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一根光杆岳
随着他的乱喊,菡仙子一群人涌了出来,顺着他指点的方向往前看,果然看到一位风度翩跹佳公子,看年纪十八九岁,眉目身材,都像极了传说中餐霞饮露高不可攀的滴仙。
只是随便走在街上,便让陋巷熠熠生辉,往庭前一站,立成芝兰玉树,让人挪不开目光。
极其罕见的绝世美貌,长在这么一位贵公子身上,贵公子本人却颇不在意,举手投足淡然默然,仿佛身边的哗然惊叹不存在一样。
不正经师兄点评:“这人要么就是真超然,要么就是另一个姬岳。”
杜小草唏嘘:“不管他是不是另一个姬岳,都注定会跟姬岳怼上。”
一山难容二虎,一城难容两位佳公子,姬岳的人品如何不提,单说容貌,冠绝六爻城,黑皮岬比不过,不正经师兄比不过,紫胤公子与他,也在五五之间,不能碾压。
眼前这位,碾压姬岳毫无压力。
姬岳那边也得了信,迅速带着跟班赶来,唏嘘惊叹过后,便是挑衅。
姬岳身边的某位跟班别出心裁,污蔑忽然出现的年轻男子是“女扮男装”。
而年轻男子因为过于貌美,确实有那么几分女相,但他喉结明显,铁定不会是女子。
那跟班视若不见,伸出手去捏男子的面颊,神态龌龊戏谑。
可惜,他的手指还没触碰到男子,就被男子袍袖一卷,卷得无影无踪。
姬岳震惊,还没开口呢,另一个跟班先吼出声:“大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杂毛小子,快放了柳公子!”
后一个“子”刚出口,他唇齿间忽然流出血迹,脚尖旁边叮叮当当响起杂音,满嘴的牙齿不知何时都落了下来。
场面血腥,震慑住了围观的闲人,没谁敢再出声。
姬岳待要上前,被他的师兄西冷山人按住,替他上前拱手行礼赔罪,言辞谦卑,姿态低到土里去。
年轻公子面色如常,震了震衣袖,震出方才那位挑衅者,噗通摔在地上,狼狈瘫软,全然没了方才气焰嚣张的模样。
另一人无端跌落的牙齿,却是无法长回去了,只能自认倒霉。
年轻公子一出手,奠定了在城中的地位,不是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是头铁敢杠,且杠得过姬岳的狠人。
菡仙子两眼发亮,施施然上前行礼,热心帮他介绍六爻城的风土人物,重点介绍姬岳一心的凶横无耻。
“公子出手震慑一番,很有必要,否则他们会没完没了,为首的那个姬岳,仗着他有个妖祖父亲,十分豪横,于女色上肆无忌惮,不知道多少仙子遭了他的荼毒,公子虽是男子,他那一行人中,颇多龙阳之好,腌臜无耻……”
菡仙子说得愤慨,年轻公子静静地听,完了拱手行礼:
“多谢姑娘告知,我会小心行事。”
“公子在城中,可有住处?”
“客栈。”
“恕我直言,客栈于公子并不相宜,且公子已经得罪了姬岳那伙人,客栈掌柜怕惹祸上身,多半会逐客,公子若没有合心意的落脚地,前方那座竹楼,是我们这些不甘忍受姬岳荼毒的年轻人合力搭建的,尚有空屋,公子可以搬来同住。”
年轻公子略一踌躇,摇头婉拒,依旧要去住客栈。
可惜,客栈的掌柜不是个有担当的,一见他归来,房钱都不收了,立刻撵他出去。
他也不纠缠,转身离开,直奔竹楼方向,却没有真的入住竹楼,而是在旁边的屋脊上盘腿坐下。
菡仙子追出来,替他大骂客栈掌柜:“见钱眼开,一点担当都没有!”
