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纵深情的注视从未离开她,从梳妆开始,一直到带着她走到床边,态度温柔到让陆见微产生了微弱的难过。
为了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陆见微,也为了面前不知情的深情。
她低着头,表情没什么变化,等了一会儿,在崔纵就要离开的时候,她拉住了崔纵的袖子。
“怎么了?”
崔纵停下,低眸看着她,对她的动作有些意外,却很惊喜,笑容灿烂地等着她动作。
陆见微指了指刚刚的方向。
梳妆台上面是窗户,陆见微手指指向的方向正好是窗子。
崔纵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抿了抿唇,再看陆见微虽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脸上表情充满向往,就让他足够产生犹豫。
崔纵手指覆在她的头上揉了揉,语气无奈又温柔,“今日天气并不好,你这几日身子也不好......”
陆见微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跟着自己指向的方向,如同从没有听到崔纵说的话一样。
崔纵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但是出去后你要乖乖呆在我身边,知道吗?”
陆见微手指被崔纵攥在掌心,牵着她再次坐到梳妆台前,给她绾了发,又让侍女去找了狐裘披在她身上。
白狐毛包裹着她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也依旧动人心弦。
崔纵抓着她的手指力道从未松懈,在自己的掌心里摩挲着,小心翼翼地牵着她往外走,如同捧在掌心里珍珠。
......
.
这几日天气很冷,已经要到呼气成冰的地步。
树木凋零萎顿,只有鸦青石板路毫无变化,靠屋走廊是木板铺成的路,走起来有咯吱的响声。
陆见微即使是知道外面的温度,心里有了些防备,走到花园还是被一股冷风吹得整个人颤了颤,眨了眨眼睛,最终闭上了眼睛。
日光并不浓烈,只有寒风生生不息地吹,像是诚心要和陆见微作对一样。
崔纵感受到陆见微已经被冻得有些红的脸颊,手指温暖着她的手指,对身后的侍女吩咐:“去那个汤婆子过来。”
一个侍女低声应:“是。”
“我带你去亭子里坐坐。”
崔纵牵引着她往近处的一个亭子走,陆见微却好像知道路一样,自顾地往花园深处走。
见她虽然脸颊被冻得有些红,到底眉眼还是欣悦,也不想扫了她这难得的兴致,崔纵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害怕她摔倒,又知道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崔纵在路上有什么台阶门槛都会让她停下来,等着她脚步一点点试探着往前走。
路过一处树林,崔纵紧了紧陆见微的手指,她停下来,有些奇怪地回头。
只是崔纵并不在她身后,他轻笑了一声,手指摸上她的耳朵,让她看向自己。
陆见微眼眸没有光彩,他也不失落,凑在她耳边很缓慢很缓慢地说:“来年开春,这里的海棠花就会开了。”
陆见微好像没听到,又好像听到了,猛地回头眼睛明亮地看着他,一瞬间让崔纵觉得陆见微已经恢复了视力。
“这是我来这里我第一年种下的,今年已经是第四年,这里开花很好看。”
等了等,崔纵嗓音愉快,“没有你好看。”
陆见微似有所觉地伸手去触碰离自己不远处的树枝,神情多了些思索。
崔纵兴奋地看着她动作,眉梢被喜悦渲染,宽大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带领着她去触碰枯枝。
“等我们成婚,我在这片海棠花里为你作画,我们可以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女孩子像你,我会让哥哥保护她,让她做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
陆见微没有收回手指,弯了弯眉眼,心情也被身后的人感染了喜悦。
崔纵看了一会儿她的发顶,手指覆上她的眼睛,睫毛在他的掌心里颤了颤,崔纵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也被羽毛轻轻扫过。
他低下头,在陆见微的发顶吻了吻。
现在看不到只是一时,他始终相信,自己喜欢的那个陆见微一直都在,只是现在迷路了而已。
而他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陆见微抿了抿唇,感受到覆在自己眼睛上的冰凉,双手拉下他的手掌,温颜笑,眉眼弯弯,好似新月。
身后的枯枝让她的笑容如同暗冷色调里唯一的光,崔纵顺势握住她的手指。
陆见微没有抗拒,一直等着约定好的人找过来。
殷诀清从她的房间离开之后就没有再跟上来,大约已经在断崖处等着她。
崔纵心情很好,这么多天,陆见微对他的态度已经越来越温柔了。
就好像,就好像已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午后。
他和同窗打赌山下科举拿个头彩,抬头看到她站在聚香楼二楼朝他笑,笑容如同今日这样耀眼,让他的心,一瞬间就沦陷了。
......
