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是不是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看破却不说破?
聂文在极力掩饰心里的不满,可那股子拧巴劲还是写在脸上了。
连飞龙都觉出它这嫡亲的主子不对劲,拿前爪往聂文脚上一搭,仰头呜咽了几声。
沈水生故意晾着聂文,就不接那包东西,聂文等了会只能尴尬地收回手,“都说了再不吃就坏了,我是可惜了这好东西,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
沈水生抱着膀,下巴一抬,激他,“你扔啊。”
聂文差点让他气抽,咬着后槽牙试探了几次,可手就是没舍得扬出去。
沈水生就跟只玩耗子的老猫似的,终于等到自己玩够了,才跺了几下快冻麻的脚道,“我逗试你呢,这好东西哪能不要,我侄女身子养好了,还能带着我多挣俩钱呢,只是这玩意今天没法往回拿,我刚跟家里说是出来找赵赶鹅的,无缘无帮带包这个回去,咋说?”
聂文松了口气,“那你啥时候拿?”
“十六吧,那天不是猎鹿么,就把这东西直接带回来。”
聂文这才把鹿胎膏收起来,目送沈水生走出好远。
直到见不着影了,还恋恋不舍冲那处看了许久,带着飞龙离开了。
……
珍珠在她三叔屋里趴着,何氏擦好炕后稀溜溜地冲了两碗炒面出来,给珍珠一碗,宝珠和杏儿蝶儿三人一碗。
炒面是何氏自己做的,没舍得全放细白面,是苞米面和白面两掺的,油也没用多少,更别提会往里面加什么瓜子仁花生仁白糖芝麻啥的了。
所以说喝起来一点也不香,就当嘎巴嘴玩儿了。
珍珠喝着这碗没滋没味的炒面,干喝也没下去多少,倒是那三个小的吃得热闹,没多会儿大半碗就没了,珍珠就把自己的添给她们,拄着下巴跟何氏唠嗑。
灶下方才添的柴燃起来了,把平锅烧得通红,珍珠盯着那面锅底,舌头忍不住一舔嘴唇。
“三婶,哪天咱在这平锅上头弄点烤肉吃吧。”
何氏只知道有人把肉用树枝叉起来架到火堆上去烤,跟那叫烤肉。
可没听过用平锅做烤肉,就问,“用平锅?咋做?”
那三个小的一听到肉字,把喝光的碗一放,马上也围了过来,“二姐二姐,你快给讲讲,啥是烤肉?”
珍珠跟何氏要了条帕子把那三个的脸给抹干净了,指指平锅,“就是把猪肉羊肉牛肉啊,切成一片一片的,拌上料,给那锅上刷一层菜油,再把肉放上去……”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啧了两声。
旁边三个妹妹听得直咽口水,小手抓着珍珠的袖子,“二姐你快接着说,然后,肉放上去咋了?”
“肉放上去啊,滋啦一声,不一会儿就烤得焦黄,冒着油,等烤熟了拿下来蘸点芝麻辣椒粉,那是真香啊。”
当然,如果再来两瓶冰镇啤酒,可就再美不过了。
何氏听得都忘了手里的针线活了,瞅瞅眼前那空空如也的锅,兴奋过后叹了一声,“那这烤肉可劲儿造,得买多少肉?”
想想都咋舌。
珍珠趴累了,费劲地挪挪身子,侧着身躺好,“三婶,可不能光吃肉,吃多了也腻,这平锅啥都能烤,土豆,白菜,茄子,夏天要是有韭菜也能烤,只要能进嘴的就都行,咸菜也行。”
“咸菜也行?”何氏眼睛一亮,“那可是挺好,咸菜咱家有的是。”
说到咸菜,珍珠又想起一样,兴奋得要坐起来,屁股一疼又趴回去了。
“三婶,我再跟你说,其实最好吃的还不是这些。”
何氏拿帕子又去给三个小的擦嘴,沈珍珠这些话把她们馋得都没孩子样儿。
“珍珠你快说,最好吃的是啥?”
“最好吃的啊,就是吃到最后,把锅上剩下那些肉和咸菜啥的给弄碎了,放上两碗白米干饭,再打上一个蛋,一起炒炒炒,炒得干干巴巴的,往嘴里一放……三婶,都能把你吃哭。”
何氏直点头,“你说这个三婶信,三婶现在都快听哭了。”
珍珠也快把自己给说哭了,唉了一声,心里想着,怎么着也得找机会吃上一顿烤肉解解馋。
沈水生这一趟出去冻得尿都多了,临进屋前又去放了一泡,刚推开门,自己俩闺女加上宝珠就扑上来了,“爹,三叔,吃烤肉,咱啥时候能吃上烤肉。”
就跟一帮嗷嗷待哺的小鸟崽子似的。
沈水生一头雾水,“咋了这是,啥烤肉啊。”
见珍珠笑得狡黠,一瞪眼,“你又馋她们了?”
珍珠就哼哼哈哈地给方才的话复述了一次,沈水生一扬胳膊,“吃!等下次爹再去镇上,买肉回来就做这烤肉吃!”
三个小的得到答复心满意足,沈水生给撵到一边去,问珍珠,“三叔叫你过来就是想商量下,等过了十五你咋打算的?”
