这一段。
十分肯定,上辈子李怀允家没来老沈家提过亲,无论是沈桃还是珍珠,都没有。
很多轨迹都变了,沈桃也在渐渐适应。
加上她知道李怀允上辈子没啥大出息,虽说知道自己没入人家的法眼心里也吃珍珠的醋,可这次倒没纠结太久。
她就劝张氏,“娘,我又不想嫁给李怀允,娘你生什么气。”
张氏觉得桃儿活得太窝囊,“你想不想嫁是一回事,他们家要不要你又是另一回事!你说你,咋处处赶不上珍珠,连提个亲,都能让她横插一脚给你抢喽。”
“我奶不是没答应吗,不是说珍珠自己也不想嫁么?”
“她不想嫁?你没看李怀允三番五次往咱家来,说是给宝珠送纸送笔,现在我想起来,那不就是让珍珠给勾搭来的吗,你说说她是啥人,自己不想嫁在里面豁了啥?”
张氏这么一加刚,沈桃又恨上珍珠了。
沈金生打旁边实在没法听,草草吃过后瞪张氏一眼,“你少在这儿嘴上没边,人家老李家自己看中珍珠了,跟她有啥关系,啥叫珍珠在里头豁了了?”
张氏一肚子的委屈,让沈金生一下给捅到痛处,当时就哭了,“要不说人家珍珠腰板就硬呢,你看看老二,有啥事儿不护着她们娘几个,你就不行,管啥事都先拿自己家人开刀,你就不能像个爷们似的,也护点犊子!”
沈金生一听,抬腿就走,“我倒是想护着,你咋不看看你们都有个好犊子样没!”
张氏被斥得一愣,回过味来想抓着沈金生理论理论,可再一想因为姚媒婆不提沈桃提珍珠而吵起来,让院儿里的人知道了,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便只能作罢,随即往被垛上一趴,呜呜哭了个够。
沈洪也让这点破事儿弄得头疼,可也真拿他娘没办法,就出去拿了农具,跟上他爹,先下地去了。
不用说,张氏今儿必定是不下地干活了。
珍珠这边走得晚些,孢子粉出了不少,她在屋收拾了半天。
收了将近一碗的粉后,珍珠给葱油饼放篮子里,又带上地瓜梗酱菜配着吃,还放进去一根洗干净的生萝卜,两袋糖盐水,才去叫三叔和三婶准备上地。
像她爹说的,今儿天气好就先烧荒,得赶着去把地周围的杂草树枝都清了,才不至于烧荒的时候引起山火。
几人刚要走,周娘子急匆匆过来了。
珍珠迎了过去,问周娘子,“周娘子找我?”
“是,城里来信儿了,说是有人相中你娘的绣工,问能不能给绣几个被面,我自己不好做主,就来问问。”
徐氏的脚已无大碍,正在屋里洗碗,听了动静擦手走出来,问道,“想绣啥样子,要得急么?”
周娘子走上前,“就绣龙凤呈祥,急是不急,秋后用,嫂子若是答应,过两天他们就把被面给捎过来。人家就是想用细棉布来绣,盖着舒服。”
徐氏说时间赶趟就能绣,至于价钱让周娘子帮自己定。
说话的功夫沈杏和沈蝶跑出来了。
杏儿跟沈兴同岁,已经九岁,蝶儿跟宝珠同岁,七岁。
本来村里没有丫头上学,可现在宝珠不是去了么,周娘子就多嘴问了何氏一句。
“你家这两个,不准备送去认认字?宝珠在学堂学得可好了,先生说比好些个男娃学得都好,我瞅着你家这两个长得机灵,想必去了也不会差。”
宝珠学习好,家里人都知道。这才去没多久,加上珍珠勤于辅导,现在懂得比沈兴还多。
何氏听了周娘子的话笑了笑,“宝珠每天回来都教杏儿和蝶儿认字呢,丫头们也取不了功名,大概识几个就行。”
珍珠知道何氏咋想的。
这年头重男轻女得厉害,何氏又是在一个非常重男轻女且十分贫寒的家中长起来,受尽了苦楚,就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尽管何氏自己做了娘,对两个闺女也挺疼爱,可骨子里那想要男娃的劲头,巩怕这辈子改不了。
也不怪何氏目光短浅,这种思想是古代社会必然的产物,哪个女人要是没这想法,估计都不正常。
所以何氏舍不得银子给闺女去上学交束侑,她在努力拼儿子,攒下的钱得可着现在还没影儿的儿子用。
沈杏和沈蝶听了自己娘的话,脸上全是失落。
都是一般年纪的孩子,天天看着沈兴和宝珠手拉手上学下学,嘴里叽叽喳喳说着学堂的趣事,哪能不眼馋?
沈水生原就是个不怎么长心的,之前也没关注过这件事,这会儿看到俩闺女的可怜样开始心生不忍。
就问周娘子,“周娘子,秋下开学送过去赶趟不?”
周娘子见他有意,便道,“又不考功名,有啥赶不赶趟的,宝珠一直教她们俩呢,也是有根底的,差不了。”
何氏一听急了,“她爹,还送学堂干啥,在家学几个字得了呗。”
珍珠见自己三叔也有意,又瞧着俩妹妹听自己爹的话后满脸的希翼,就劝何氏。
“三婶,宝珠自打上学堂后啥变化三婶都看到了吧,她现在那张嘴,我娘都快说不过她了。有了学问就是不一样,三婶你想啊,宝珠现在这样嫁婆家去,她能受屈不?”
这话可说何氏心里头去了,她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自打嫁过来,丈夫不稀罕公婆不待见,还天天挨张氏的欺负,她要是有宝珠眼巴前这两下子,也不能混那么惨啊。
就点了点头,“珍珠你说得对,三婶要是懂点学问,也不至于受屈。”
话音才落,正房那头的门开了。
王氏跟沈树和学着二房的样子带了糖盐水,嘱咐娇娥趁着日头好给屋子里里外外擦一遍,又说中午时候给送饭时别忘了再带点温水,就在肩上搭了擦汗的布巾子出来了。
正正的,王氏听到何氏的话,登时给眼一斜走过来,“咋,嫁老沈家来让你受屈了?”
何氏吓得腿直颤,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是,娘,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要是有点学问,也不至于在娘家受屈,我来咱老沈家,那是享福了。”
珍珠偷笑,三叔没白教她三婶,这话说得比之前溜多了。
王氏瞪了何氏一眼,有周娘子在,没好意思继续难为儿媳妇,扯下肩上的汗巾子冲沈水生身上就抽了一下。
“啥时候了,老娘们的事儿你搁这儿瞅啥,不是要开荒吗,光说不练你假把式啊。”
沈水生代妻受过,疼得嗷地一声,“娘,你真下得去手啊。”
王氏照水生屁股就是一脚,“娘还下得去脚呢。”
外头吵吵闹闹的,开始张氏还以为打起来了,趴窗一看,分明是闹着玩呢。
瞅着公婆还有二房三房自打分家后相处得更为融洽了,张氏酸得直倒牙。
这分得是哪门子家,这不就是只给他们大房分出来吗?
※※※※※※※※※※※※※※※※※※※※
感谢在2020-02-04 17:52:31~2020-02-05 21:1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方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喜欢沈珍珠的田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沈珍珠的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