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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她吵得太厉害了,洛承宽循声奔至,“怎么了这是?你们……”
“没什么,聊聊心里话罢了……我对叔叔太无礼了!”海汐说。
洛承宽察言观色,“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海汐,来都来了,去房里多陪陪你爸爸……”
“嗯。”海汐任由洛承宽把她推着走,半途中,忽又想起什么。
她转身对洛承宽笑,“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陪我一起来吗?”
洛承宽怔了怔,“因为……我是你哥哥。”
“是啊……我大学那会儿,你总是给我介绍兼职,对我嘘寒问暖,处处关心,可你偏偏不告诉我,你是我哥哥,也不告诉我,世界上还有我妈妈这么一号人……你为什么不说?那时我和轾轩,还只是朋友,如果你说了,我一定躲他远远的,永远永远不靠近他……可,你没有带我去见你养母,是因为她不想见我吗?她不爱我吗?”
“当然不是了……她很爱你!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我想也是。”她已经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原因,“在你心里,我也不是唯一的妹妹,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妹妹,我懂了。”
她有些心凉,幸好,父亲宿舍突发的一串打砸躁动,顿时使她抽离了出来。
沈乐杰怒气冲冲地用肉拳锤击着键盘,虎背熊腰地摇晃着电脑屏幕,哼哧哼哧。
海汐几步作一步地冲到房间。
田阿姨正劝着沈乐杰,“不就是输一局吗,没事的……”
“他撞我!十三号,他不讲理!”沈乐杰牛性儿上来了,“我都到终点了,他撞我!车子翻了!散架了!”
海汐忙问怎么了,田阿姨告诉她,就是碰上个流氓玩家,新手开了外挂,就这样还跑不过沈乐杰,大概是面子上挂不住了吧,在沈乐杰快要冲过终点线的时候,蓄意撞上了他的赛车。
本来是会同归于尽的,可那人毕竟有外挂,比沈乐杰的车更耐撞,居然没报废,飚到终点成了冠军!
虽说撞击别人的车也是团队战术的一种,但是开外挂却是令人不齿的,在大赛上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可谁让这只是一场小小的练习赛?
偏偏沈乐杰是个实心眼,对每一场小训练都无比上心,当即气得七窍生烟!
由于沈乐杰的九号赛车和对方的十三号赛车是并驾齐驱的,距离咬得很死,电子赛场的评委必须回放比赛画面,才能确认是谁先犯的规。游戏平台的管理员也在查证外挂问题。
沈乐杰觉得他们慢死了,咚咚咚踢着电脑桌,口水落在衣襟上,“我什么也没干!撞车的是十三!不是我九号!”
田阿姨有了法子,把阿楠的相框往沈乐杰手里一塞,“老沈,别闹了,反正阿楠都看清楚了,你是冠军。”
沈乐杰端着相框喊道,“阿楠!你都看见了是不是!撞车的是十三号!不是九!是那个坏十三!咦……”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撅起脸,猛敲脑门,似乎在捕捉一阵渺远的回音,“撞车的是坏十三!不是九,不是鬼!……你走的那天,爸爸妈妈这么说……”
他脑子里像浆糊一样,鼻尖顶着相框,一下下磨着,像解不出题就去面壁的学生。话音未落,突然就有个男人冲到他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沈乐杰都不知这是哪冒出来的人,根本懒得管,搂着阿楠照片,“阿楠,是你走的那天,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嗯,爸妈都说了,是坏十三!不是九!不是鬼……”
男人已经欺身向他,攥住了他的肩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乐杰遇他袭击,不由发出惊呼。
田阿姨叫道“傅先生你做什么”。
洛承宽忙上前,想把两个男人分开。可是傅霆海双目喷火,跟沈乐杰较上劲了,“告诉我!你是听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沈乐杰好像被吓得有点宕机。
傅霆海一把夺下他的相框,藏在身后,“你说了我就还给你!”
这无异于要了沈乐杰的命,“你给我!”
“刚才那句话是怎么回事,回答我!拜托你了!”
屋里的人都被这个诡异的事态弄蒙了。就连田阿姨也观望起来,没有去劝架。
沈乐杰探手在傅霆海腰边左抢右夺,却没多少胜算,脸色很生气,但又有点同情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也像那一天的自己,急成了热锅蚂蚁,难道他也丢了什么吗?
沈乐杰磕巴道,“是爸爸妈妈说的!阿楠从此去温家做活了!都是阿惜妹妹断手了,把我的阿楠抢走了!我不服,我跑去找爸爸妈妈评理,可门关着!我听到他们在房间里说,不是九,不是鬼!是那个坏十三撞的车!我想敲门,可是新来的女仆拉住我,让我别打扰老爷太太……我讨厌这些新女仆!阿楠走了!呜呜呜……那是我最伤心的一天!”
