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前两天见过徐氏做的鞋样子,心里稀罕得不行,可因为自己早先总是嘲讽徐氏的绣活,她拉不下来脸跟徐氏去借,今儿就跑到另一个要好的婆娘家去借了。
那婆娘姓万,婆婆也姓万,村里人就跟她叫小万氏。
跟徐氏比起来,那小万氏的活也就是马马虎虎,但放长河村里头,还是数得上数的。
在小万氏那里取了鞋样子又聊了个把钟头,张氏惦着沈兴,怕她没在家沈兴自己在外头疯跑久了再甩大鼻涕,就张罗着往回走。
刚拐个弯,她就跟周娘子打了个照面,再看远处的珍珠,张氏猜到周娘子是为了绣活来的,便没理睬她,径直往家去。
结果就看到褚三娘不知啥时候冒出来了,和珍珠在那儿呛呛个没完。
张氏见了褚三娘就分外眼红,紧赶慢赶地快到跟前了,隐约听见珍珠的那些话,心里想着看来那天是真误会珍珠了。
结果眼瞅着珍珠让褚三娘推了一把,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这还得了!
张氏那大巴掌可不是白给的,两步上前直接招呼到褚三娘脸上了!
啪地一声,实实诚诚!
褚三娘被打懵了,因为那巴掌实在狠,加上天儿太冷,半边脸都麻了,一时还没觉出脸疼来,就是嘴有点不好使。
“你……你……干啥打我?”
跟褚三娘的水蛇腰一比,张氏就跟个黑铁筒似的,俯下身子一把给珍珠拎起来往身后一护,扯开嗓子便开骂。
“你还有脸问俺干啥打你,不打你还留着你了?你个臭不要脸的娘们,打俺男人主意也就罢了,还敢打俺侄女!你以为俺老沈家大门口是你家炕头呢,容得你在这撒野?”
珍珠躲在张氏身后,安全又背风,听着她大伯娘这几句话,觉得是这世上最动听的语言!
褚三娘用手捂着脸,被骂得又羞又臊加上痛感越来越强,眼泪就出来了,摆了一副委屈样道。
“嫂子你说啥呢,我可不是那样人,是不是珍珠跟你说啥难听的了?”
“啊呸,你少往俺珍珠身上泼脏水,你自己啥心思你不知道啊,你不就看俺男人挣钱了,你眼红了么?告诉你,就你这样水性杨花的,俺家金生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褚三娘守寡多年,独自一人讨生活不易,久了也练出副泼辣性子来。
方才她忍那一会儿是为了遮掩一下,眼下见张氏越说越难听,周围四邻也都赶出来看热闹了,包括老沈家人也出来了,再想到反正自己娘家也离得远不怕丢人,索性也开始撒泼。
“啊呸,张凤香你还真觉着自己不错呢,满村谁不知道你是个又粗又黑又懒又馋的泼妇!骂我水性杨花,你倒是也想,可有男人看你么?再说了你咋知道金生哥不看我,告诉你,金生哥跟我好着呢,你再撒泼,再撒泼金生哥非休了你不可!”
珍珠在张氏背后探出头来,脑补周星星吵架的场面,那都没现在热闹。
张氏一听褚三娘的话,真是急了,一口唾沫喷出去,上手就要削,褚三娘一点没熊,抹了把脸,直接回吐过来!
珍珠抱着自己的头连连后退,再看那两人。
哎玛,呸一脸。
这两人眼看吐着吐着就扭成一团了,褚三娘明显不是张氏的对手,才两个回合就让张氏给头发薅掉好几缕,棉袄大襟也给撕开了,情急下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这边看热闹的人都到了近前,好不容易给两人拉开,就问到底是咋回事。
张氏和褚三娘就你一句我一句,断断续续开始说,各自找的都是各自的理。
王氏也赶来了,到了先问珍珠咋样,确定没大碍只是摔了屁股后,把珍珠交给沈娇娥和徐氏护着,自己拧着眉头在旁边听。
张氏正说到褚三娘大放厥词说金生休自己的事,说到情动之处也抹开了眼泪。
王氏那也是个沾火就着的性子,便走上前,给张氏往身后一扯,冲褚三娘哐当就是一句。
“我说你个婆娘就是该打,你心思没往好地方使,还敢先出手伤人,珍珠是个孩子又那么瘦,你也真下得去手?
你又说老大媳妇又黑又粗又懒又馋?俺老大媳妇是没你长得水灵,可俺们本份!又懒又馋咋了,俺老沈家惯着!
你还说金生跟你好?俺儿子要真跟你好,你求他尝个酒还得让沈桃儿来传话?
还有俺得告诉你一句,别等着金生休媳妇了,没那可能!自己儿子啥样俺最清楚,你让他休妻比让他修行还难,你可死了这条心吧!”
王氏这番滔滔不绝让沈珍珠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她三叔说她奶护犊子,这哪是护犊子啊,这是太他奶奶地护犊子啦!
