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休书
第953章 休书
“你说谎。”
震惊之后，林棠儿很快回过神来：“蔡国公要高升，同林家合作对他来说才是好事。在此时休了我，对他地位并不利。”
听了她这话, 蔡司礼不得不承认林家将她教得很好，到这般地步了，她还能从中寻到一丝理智。
他没出声，听林棠儿继续道：“我不懂朝政，但我也知道。你父亲刚刚升任太傅，并非是一升上去就站稳了脚跟。他要想站稳，就还得借助林家和叶家之力。我阿爹虽瞧不惯你父亲平日所为, 但为着我着想, 他定会忍一忍。若你们家休了我, 他必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多一个敌人，还不如多一个朋友，你父亲没那么傻……”
蔡司礼打断她后面的话，“朝中众臣，有人脉有地位之人，并非只有你们叶家。”
京中世家大族之间，叶家百年基业，或许是领头，站得最高，最得圣宠的那个。但并非就只有叶家才得圣宠。
前有张玄真，朱霖深吃一堑长一智，不会眼睁睁看着一家独大，定会维持一个平衡，所以才会提拔别的世家与叶家分庭抗礼。
只要叶家恪守本分，朱霖深仍会信任他们，仍会让他们手握大权。可一旦走了张家的老路，朱霖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们。
至于到时候会由谁顶替叶响如今的位置, 蔡司礼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罗小楠。
他是朝中新贵，无权无势，背靠的只有朱霖深一个，这样纯正同世家毫无牵扯的人，是最合适的。
而且宋甜甜身份低，若他提出要娶她的想法来，朝臣定会大力反对，为了逼他妥协，说不定还会另外选人入后宫。
那是朱霖深不愿意妥协，也不愿看到的，所以他要给宋甜甜一个足够强大的背景和家族，让朝臣无话可说。
首先他要做的就是替罗小楠铺路，让他站得更高，其次是宋庭安和罗青青，作为宋家最重要的两个人，宋甜甜最直接的依靠，一个必定是手里要有兵权，还有一个必然是有名。
只有这样, 宋甜甜将来同他并肩，才无人敢反对。
等蔡司礼想明白这些时，不知该感叹那位帝王手腕强, 为了心爱的人，什么都可以做到毫无底线，还是悲哀他爹看不清，被人当了垫脚石都不知。
但在将罗小楠提到高位之前，朱霖深还要做得不动声色。比如，给他更多足以站稳的垫脚石。
张玄真是一个，蔡国公是一个……只怕叶家也是。
不然那日他不会同意宋甜甜出宫去林家，不会放她跟叶娴和林棠儿那样亲近。
下一步会怎么做？
让宋甜甜拜叶娴做干娘不成？
蔡司礼想起来他那些所为，心里就一阵发凉。
他在乎宋甜甜，却又在处处算计她，连她结交什么人都要在他的控制里。
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蔡司礼又走向案几，道：“你若不信，可让人去打听，近来我父亲都见过谁。”
林棠儿看着他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心里一阵一阵发冷。
“那你呢？”她问。
蔡司礼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着没开口。
林棠儿没等来回答，又一次不死心的问道：“你父亲为了家族要休了我，那你呢？”
其实她是多此一问，蔡司礼说的做的，不就说明了他选了蔡家？
终于，蔡司礼回过了身。
他站在案几后边，分明隔着不远的距离，他却觉得他们之间一个在天上云端，一个地底泥潭。
他那么爱她，恨不能把她放心尖尖上宠着疼着，又怎么可以为了蔡家弃她不顾？
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把她从云端上拉下来……即便是放在心尖尖那个最干净的位置，可也改变不了他身在泥潭里的事实。
两人对视许久，谁也舍不得先移开眼。好似移开了，就再不看着似的。
如此过了半响，又好似只是过了一息，蔡司礼先移开了视线。
林棠儿始终盯着他，在瞧见他移开目光的瞬间，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
就那片刻的光景，她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完了。你们完了。”
然后她听见蔡司礼说：“是。你与蔡家，我选蔡家。”
蔡司礼以为这话他一辈子也说不出口，但没想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说了出来。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其实我也没那么在乎她，不然怎会这样轻易的就说了出来？”
但当他伸手去拿压在书下，蔡国公帮他提前准备好的休书时，那双手又抖得不像样，抽了风似的，几次都没能拿起来，到最后还差点将那休书扯烂了。
最后，他还是拿了起来。但他眼红了，鼻腔也酸了，心口好似梗着口血，上不去下不来，憋得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他想体面地将休书拿给林棠儿，可是却连行动的力气都没有，只手一抖，那薄薄的一张纸，就那样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蔡司礼想去捡，可他觉得脚软，眼前也发晕，怕自己一弯腰就再站不起来。
又怕自己等会儿后悔，回头抱着林棠儿的双腿痛哭，将那些他极力隐瞒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拉着她下地狱。
于是，他默了一会儿后，没打算去捡，而是坐回了椅子里，咬着牙道：“那是休书，你拿走吧……往后你我，各生欢喜，各自嫁娶，再无干系。”
林棠儿站在那儿，日光自窗外投射进来，把她背影映衬十分稳重，却故意笼罩了她脸，把她神情都好好的隐藏住了。
谁也不知道她在此刻究竟是怎样的神情，是难受还是在乎，或是不甘心，都无人得知。
两厢沉默许久，林棠儿缓步上前，步履轻松，背影依旧沉稳。垂下的衣袖遮盖着她的双手，谁也看不见她双手紧握，手背上青筋都绷得紧紧的，连带着衣袖都在发抖。
可那一点细微的动静，又恰到好处的融进了她的行动里。
林棠儿走上前，弯腰将那休书捡起来，看见上面写她无所出，不敬祖母，不尊公婆，不侍丈夫，不礼长辈……
把他能想到的都写了。
林棠儿看着那些内容，眼眸发酸，只觉讽刺。
她曾以为的良人，如今要任由家里人诬蔑她，到头来还要为了家族荣耀而同意休了她。
林棠儿想笑，于是她一提嘴角，挣扎出一个要哭不笑的表情来：“休了我？凭你们也配？蔡司礼，我林棠儿被父母宠着长大，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就算要休，那就是我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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