沈乐杰揪着自己的头发,成颗成颗的泪珠儿从眼角滚落下来。
傅霆海震在当场,迟迟没有答言,心中也极悲苦。
半晌,把相框递回,不再问了。
“好吧。我听清楚了。”
……
返程的路上,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回岭城的飞机起飞前,洛承宽收到了坐在前面的傅叔叔发来的一张图片。
叔叔用手机摄下了那个相框,附了一句话:
【留个纪念吧。】
洛承宽看了三秒,删除。
他回复道:
【我不认识这个女的,我妈妈是闵心。】
舷窗外,阳光明烈划过。
落地岭城后,百废待兴。
法院那边已经宣判了,丁菀被判入狱三年。洛承宽没有被起诉,只因在潘玲玲一事上作伪证,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又因为协助警察对陶七进行立案,成功减刑一年,当庭释放。
陶七的各项罪行还在不断新增中,如果律师辩护得好,勉强可以减到一个死缓。据海外情报称,Dick停掉了所有贩毒生意,人已经跑得没影了,大概是怕被陶七拖去垫棺材吧。
尘埃落定,深衡最终保住了一命,活转过来。
如此的翻天巨变,竟都打不垮它,没有人不对它心悦诚服。
傅霆海于一周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致歉,承认深衡在二十年前的商战中伤害了温建集团,不仁不义,应当受到市场制约和舆论监督。即日起,深衡将主动退市,潜心反省,清白做事,不再参与任何商界拼争。
公司一经退市,就说明再也不可能重现往日烈火烹油的盛景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在业内也是不争的事实。
发布会结束后,傅霆海在大酒店设宴,答谢媒体朋友和各界人士。
李啸龙竟公然随众宾客到来,送上贺礼,恭贺深衡福大命大,履险如夷。
傅霆海百务缠身,没有露面。
葛副总接待了李啸龙,并无留客之意。
送李啸龙的小汽车离开时,葛副总看见路边走出一个女人,对着那绝尘而去的小汽车一直看一直看,像要把它盯出窟窿来。
女人流着迎风泪,整个人都是失魂而干瘪的。
她是虞荟。
葛副总知道,虞荟刚小产不久。她的胎儿是在警察局里流掉的。
因了姑姑的洗钱案,虞荟被召去做笔录,警察问了她很多关于姑姑和陶七的男女关系的问题。
虞荟不断干呕,面色如纸,但还是一一的回答了,承认她姑姑确实与陶七亲密,也确实经常留丁富勇二人过夜。
当天她的胎儿就没了,在那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怀孕。
警察慌忙将她送医。听说她曾育有一女,在星烬酒吧的抢劫案中都未曾流产,今天只不过是客客气气的对她问讯,她怎么就突然见了红?
葛副总无从知晓,李啸龙在这件事情上是怎么给虞荟“疗伤”的。
但从虞荟目送车辆远去的神色来看,她只会更加的宣告不治。
发布会次日,傅霆海去找了检察院的钟检,在他办公室呆了一个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有人从百叶窗中隐约看见他们握了手,似乎达成什么共识,结成同盟一般。
从检察院出来后,傅霆海又去了寄放丁家二老骨灰的风水寺,想告诉故去的老人一声,他践行了诺言,做到了一个女婿的本分,即使他发自内心憎恶这个身份。
殿门口站着公安干警,傅霆海往里走了一阵,才发现丁菀也在。她目前在取保候审中,马上要去服刑了,被允许在入狱前过来祭拜一次。
一见他来,丁菀就急急地奔下石阶,“霆海,是你!我找了你很多天了!你一直躲着我,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没躲你,我很忙。”他想要绕过她。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实在……太感动了!”丁菀楚楚可怜,小声说,“霆海,原来你对我,是这样好……”
院场中有个烟蒸火燎的香炉子,熏得人眼晕。傅霆海不得不定一定神,才能瞧清丁菀的脸,她虽化了淡妆,但还是能看见前段时间在拘留所被打得鼻青脸肿。
毕竟,她作恶多端,想治她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傅霆海伸出手,煞有介事地撩开她脸上的一绺头发,轻轻触摸她肿胀的伤。
她在他手底下闭上眼,眼皮如蝶翼一般颤抖着。难道菩萨真的显了灵?丁菀刹那间喜悦无伦。
然而下一刻,他倾身靠近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丁菀,你真是条毒蛇。”
她的梦惊碎了,“你……你……”
“既然你在这儿,你爸妈也该放心了,我就不进去了。”傅霆海几乎无法掩饰对她的厌烦,“我不想跟你多呆一秒钟。”
他转身就走,丁菀哭出声来,“是因为你见到温惜了,所以,你才恨我。”
“别跟我提她,为了让我相信她死,你真是不遗余力!”傅霆海猛回过头,看着丁菀的眼睛,“婚姻一场,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正好你父母在此作证,我和你再没情分,往后你的好坏都不关我事,我和你连朋友都不是,丁菀,我只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丁菀软倒在地,望着他的背影,洒下泪来。
“霆海!我听说女儿的事了,我不敢去见她了,我受不了!帮我跟她说一声,妈妈心里有她,一直有!”
“会转告。”傅霆海越走越远,“我也最后给你个忠告,从此跟狄旭断了,别再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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