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微看不到外面也听不到外面之后,就学会了用崔纵来这里的次数来计算天数。
崔纵最开始过来的时间很勤,待在这里的时间也会很长。
渐渐地,大约是得不到她的回应,所以到这里的次数逐渐减少。
殷诀清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次都会给她带来一些消息。
两个人现在的无障碍交流已经变成了殷诀清在她手上写字,或者是敲手背。
很少这么近距离接触对方,陆见微最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后来倒也习惯了些。
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陆见微以为是崔纵,并没有在意,等了一会儿,她的手腕搭上一个陌生人的手指,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人制住。
那人似乎也只是替她诊脉,再没有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陌生人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的脸颊覆上了一只粗糙的手掌。
——崔纵。
她已经对于崔纵的手掌很熟悉,也学会了不在避开他的动作。
就算是她想要避开也没有什么用处,崔纵总是能找到合适的方式继续他的动作——即使他其实也只是想要抚摸她的脸颊——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做什么。
听不到所有的声音,陆见微对于崔纵要找大夫替她诊脉有些莫名。
除了三识缺失,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居然连如意都没办法消解。
崔纵摸了摸陆见微的额头,英俊的脸上有几分遗憾,大约是陆见微那双失焦的眼睛让他什么都捕捉不到,以至于看着这张艳绝倾城的脸,也看不到他半分高兴。
等亓泞收回手,他沉声问:“怎么样?能让她的眼睛和耳朵恢复吗?”
亓泞轻笑了一声,笑声听起来有些揶揄,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陆见微,嗓音轻慢,“之前找我要把她毒傻的是你,现在要她恢复的也是你,怎么就你这么事儿多?”
崔纵皱了皱眉,没理会他的嘲讽,“能治就给我治好她,治不好我就去找亓厦。”
“呵,”亓泞又是一声笑,笑声张狂,说出口的话半点不谦虚,“你以为我治不好的毒——他能治好?”
崔纵不理会他的嚣张,“那你就治好她。”
房间光线很暗,两个人挡在陆见微面前,让她感觉周围更暗了。
亓泞凝视了一会儿陆见微的脸,脸上笑容玩世不恭。
“我现在倒是真有些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了,之前说就算是养个人偶也要把她留在你身边的也是你,现在觉得她像个人偶一样留在你身边还不如让她自由的也是你。”
“崔门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崔纵:“我在做什么我当然知道,我之前只是要她而已,现在我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陪在我身边。”
亓泞:“你就这么肯定,她恢复三识之后就能心甘情愿呆在你身边?”
“她会的。”
崔纵眸光含着千种情万种意,声音也软了下来,亓泞怔了怔。
半晌,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不管你这些你侬我侬的戏码,我只要你别耽搁堂主的计划就行。”
崔纵讥嘲地瞥向他,“别说的好像你对堂主多忠心,当初派人通知亓厦消息的是你吧?青云堂隐居这么多年,不就是你的功劳吗?”
亓泞瞳孔紧缩了一瞬,怒极反笑,“那又怎么样?我依然是青云堂唯一的毒仙,无人可以替代,但是青云堂像是你这样的角色不知凡几,你以为你能稳坐在这个位置上多久?”
崔纵抿着唇,却没有再说话。
最终,他说:“你只要治好她,其实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
.
之后崔纵又来了两三次,这期间陆见微喝过几次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药,她没有反抗。
何况崔纵虽然变态了点,却也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陆见微倒也没有担心过这一点。
殷诀清在崔纵第五次离开之后,再次过来了。
看到陆见微正摸索着从床上坐起身,眉头皱的很紧,走近了几步。
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敲。
“吹——寒——公——子——”
陆见微用嘴型说道。
殷诀清又在她的手指上敲了两下。
陆见微停下自己的动作,坐在床沿,摊开手掌,让殷诀清在自己的手掌上写字。
窗外依旧是阴沉天色,冬日烈烈,没有雪也没有风,只是天气沉闷。
室内光线并不亮,殷诀清比起上一次似乎更精神了,陆见微除了第一次他过来,再没有问过他身体怎么样。
就连她第一次问他,他也只是说“无事”。
他在她手上缓慢地写字。
“我找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断崖,断崖八尺处有一个小山洞,大概可以躲两三个人,只是我们要在那个山洞里面待上三四天,等到青云堂的人停止搜查。”
等殷诀清一个字一个字写完,陆见微才长叹了口气,嘴型说:“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只能你带我出去了。”
殷诀清在她手掌写:“我会带你出去。”
陆见微想问他很多问题,但是自己实在不太方便。
以后总是有时间的,她想。
两个人说了几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殷诀清还需要回去,手指敲了敲她的手背,一下,两下,三下。
陆见微心定了定,她可以肯定殷诀清是不会丢下自己独自离开的,但是殷诀清带着她究竟能不能离开这里,还是一个问题。
感受到坐在身边的人已经站起了身,陆见微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摆。
殷诀清回头,低眸看着她坐在床上乖乖巧巧的模样,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被扔下,心中叹了口气,手指在她的头上摸了摸。
但是陆见微只是露出了笑容,即使没有眼神的光芒,依旧在室内的烛光下看起来过分耀眼。
她唇齿微动:“注意安全。”
殷诀清眸光恍惚了一瞬,抿了抿唇,手指又在她的手背敲了敲。
随后离开了房间。
......
