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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乍现一个弹孔,粉尘飞溅。
一连串枪响后,慢慢打出一块五寸见方的、深凹的砖口来。
然后,闵心把刚才拾到的一根钢筋条插了进去。
傅霆海做建筑多年,熟悉各种墙体的材质,知道在这里用子弹轰出一个缺口,稳住一根钢筋,在理论上还是可行的。
闵心在插入钢筋的斜上方大约40cm的位置,又再次开枪,如法炮制。
然后再往上。
枪声密集如雨,剥落的土块劈头盖脸地倾泻。
很快,三根钢筋成为一段阶梯。闵心扔掉了打空的猎/枪,手足并用攀上去,傅霆海在下方同时猛地托举。
闵心抓住了上面的钢条,右脚踏上第一个落足点,稳住了,接着又抬腿上了第二根。
滑车的挂钩就在离她头顶不远的地方了!
她脚踩的钢筋比较细长,吃墙也不深,非常不好站立,所幸她身量还算轻盈,勉强站稳。
她低头看去,傅霆海离自己越来越远,满头闪亮的汗水,青筋毕现。
她执起一根螺丝起子,往墙里一扎,借着力,成功踩上第三根钢条。
傅霆海将事先用短绳串好的两只油漆桶抛了上去,“快!”
她捞过油漆桶,向上一扔,桶子的提手扣住了滑车的挂钩,停在了她脸颊的高度。
她攥住连接绳,努力提起身子,情急之中,腰上的手/枪都掉了下去,在水泥地上摔得散了架。
高空,水桶颠上颠下,绷直的麻绳和上方吃住的挂钩摇曳不定。她将身体荡上去,一只脚踩进油漆桶的内部,终于顺着滑车挂钩爬到起重机的横梁上,抬手就能触到天花板了!
之前在墙上开了那么多枪,不可能不引得外头的人找来。果不其然,人群迅速朝这边涌至,因为不确定目标在哪个房间,在附近如同发狂的斗兽一般嚷嚷,“快找!快找!”
傅霆海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闵心,没防着下一秒,身旁的俘虏突然扑到门边高喊,“来人啊,在这里!在这里!”
傅霆海面色一寒,用枪杆子在他脑袋上猛撞几下,那人白眼倒地,没了声。
外头已经咚咚咚开始撞门,并且激烈开枪,在铁门上射出一个个凹印来。
傅霆海从里面上了两道锁,但老旧的门锁显然锈蚀了,他知道撑不了多久,赶紧用背堵着门。
这时,闵心眼疾手快,在起重机横梁上解开滑钩的长串铁链,扯住上头的一端,连续往回拉拽,使它的中部挂在横梁上,两头垂落,连同底下的水桶一起,从天而降,“快!快上来!”
水桶可以让傅霆海踏足,他要爬上去并不难。但他没有时间了,铁门后一阵阵的撞击,他顶不住,原先喝下去的酒精渐渐退效,腿肚子在发抖。
第一道锁已经崩开了,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走不了……
傅霆海突然上前几步,手臂发力,猛地将整条铁链从横梁上抽了下来。
闵心绝望惊呼,“你干什么!”
沉重的铁链砸在地上,覆水难收。
傅霆海拖着铁链穿过门柄,绕进墙边的一排暖气片中,再穿出来,这样就把门和墙体拴在了一起。
做完这件事,他粗声呼吸,坐倒在地上,稍稍安心。
第二道门锁也打坏了,只剩下铁链的捍卫,承受着闷撞,链条发出哐啷的抗议,暂无破门风险。
傅霆海挪动身体,靠近横梁下,对她说,“快走!”
闵心知道,他不可能再上来了……
而她也回不去了。
他故意要她死心!
要她断绝所有指望……
“不怕。”傅霆海微微抬手,看上去已筋疲力竭,却还是做了一个怀抱状,“去啊,往前去,什么都不担心,掉下来我也会接着你。”
“为什么……”窗口吹进猛烈的雪来,咬噬她的脸,“你为什么啊!!”
枪声太吵了,傅霆海听不清她声音,但他明白她在想些什么,笑道,“说好一起走的是不是?你看啊,为了你,我一路到了这里,可你也该为我做点什么,听我的话,出去吧!出去啊!”
他不确定她听进去没有,如果还是劝不走她……那些人很快会想起这间屋子有天窗,如果从屋顶进来,就全完了!