珍珠早在心里盘算好了,就说想做米肠。
眼下他们手里没钱盘铺面,只能出手艺,上镇里找一家愿意跟着合伙的。
现在天冷,东西不怕坏。可以头天把米肠做出来,第二天一早用板车捎到镇上去,再让那边合伙的把生的猪下水猪血用板车捎回来。
这样也不用出专人照看,赶车的就能帮着来回带货,每天给他一文两文的,他肯定乐意干。
再就是五香瓜子能接着炒,同样是找个卖干果瓜子的地方,中间挣个差价。
这两样要是做好了,一个月也不少赚。
珍珠的想法倒是跟沈水生不谋而合。
只是等天热了,米肠再这么倒腾就不好使了,到时候咋整。
珍珠呵呵一笑,“所以说我让三叔你去找豆豉啊,那东西要是做出来,一年四季不愁卖,还好放,大夏天的都不带坏的。”
沈水生就庆幸自己今天跟聂文提了这茬,看来到十六那天,还得再催催他。
……
定下生意的事,沈水生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就去找赵赶鹅。
刚进院儿就见赵赶鹅他媳妇一边劈柴一边抹泪。
赶鹅媳妇见到沈水生,红着眼喊了句三哥。
“你男人呢,咋让你劈柴。”
那婆娘没说,朝屋里努努嘴,“躺着呢。”
沈水生就不舒坦了,紧走两步推开门一看。果真,他那好兄弟蒙着头睡呢!
他上手一把就给那床破被扯开了,“我说你个大老爷们躺着睡,让娘们劈柴,你好意思不……”
话没说完,水生愣了。
只见赵赶鹅脸上被挠得一道道的血印子,正拿手捂呢,看着是不想让沈水生发现。
沈水生知道赵赶鹅的婆娘比何氏厉害不到哪儿去,一看这就不是他婆娘干的事,便把赵赶鹅一把给拎起来,“咋回事,你又惹乎谁了?这是让谁家娘们给挠了?”
赵赶鹅这人吧,虽说心眼好,但打小就有点手欠儿。他又是他娘早产生下的,身子骨一直弱,所以手欠儿完了指定挨揍。
沈水生三岁那年到这村子时,就发现没打过赵赶鹅的都算不上长河村的孩子。
他第一次见这兄弟就是被一帮娃围着往身上扔土坷垃,沈水生最见不得欺负人的,火气一上来,也不管那边孩子多少,直接冲上去了。
虽说那架以他们两个寡不敌众而告终,但从此长河村般大般的孩子就没谁敢惹沈水生这个不怕死的了。
当然,赵赶鹅从那时起,便开始了追随沈水生的日子。
沈水生提溜着问,赵赶鹅开始还不说,后来见那人急了,才支支吾吾地交待:“昨儿你娘你大嫂不是跟褚寡妇干了一架吗,晚上我出去溜达,正巧瞅见吕五妹从褚寡妇家出来,两人在门口还聊了几句。
褚三娘就说你们老沈家忘恩负义,说她用什么药救了你家珍珠一命,你们家不让她往外说也就罢了,还翻脸不认人!”
沈水生心说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褚寡妇当日狮子大开口要了五两银子,那是为了赚钱,可不是为了救人!
她怎么好意思的呢,就这么恬不知耻地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
“后来呢,你跟褚三娘打起来了?”
“不是。褚三娘说完这话后,吕五妹就捅咕她说,‘人家不仁你还讲什么义,那珍珠到底吃啥药了,为啥不让你说,现在她家这么不给你脸,你凭啥还替老沈家捂着,该说就说!’我听了这话就上去理论两句……结果……”
“就让她俩给挠了?”沈水生都快给气笑了,“我说你个大老爷们,连两个娘们都打不过?”
赵赶鹅委屈着一张脸,“你不知道当时啥情况,那吕五妹本来怀里抱着孩子,舞舞扎扎地为了打我,直接就给扔地上了,我怕真支巴起来再给那孩子伤着了……还有就是,我真没法子还手,你不知道那吕五妹,唉!”
沈水生一愣,“咋了?”
“直接把她自己的棉袄就给扯开了,说我要是敢还手,她就喊,说我要占她身子的便宜。”
沈水生差点气个倒仰,瞅着赵赶鹅那张花花脸心下又恨又疼,安慰了几句后,把十六要带他一起去镇上的事说了说,又打算回家弄点啥吃的再给送来,省得赶鹅媳妇心里不痛快。
听到要跟着到镇上,赵赶鹅马上忘了脸上的疼,眼巴巴瞅着沈水生,“水生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镇上有人了?”然后又自己肯定了一下,“你长这么好看,一定是让哪个有钱人家的婆娘给看上了,要不你干啥三天两头往外跑。”
沈水生被他这逼良为娼的理论给说笑了,照他脑袋上一拍,“我看吕五妹和褚三娘挠你挠轻了,就该直接给你嘴缝上,让你再欠儿!”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沈水生出来给赶鹅媳妇赔了个礼,出了老赵家院门就往家跑。
他原是想直接去找褚三娘和吕五妹,又一想寡妇门前是非多,真玩起埋汰来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干脆回去找王氏,让他娘亲自理论去。
王氏在家拿着笸箩在挑黄豆种呢,一听沈水生的话,把笸箩一扔,黄豆撒了一地,“她褚寡妇到底想干啥,当初那些花生红豆拿过去堵她的嘴,咋地没吃人肚子都吃狗肚子去了?”
沈水生就劝他娘消消气,刚说一句就听院门一响,进来个年纪不小的白胖婆娘,还抹着红脸蛋。
“哟,金生他娘,这是咋了发恁大火,快消消气,我给你说个好事你听听。”喜欢沈珍珠的田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沈珍珠的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