.
陆见微在原本的位置坐了一会儿,摸索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她的手指还没有触碰到床栏,就被一个人抱了起来。
熟悉的气味,是崔纵。
崔纵很熟悉原本的陆见微,身上的熏香都是淡淡的海棠香。
陆见微很敏锐地就能感知到这个香味,第一次闻到就有些意外,之后却越发熟悉起来。
恍惚中好像是听到了点声音。
再听,却依旧空荡荡的。
陆见微心中叹息,也是,崔纵怎么可能在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之后再让自己恢复。
只是不可否认,之前每天都喝药,还是会有些盼望着是不是崔纵打算让她恢复。
抱着自己的崔纵生气了,她能感觉到崔纵的怒火,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崔纵进门就看到她要起身,害怕她磕碰,想对她发火,又看到她这副无知无觉的模样,一时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陆见微有些无奈,她嘴唇动了动,“想喝水。”
崔纵看了一会儿,才想到她是要什么东西。
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手指拍了拍她的肩,意思是让她坐在原地不要动。
陆见微确实没有动,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嘴唇就被递上了杯沿。
水的温度不热不冷,对于她来说刚刚好。
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崔纵给她留下了黑化的印象,这些日子他的温柔已经让陆见微有些为原主感动了。
可惜的是。
只要一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候他的偏执和阴暗,陆见微始终不敢放松警惕,想等等看崔纵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陆见微自认自己并不是什么仁慈的人,也不认为崔纵心里是不怨恨她的。
假如她是崔纵,她恐怕是在第一次见到陆见微的时候就已经强要了她——想要了那么久,能得到就得到,绝不手软。
那只粗糙的手掌又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良久,他收回自己的手指。
陆见微抿着唇,一动不动。
崔纵叹了口气,“微微,不要埋怨我。”
陆见微毫无所动,呆坐在原地。
他看着她,很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眸光复杂,蕴藏着太多的情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崔纵深深叹了口气。
最终,他抿了抿唇,手指抚上她的眉目,“早点休息。”
崔纵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这才离开。
.......
.
青云堂的位置并不难找。
晏璞在得知消息后,就和俞泓祯两个人一起去了一趟青云堂。
青云堂如今的堂主是一个年青人,名叫曲江南,听着就是一个时分儒雅的名字。
事实也如此,单是看着曲江南,完全想不到他会是青云堂堂主,还以为是哪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风流名士。
青云堂的建筑很有风格,同大部分四墙围院的建筑不同,青云堂呈圆形建筑,分三层,底层是一些下人,最高层是青云堂的精英。
曲江南所在的位置是二楼正对着门口的位置。
前后左右都有双向住宅围着,这样的设计——是一个十足害怕危险的人。
曲江南见到他们十分意外,嘴角携着笑,清隽的姿态站起身,理解性拱了拱手。
“晏公子,晋王,不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晏璞抿唇,轻笑,“当然是有事要问问曲堂主了。”
曲江南挑了挑眉,“哦?我倒是不知道,通晓天下事的晏公子,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问鄙人的?”
俞泓祯手里拿着折扇,姿态从容地摇了摇,在冬日里看起来过于装腔了些,身上穿着狐裘,让他看起来更加贵气了几分。
“曲堂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得到消息,吹寒公子和陆小姐在你这里,所以我们特意来带他们回去。”
曲江南并不慌乱,甚至可以说,他淡定得有些过分了。
他神情无奈,好像被冤枉了又没办法辩解,“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吹寒公子,也并没有陆小姐,你们怕是找错了地方。”
“怎么会呢?”俞泓祯收敛了笑容,眉梢狠厉了些,对着身后带来的人吩咐:“搜。”
曲江南耸了耸肩,倒是走回了椅子上,悠哉游哉地坐着,幽幽叹了口气。
“我这青云堂虽然并不算是多么有名号,却也不是晏公子和晋王能向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还希望两位要是搜不到,给本堂主一个说法呢。”
俞泓祯看他坦荡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是搜不到什么了。
他挑了挑眉,也跟着叹了口气,“曲堂主实在是言重了,我同晕光也是不得已啊。”
晏璞,字晕光。
他摇了摇扇子,继续说:“你也知道,吹寒公子在世间的名声,若是听说了他居然被青云堂带走了,只怕青云堂下一刻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我们也是为了青云堂着想啊!”