褚三娘被婆媳二人损得张口结舌只剩下哭,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没打着黄皮子还惹身骚,让她在长河村可怎么混下去啊。
人群里吕五妹也在,她跟褚三娘交好,见众人只是旁观,没一个上前给褚三娘帮忙的,只好低着头去把褚三娘扶起来,暗地里骂了王氏一句老不死的,搀着褚三娘灰溜溜地走了。
围着的人也渐渐散了,散去时全都一脸兴奋,这下子又有谈资了。
沈水生在家睡得迷得糊的呢,让何氏给他推醒了,说是外头吵起来了。
等他披了棉袄出来一看,那头都散场了,珍珠本来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见到他三叔出来却呵呵笑了,小声说,“三叔,我见识到我奶护犊子啥样了。”
沈水生瞥一眼王氏,同样压低声音,“你啥想法。”
“过瘾。”
“叔也这么觉得。”
叔侄俩兀自笑了半天,一行人回到家。
珍珠是真疼了,躺都躺不了,沈洪跑去给郝郎中找来看了看,说是没伤着骨头,给弄了两贴活血化淤的膏药贴着,珍珠就又到炕撅上了。
张氏自打进院就开始给王氏献殷勤,又端茶又倒水的,若非是个大白天,洗脚水都能给烧了顺带把脚给洗喽。
王氏被她伺候得发笑,挥手让张氏别忙活了,示意她坐下,“老大家的,娘有句话跟你说。”
张氏点头如捣蒜,“娘你说,我听着。”
“褚寡妇为啥看中金生你心里有数吧?”
张氏点点头,“有数,她是以为咱家生意是我们大房的,觉得金生有能耐了。”
“还有呢?”
“还有?”张氏眨眨眼,不懂了,“娘知道我笨,我想不到别的,还请娘教我。”
哎哟真是学了个乖。
王氏对张氏这表现很满意,“还有啊,就是她觉得你不是个贤惠婆娘,觉得你这样的媳妇金生定是看不上,爷们有钱就休妻的惯例比比皆是,她觉得你们这个蛋有缝,那她肯定要盯。”
张氏听得一知半解,“娘,啥叫比比皆是?你打哪听来的?”
王氏打心里直翻白眼,“比比皆是,就是说到处都是,珍珠教俺的……你还指望兴儿给你考个功名出来呢,平常孩子学,你也跟着听点,别弄得以后大字不识又不会说话,让兴儿的同僚笑话。”
张氏只顾着点头,现在她心里王氏犹如神明一般的存在,说啥都是对的,“娘,我改,我都改,以后我一定学着贤惠些,让别的婆娘们不敢打金生的主意!”
外头这一仗给家里打得一团和气,一整天满家都乐呵呵的,晚饭时珍珠还是坐不下只能站着吃,王氏又借机明里骂了一顿褚三娘,暗里却是敲打儿子们要本份,媳妇们要贤淑。
珍珠埋头吃饭,心想若论一箭三雕,她奶绝对是个鼻祖。
撂下碗筷后村正过来串门,沈桃一见来人忙抢着去洗碗,珍珠闲着没事,沈水生就想把她叫自己屋里商议一下十五过后该做点啥。
宝珠懂事,知道姐姐疼,扶着珍珠先进了二叔的屋,沈水生刚迈进去一条腿,就听到外头传来几声狗叫。
然后他就把进来的那条腿给收了,让珍珠先在屋玩会,说自己想起来有点事得去找赵赶鹅,裹紧棉袄就出院了。
刚出门,一条黑影闪电似地往河边冲,四条腿刚劲有力,跑起来的身影犹如一只黑豹。
沈水生呵哧带喘地在后头跟着,等跑到山根下,飞龙没怎么地,倒是他累得舌头拉出来老长。
聂文给完美完成通讯任务的飞龙嘴里塞了个肉包子,一边拍着狗头,眼睛一边往沈水生身后瞅。
沈水生好不容易歇过来,斜睨他大外甥一眼,“别找了,珍珠在家呆着呢,没跟过来。”
聂文语噎,白了他舅一眼,“谁说我是找她呢?”
“我。”
飞龙匍匐在地,懵懂地看着两个主子,不明白这两人天天掐,究竟为了啥。
山风到了黑下就刮得狠,沈水生冻得直缩脖子,“说吧,来找我干啥。”
“你忙啥呢,大过年的也不去看看我娘。”
沈水生叹了口气,“别提了,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家里出了点事,我那妹子让人给休了。”
聂文哼了一声,语气有点酸,“那个是你妹子,我娘就不是你姐了?”
沈水生啧了一声,“你这孩子说话咋恁咬眼皮呢,你找我就这事?”
“不是。”聂文懒洋洋地转转脖子,“过了十五去猎鹿,你跟着一起去吧,山头我都选好了,就十六那天吧,你起早坐板车到镇上,咱再一起走。”
沈水生用手搓着耳朵,后悔没把狗皮帽子戴过来,“行,就这么定吧,明天我先跟赵赶鹅知会一声,让他给我打个掩护,对了,聂文你回去跟郝伯问问,看能弄到那叫豆豉的东西不?”
聂文一抬眼,“又是你侄女要的?”
沈水生点头,聂文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那病秧子侄女事儿咋那么多?”
沈水生一翻白眼,“不想管也成,我自己问郝伯,还有别的事没,没的话我回去了,珍珠还等我商量事呢。”
聂文懒语,说了句,“没。”
沈水生嘴里说着卧槽冻死我了,赶紧往回跑。
刚迈两步就听聂文喊了一句,“舅。”
给沈水生差点吓趴下了,身子僵了半天才回头看聂文,“你叫我啥?你想干啥?”
聂文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打怀里拿出包东西递过来,“这个,上好的鹿胎膏,家里太多了再不吃怕坏,你给你那病秧子侄女拿回去吃吧,这个治肚子疼。”
沈水生先是跟见了鬼似的,后来便笑得一脸戏谑,“哎哟我的大外甥,你这么孝顺我大侄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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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