不正经师兄坐在门外大青石上,不赞同菡仙子的话:“那掌柜算不错了,没有见利忘义,跟姬岳那伙人勾连谋算这位小兄弟,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指望这些人有风骨,不如指望姬岳会吃素。”
菡仙子为首,竹楼十余名女子全都走出门外,在火蟒骨架旁边燃起一堆篝火,一边烤肉,一边让小酒蠹酿酒。
“这位公子,下来跟我们一起用晚膳吧,大家同在六爻城,就是难得的缘分。”
“姬岳那伙人不敢来这捣乱的,看见这火蟒没有,就是他派来捣乱被我们打下来的。”
“……”
黑岬看着一众热情过头的仙子,啧啧揶揄:“谁说男人好色,女子好色起来,哪还有男子的容身之地?”
不正经师兄哈哈大笑:“如你这般的黑皮,在旁边这位兄台身边,真是没有容身之地啊。”
杜小草扯着黑岬返回蜃楼,在场众多女子,唯一没被迷惑的就是她了。
不但没被迷惑,她还提醒黑岬:“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幻术嘛,外头出风头的那位,脸究竟长什么模样,得撤掉幻术以后才知道。”
“你确定是幻术?”
“十之七八。”
就因为有三成的不确定,他才没有说破,而且他有直觉,这人的本来面貌,多半也是很俊俏,他使用的这种幻术,是通过他本来面貌催发的,十分玄奇。
“你试着把自己见到的他画下来,再让菡仙子那些人也画一幅出来,你会发现,你们每个人画的画像,都不一样。”
黑岬说得笃定,杜小草真就坐下来开始画。
须臾画成,黑岬拿起来一看,唏嘘叹息:“果然,我见到的他,并不是这副长相。”
杜小草不满:“既然他本人长得也很俊,为何还用幻术糊弄人?君子坦诚——”
“他这种幻术,是他修炼的功法附带的,在他功法大成之前,不能随心所欲的操控,所以不能说他不坦荡,只要他不用这美色迷惑人,勾引仙子,算不得做错。”
“知道他的跟脚吗?”
“不知道,也猜不出来,明天问问他是路过六爻城,还是常驻,是拿了羽界的金翎征召文书,还是来游历凑热闹。”
“……”
这一夜,竹楼和蜃楼都欢歌笑语一整夜,蜃楼这边有小饕餮、不正经师兄凑热闹,竹楼那边全体仙子凑热闹,吹拉弹唱,把不远处的画舫风头都压了下去,很多闲人来围观,菡仙子也不撵,喝酒喝得豪迈。
姬岳那一伙人不甘寂寞,换了夜行衣远远吊着围观,气得脸色铁青:
“这帮贱人,平时对我们矜持矜贵,遇到个白脸公子就上赶着!”
姬岳身侧一个阴鸷男子冷笑:“他那张脸皮确实不错,若是能剥下来,制作成人偶面具,必定是一件至宝。”
“剥!一定要剥下来!”姬岳发狠,西冷山人也没劝他,任由他发泄不满。
隔天早晨,年轻公子搬进了竹楼最东侧的那间空屋,睡了一整天,吩咐众人不要打扰他。
菡仙子兴致勃勃地来找杜小草,跟她分享自己的兴奋:
“帝姬,你有没有见过比钟离更俊的男子?”
杜小草摇头:“没有见过,但俗话说得好,彩云易散琉璃脆,太迷惑人心的东西,都要远离。”
“什么嘛,钟公子不是那种坏人,他长这么俊,就算是坏人,姐妹们也认了!”
杜小草哭笑不得,这种狠话都放出来了,还提什么好坏啊,色令智昏啊。
到了晚间,杜小草便明白,钟离不止长得俊,功法也玄妙,随手一挥,就遮蔽了所有围观看热闹的视线,整座竹楼,连同蜃楼,全都与世隔绝起来。
一切窥视的目光,包括使用法宝、水光镜的那种,统统失灵。
黑岬惊讶:“好厉害的遮天蔽日小神通,若再进一步,就是偷天换日大神通,我一直以为,这一道法已经失传,此地居然有传人。”
不正经师兄呵呵:“你一只井底之蛙,见过什么啊,就整天‘你以为’,偷天换日是吧,六爻城里绝对有人会,还不止一个呢,走着瞧吧!”