.
计划似乎进行地很顺利。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禀告崔纵:“门主,堂主有事请你过去。”
崔纵皱了皱眉,声音冷了几分,充斥着被打扰到不悦,“什么事?”
“这......”那人犹豫,脸上有几分茫然,却拿出了随身的玉佩,“堂主没有说,属下也不清楚,只是让我将这块玉佩交给门主。”
曲江南确实每次找他都不会提前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崔纵倒也没有怀疑。
他看了看玉佩,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来人,突然觉得他很熟悉,但是又说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感到熟悉,再看面容,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他皱了皱眉,沉声问:“你在这里多久了?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笑容从容,语速不急不缓地反问:“崔门主,青云堂您又见过多少人呢?”
崔纵听到他的反问,冷哼一声,“曲堂主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那人不再说话。
他也不耐烦同一个下人计较,转身看向陆见微,手指摩擦着她的手掌,小声在她耳边叫道:“微微。”
陆见微听到了,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这几日崔纵也知道陆见微的听觉时好时坏,倒也没有起疑,对来人说:“堂主没有说事情紧急吗?”
那人摇头,低声,“没有。”
崔纵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又道:“微微,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
陆见微没有说话,也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任由崔纵拉着自己的手说情深意长。
崔纵看她什么表情都不见,就知道她听不到自己说话,叹息了一声,对另一个跟着出来的侍女道:“你在这里守着微微,等嫣红回来再带着微微一去回去。”
侍女低头,“是。”
崔纵手指摩挲了一会儿陆见微的脸颊,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另一只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那人没有跟上去,他的轻功不及崔纵,也跟不上去,崔纵知道这点,没有感到什么异常。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那人抬手打晕了侍女,轻呼一口气,抿唇道:“陆小姐,你跟我来。”
陆见微凝神,她并不是完全能看到,只是能看到大概,听得也并不是很清楚,半猜半听地跟着他离开。
一路行过很长一段不知名的小路,路上杂草有半个人身高,剐蹭在陆见微的手指上,有些刺痛,她收了收手掌,靠身上的衣服去抵抗杂草。
天色不晚,只是近黄昏,有些光线照在两个人身上,留下一闪而过的希望。
没有风,让两个人的行动力强了不少。
陆见微抿着唇沉默地跟在身后,用力地去克服自己因为看不清楚带来的不便,努力跟上前面的人的步子。
走了好一会儿,前面那人才回过头,忽然说了一句:“陆小姐,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和崔门主在一起?”
声音很悦耳,只是——
陆见微才知道带着自己出来的这个人是女子。
她听到这句话愣了一瞬,很快就笑出声,白净的脸庞温温地笑着,“你喜欢他?”
女子肯定地点了点头,半点不觉得在这里跟她说这些有什么问题,“当然啊,我就是很喜欢他,但是他不是喜欢你吗?”
想了想,她又说:“我叫许松月。”
陆见微颔首:“陆见微。”
许松月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着,只是步伐慢了些,声音在空旷的原野里听起来似乎有回声。
“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是想不通,明明崔门主对你已经这么好了,为什么你还是不喜欢他。”
陆见微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喜不喜欢这件事情又怎么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你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喜欢我的么?”
许松月想了想,缓慢地点了点头。
“也是。不过我觉得,只要你离开了,陪在他身边的人一直都是我,他迟早还是会喜欢上我的。”
陆见微还挺喜欢她这个坦坦荡荡的性格的,“祝你成功。”
许松月昂了昂下巴,“当然。”
然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你吗?”
语气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陆见微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他也不喜欢我。”
“你说得不会是吹寒公子吧?”
许松月看着她宁静的面容,心中冒出一个猜测。
陆见微继续点头,“是啊。”
许松月想了想,似乎是对她有些同情,“我觉得,我比你希望更大。”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句话太伤人心了,又安慰了一句,“但还是祝你顺利。”
陆见微:“......”