他几乎是求她了,“快走!找到他们出山的车,我才有救!……我答应你,一定活着……我不会再骗你。”
闵心摸到自己身上有一串车钥匙,是从鸡冠男尸体上顺来的。
她不知傅霆海是在安慰她,还是相信她真的可以救他。
她也明白,危急关头,不能坐以待毙,与他在这里同生共死没有意义。
她在横梁上往前移动,伸手够到了天窗的开口,直起身子爬了出去。
瞬间进入到一个外部环境里,她站立的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人像被泼了一桶冰水,手脚都冻木了,冷颤连连。
密织的雪帘中,远山绵延,发电厂的无数圆形烟囱矗立,像是一个个旋转拉坯中的白色陶器。
四周没有绳子一类的东西可以拉傅霆海上来,她踉跄走到房顶边缘,看见建筑的侧墙有一长列横条,是用作阶梯的,但并非真的梯子,不可拆除。
她欲哭无泪,转身回去虚掩了逃生的天窗,又关了其余几扇,以迷惑歹徒。
随即,她沿梯子下到地面,在风雪中矮着身子走,现在她手无寸铁,绝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她看见东边有片林子,记得那小弟说过的,车就停在树林里……
……
傅霆海倚在除氧设备边上,连坐直都有些困难了,望着天窗露出的一小片天空,知道那伙人会从上面进来,他还有枪,应该能抵挡一阵。
于是,枪口直指天窗,等待,等待……
不知什么时候,神智仿佛打了一下瞌睡,猝不及防,手/枪被人一脚踢飞!
傅霆海被掀了个跟头,刚才还昏迷的那个小弟已经攥着一根尖细的钢筋朝他捅下来。
利器深深没入……
傅霆海剧痛,几乎傻眼。
小弟的手腕上,挂着一条已经断裂的皮带,上面有割划痕迹,自然也是这根细钢筋的功劳了……傅霆海打个滚,身体死死覆盖住了被踹到旁边的□□,不让对方来夺。
“你死到临头了!跟我斗,跟我斗……”小弟伸手,就把那根钢筋推得更深。傅霆海吃痛流汗,从身下挪出一点枪口瞄准他。
“砰砰——”,混乱地打在墙上、设备上、起重机上,就是射不中人。整座屋子仿佛都在震,起重机横梁上的灰土接续地落在脸上,没有铁链的牵绊,滑钩摇摇欲坠。
小弟哭喊道,“快来帮帮我啊!我抓住他了!”一边强掰傅霆海握枪的手,掰不开就拿脚去踩,突然,脚下像踏了滚珠,向前滑倒,竟是傅霆海手腕上的菩提珠串让他跌了一跤。
只听得格格断裂声,不知是珠子碎了,还是傅霆海的手骨。傅霆海手一软,终于被他夺走武器,连忙翻身避过对方的扫射,抓起手边几本工具书往后扔,纸页被打得纷飞。
傅霆海匍匐着滚进一台机器后,听见钉钉的子弹不断敲击在上头……
他捂着腹部,那根钢筋只露出尺许,堵住了鲜血。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唯一的武器了。
他困难地吸气,尝试将它拔出。
机器后的脚步声正在朝他走来……
死神的乌云移至他的头顶……这时,一声可怕的巨响!
像陨石天降,空气里泥块四溅。
一瞬,背后归于鸦雀无声。
傅霆海冷汗奔腾,慢慢试探着转身去看。
竟是天顶上的起重机坠落下来!被它砸中的人,脑浆迸了满地,当场死亡!
傅霆海还没消化这个事实,天花板就响起杂沓的脚步。小弟们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花了近一分钟时间,找到目标天窗,因为没有绳子,徒手一个吊着一个,下到屋中。
只见巨大的起重机砸死了同伴,尸橫血流。
他们吓得几乎瘫在地上。
这他妈死得也太惨了!
可是,屋里却没有看到人质……
小弟们跑去拆下门上的链条,把同伴们放了进来,开始在车间里谨慎地搜索。
有的弯下腰,查看机器底部,有的直接往下开枪。
突然,“叮铃铃”一阵铃响,空灵诡异,刺破了凝持的空气。
那声音来自车间的里侧……
众小弟你看我,我看你,乌泱泱走近。
发现铃声是从一只肮脏的睡袋里传出的,睡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还动了一下!
他们当即团团围住,数把枪疯狂发射。
铃声立刻就哑了,睡袋里的东西在子弹下震动,仿佛被肢解了一般。
一名小弟自告奋勇上前,剥去睡袋。
却看见里面露出一只老旧的闹钟,支棱着碎玻璃和弹簧,搁在几层倒塌的工具书上,书堆的初衷好像是摆出一个人形的样子……
此时,这些东西满是弹孔,像积木塌了方,几片脱落的书页随着众人的呼喝在摇荡。哪里还有人在?
就在众人呆若木鸡之时,傅霆海已经偷偷从一台机器下头爬出来,闹钟的发条是他上的,其余障眼法也是他安排下的。
他汗淋淋、胼手砥足地从死人上面爬了过去,无声地离开了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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