竹楼这蜃楼,不介意身边多出一名美男子。
城主府那边,姬岳一群人就炸了,撂狠话要把人撵出六爻城。
菡仙子气恼,怼姬岳欺人太甚,迟早要惹出泼天祸事,有个妖祖父亲也庇护不了。
“这六爻城是东疆重地,抵挡邪妖的最前沿,事关重大的地方,他当成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凭什么啊,等邪妖来了,他自己出城去迎战嘛?”
黑岬冷笑:“想什么呢,邪妖来了,他第一时间把你们这些人推出去送死,自己抢战功,刷名声,要是你们侥幸不死,也会元气大伤,他趁机落井下石,你们还是个死。”
菡仙子被他唬住,追问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们想让你们当炮灰,你们也可以让他们当炮灰啊,都是两个肩膀扛个头,谁怕谁?你们舍不得死?没胆子?”
菡仙子被激,蹙眉思索。
她对姬岳的杀心爆棚,为难的是怎么杀了姬岳,万一失手,必遭反噬。
钟离公子见她纠结,答应帮忙。
菡仙子就这么一听,心里是不信的,钟离能在姬岳那伙人的围剿下自保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反攻?
然而诡异的局面出现了,接下来的五六天,每隔一天,姬岳身边的跟班就死一个。
死得悄无声息,全身无伤痕,表情也不狰狞,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觉不醒。
最开始,大家当做巧合,再二再三之后,恐慌蔓延,那些跟班吓得入夜点燃篝火围坐,强撑着眼皮不敢入睡。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以每天一人的节奏死人。
死得精准且坚定。
菡仙子幸灾乐祸过后,悄悄来问黑岬:“是不是公子你做的?”
黑岬摊手:“我倒是想,没那能耐啊,还以为是你搬来了靠山,照这么死下去,很快就轮到姬岳了。”
菡仙子激动得攥紧拳头:“不知道是哪路好心人,除恶务尽啊,一定一定要弄死那个姬岳!他是首恶!”
“……”
姬岳那边,已经如惊弓之鸟,唯恐中招。
他跟西冷师兄商量,要不要弃了六爻城,前往帝都投奔生父避祸。
西冷师兄苦笑:“此地到六爻城路途遥远,师弟如何确保沿途的安全呢?”
有一件事他们一直瞒着,他们已经无法联系上院子帝都的师尊、父亲,但其它人依旧可以联系家人,只凭这一点推断,就可知道杀机是奔着他们来的,每天弄死一个小跟班,就是为了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姬岳不晓得自己惹了何方神圣,居然罔顾他的妖祖父亲,肆无忌惮朝他下杀手。
他真跟师兄商议对策,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惊骇哗然之声,赶紧从窗户跃下,迎面就看见一株赤红的藤蔓,滴滴哒哒挂满了果实。
就是这些果实引发了糟乱,它们不是寻常的果子,乍一看像是葫芦,仔细看像初生的婴儿,手足蜷缩,头顶垂吊,眉眼栩栩如生。
仅是如此还罢了,偏这些葫芦婴儿,酷似之前神秘死去的妖部公子,隐约还能听见凄厉的嚎叫声。
这就很骇人了。
姬岳瘟怒,催动仙剑,对着葫芦藤蔓劈头就砍,这些藤蔓却坚韧无比,任凭他怎么劈砍,纹丝不动!
“姬公子,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来六爻城是积攒功劳的,不是变成葫芦娃娃的!”
一个歇斯底里几近崩溃的男子大声叫喊,附和他的人无数。
姬岳能怎么办?只能躲起来。
天亮之后,藤蔓上添了一个拳头大的葫芦娃娃,正是昨晚歇斯底里的那一位。
仔细数一数藤蔓上的葫芦,已经十二枚。
没谁想变成第十三枚,一窝蜂逃窜出城,宁愿死在荒郊野外,也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
短短两个时辰,姬岳就成了光杆公子,领头羊的身份名存实亡,当面都有人骂他是“灾星”,连累了大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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