她笑眯眯地回应:“我努力。”
许松月握了握拳,给她比划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陆见微隐约看到了,莞尔一笑,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许松月又带着她走了好一段路,避开了两队巡逻的人,才终于看到了殷诀清。
殷诀清正低着头,目光也看着远处,陆见微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在不远处,具体他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看不太清楚。
他站在崖边,身形单薄瘦削,似乎下一刻都能被突如其来一阵风刮走,挺直的脊骨披着玄色披风,偶有寒风吹起,簌簌作响。
陆见微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低头思索自己要不要现在走过去。
许松月将她送到殷诀清面前,朗声问道:“欸,人给你送过来了,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我要怎么让崔纵知道我喜欢他了吧。”
殷诀清等陆见微走到自己身边,嗓音平淡,“自然是你亲口告诉他。”
许松月:“......”
她磨了磨牙,“吹寒公子,你耍我吗?”
殷诀清好笑道:“许姑娘,你只是让我回答你这个问题,现在我已经回答了,怎么能算是耍你?”
陆见微在一旁听了大概,拉了拉身旁殷诀清的袖子。
殷诀清看向她,“怎么?”
陆见微指了指许松月,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想说点什么,奈何自己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允许。
殷诀清明白她的意思,收回自己的衣袖,平淡道:“许姑娘不是有手写札记么?让他不经意看到。”
陆见微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他一眼,可是他的情绪太平静,陆见微什么都没有得到。
许松月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法,又犹豫了一会儿,问:“那他要是看不到该怎么办?”
殷诀清寡淡地笑了下,眉梢被凉薄的情绪覆盖,“这不是许姑娘该自己思考的问题吗?方法我已经给你了,该怎么让他看到——”
“许姑娘应该最清楚才对。”
许松月还在想,就听到殷诀清咳了两声,说:“走罢。”
她“诶”了一声,上前拉住陆见微的衣摆,“我不知道啊!”
殷诀清手指微转,许松月就像是被刺到了一样,惊呼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陆见微对她很有好感,嘴型和手一起比划,“他每天都会做什么,你可以把札记放在那些东西中间,一定要不经意,装作不小心落下的样子。”
许松月看不懂她在说什么,急切地跺了跺脚,“殷诀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殷诀清看了看陆见微听到许松月的声音后停下的动作,轻叹,“陆小姐说,崔门主每天都会在书房处理传信和堂中事宜,你可以把札记放在他的书房里。”
陆见微摆了摆手,刚要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就看到许松月拍了拍手,“好主意啊!”
陆见微:“......”
殷诀清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许松月十分客气地冲他拱了拱手,“吹寒公子果然菩萨心肠!后会有期!”
说完,她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
.
陆见微看着她的背影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殷诀清给自己传音,“走罢。”
陆见微拉着他的衣袖,紧紧跟着他。
她之前问过殷诀清,为什么之前你不传音给我,后来才会给我传音?
殷诀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之前身体不允许,现在身体好一些了。”
可是到底是身体好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动用内力传音都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常。
她想要问殷诀清,又觉得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间。
明明她也是医学生,到了这里却像是抓瞎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陆见微心头收紧,再抬头看了看前面殷诀清的背影,明明那么单薄,却也为她遮挡了所有原本迎面吹在她身上的寒风。
殷诀清手里还提着东西,陆见微大步走了两步,跟他并肩往前走,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可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前走,步伐迈得更大了。
陆见微也不再说话,她原本就发不出声音,现在这样没话找话只会让殷诀清感觉她是累赘。
断崖距离山洞并不算很远,山洞外有枯枝藤蔓将洞口遮挡,若不是殷诀清抬手将枯枝拨开,陆见微都没有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山洞。
两个人走进去,陆见微抬头看了看殷诀清,只是外面的藤蔓再次被遮盖洞口,加上她本就看不清楚,她完全看不到殷诀清在哪里。
手指缓慢地向后摸索,摸到了殷诀清的衣摆。
她手指在地上拍了拍,在山洞中弄出声响。
殷诀清捏着她还要继续拍下去的手腕,“陆如疏,你做什么?”
陆见微另一只手几乎是反应非常迅速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的半个手臂上。
“陆如疏。”
陆见微张了张口,只是山洞太黑,殷诀清看不清她的唇型。
她两个手臂都扒拉着他的胳膊,也没有手再在他的掌心写字。
殷诀清动了动,可是陆见微死命地抓着他的手臂,他点了点她的手指,陆见微被迫放开了他。
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她在他手上写:“我怕黑。”
殷诀清微哑,低嘲,“陆如疏,你撒谎的本事见长。”
陆见微笑眯了眼睛,安然自若地写:“吹寒公子过誉了。”
殷诀清不再理她,往另一边移了移,无声之间隔开了距离。喜欢我为求生撩反派(穿书)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我为求生撩反派(穿书)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