这义正言辞的胡扯。
曲江南嘴角抽了抽,“晋王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实在是让本堂主——敬佩非常。”
俞泓祯收了折扇,拱手,“不敢不敢。”
曲江南:“......”
晏璞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话,他毕竟是华司衍的幕僚,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上的意思,如果让江湖知道了朝廷擅自插手江湖事宜,只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而华朝成立不过两年,虽有足够的实力胜过这些乌合之众,却也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何况按照华司衍的想法,殷诀清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有陆听枫才会在乎殷诀清的死活,但是现在陆听枫也不知道殷诀清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搜查的人回来了。
结果不出所料。
“回晋王,并没有发现吹寒公子和陆小姐的行踪,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俞泓祯捏着折扇拍了拍手,轻笑了一声,“打扰了曲堂主。”
曲江南眯着眼笑了笑,十分客气,“不敢,我等百姓,到底不敢同王侯相争。”
俞泓祯意有所指地笑了一声,“曲堂主太谦虚了些,当年我朝皇后想要去请曲堂主来我朝为官都被堂主拒绝,可见堂主是个有志向的人,有志向的人怎么会是普普通通老百姓呢。”
曲江南眸色暗沉,扯着唇笑了笑。
晏璞拱手,“叨扰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离开。
俞泓祯跟在后面一起离开。
路上,晏璞的脸色并不好看,眉头也越皱越紧。
“我们来这里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很多人知道才对,曲江南难道能在那么快的时间就知道我们要来这里,并且把所有的人都送走吗?”
俞泓祯摇了摇扇子,“或者并不是呢?”
晏璞顿了下,“你的意思是——”
“如果最初陆如疏和吹寒被带走的地方,就不是这里呢?”
晏璞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抿唇说道:“只是现在究竟是在哪里,我们还是无从得知。”
俞泓祯跟着他往前走,语气却轻松了些,“总是知道了目标,只要不再原地乱窜,就足够让我们有足够的准备去找到他们了。”
——“只希望我们找到的时间不会太长。”
晏璞抿了抿唇,又问:“羌城内最近还有丢失婴儿吗?”
说到这件事情,俞泓祯脸色凝重了许多,“还在继续丢失。”
“十日一个孩子,从未变过。”
晏璞狠狠皱眉,语气也重了些,“不是派人去有孕妇和婴儿的家里守着么?”
俞泓祯摇了摇头,叹息:“那些侍卫和那些家人一样,完全无知无觉。”
晏璞皱着都眉头丝毫没有松懈,“实在诡异。”
“可不是么?”俞泓祯“啧啧”感叹,“如今能做到这样无知无觉地将人带走的事情,怕是也只有巫人。”
晏璞沉默了几秒,“也许就是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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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陆见微最近总是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好像能看见了。
有时候外面突然光线强烈,她还会感到不适应。
这些时日,她没有出过门,伺候她的侍女说话她也听不到,只在侍女给她喂饭的时候,会动作。
其他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
崔纵依旧保持原本的频率,大概一天来一次,呆的时间长久并不恒定。
陆见微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饭。
有时候也会想,殷诀清在干什么。
但是想到他,陆见微就会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像是针一样的东西,猛地转移自己的想法。
后来,她想到殷诀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又是一次诊脉后。
崔纵站在陆见微的身边问:“不是说十日见效么?怎么这都半个月了还是半点效果没有?”
亓泞哼笑,用柔布揩了揩手,“我是说最快十日见效,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当初给她灌药时候会那么狠,全部分量都给她倒进去啊。”
崔纵下颚骨动了动,眸色深沉,浩浩荡荡地藏着波涛。
当初他确实是想要陆见微体验一下自己所体会过的痛苦,只是现在——后悔了而已。
“行了,别想了,你想再多也改变不了她确实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这个事实。”
“何况你不是只想让她恢复听觉和视觉么?”
“我这药的分量当然也不能太重了,万一她就全部恢复呢?”
崔纵唇角动了动,目光移向陆见微木然的表情。
亓泞只是看着他眉眼间的挣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向来喜欢看戏,最喜欢看这种痴男怨女的戏码——还不是两个人的。
他前几天才去给殷诀清号过脉,身上隐隐约约闻到过崔纵身上的气味——至于殷诀清身上的气味是怎么来的,原因几乎不需要想。
何况——
亓泞想到什么,忽而笑了一声。
估计殷诀清和陆见微也不会在这里呆多长时间,那么自己治疗的越慢,不是越给他们添加难度吗?
他那么喜欢看戏了,越精彩越不能错过。喜欢我为求生撩反派(穿书)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我为求生撩反派(穿书)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