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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往外走去,眼前是一条狭长黝黑的通道,从高高的天窗里筛下光来,四壁有一点冷冷的水雾气。
傅霆海头重脚轻,几次都要摔倒,走得很费力。
沿着过道下来,每隔一段就有个宿舍间,冷清无人,窗户全都拿铁网封起来了。他们透过窗缝向外看,是高高低低的山岭和皑皑的白雪。
房里的高低床只剩了空架子,扔着几个瘪的军用水壶,他们甚至发现了两包过期食品,还有一台已经不通电的冰箱。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处生活区,有不少日用品的影子。
他们之前被囚禁的地方,是走廊最里头的一间,估摸着是个存酒和腌肉的库房,此时一出来,才觉得里面臭不可闻。
蹒珊着又上了一个平台,他们看到几个类似车间的区域,遗弃着庞大的汽轮机,架着粗细管道,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大型器械。
跨过盘结的电缆,对面的砖灰墙上有半剥落的陈旧标语,看起来像八-九十年代的产物:
【紧跟国家路线,山区安全发电……自己的电厂自己盖,绿水蓝天不破坏……】
这似乎是一间废旧的发电厂。
从工厂外面,隐约飘来那些小弟的说话声,并不迫近,好像正在给韩十三打电话……
闵心拉着傅霆海,悄悄按着自己记忆中的来时路线往前。
遇到没烧完的火堆旁有些熟食,就让彼此吃下。
傅霆海显然饿到了极点,却没什么力气下咽,按着胃部,面色发黄。
闵心把食物撕成一小块一小块,逼他一定要吃掉。他很听她的话,重复着吞咽的动作,多少摄入了一点热量,恢复了一部分体力。
“我们走吧!”他抓住她的一只手,从火堆旁站起来。
忽听外头的走道上,回声空旷,呜呀呀一行人往这边快速走来,催命似的,“要是惹急了韩老大,咱们全得掉脑袋……赶紧去瞧瞧鸡哥,来不及了……”
傅霆海和闵心匆匆闪至一扇门后,几乎毫厘之差,一波人便从门口一拥而过,朝着那个关押他们的酒窖去了。
待他们走远了,傅霆海和闵心急忙往外跑,不过十来步,酒窖的方向就传出一阵破口大骂,众小弟如同流弹一般分散炸开在走廊上,“人没了!快,分头找!去堵着大门!快!”
闵心不顾一切拽着傅霆海狂跑,可是他脚下虚浮跟不上,没办法,只得又找了个邻近的房间钻进去,还没来得及关门,就有追兵窜到了附近,听声音是俩男的,正在呼叱徘徊。
傅霆海背贴着墙壁,挺枪直指门口,一手将闵心圈在角落。
她能感觉到他胸腔不规律的呼吸,还有他豆大的汗水滴在她脸上。
她紧紧依靠着他,视线越过他的臂膀,看到这个房间很小,活动不开。还好,有几台机器可以障人眼目。
从声响上判断,那两个小弟先去了隔壁屋。
傅霆海护着闵心躲进一个化水设备的后面,闵心窝在他手臂里,汗潮潮地向后扯住他的衣服,挪了挪身子,想在危急时挡在他前面。
他严厉地嘘了一声,“别动!”
不一会儿,两个小弟还是找到了这个车间里来,夹带着几句耳语合计,就要开始搜了……闵心也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厄运降临或者不降临。
不过,小弟们的态度显然有些惫懒,好像并不希望与持枪逃脱的人质狭路相逢、以命相拼……
闵心几乎听不见任何挪步和寻找的声音……莫非他们临阵脱逃了?
她还未窃喜,突然“蹬蹬蹬”的步子毫无预兆地朝她和傅霆海藏匿之处扑来,枪管敲在器械上的“当”一声。
傅霆海闷吼一声,“糟糕!”
闵心喉头一窒,才发现他们躲藏的设备靠近窗户,日光斜射中,可以看到地板上有她和傅霆海的影子…… 这时,她被猛地向后推了一把,傅霆海已经从设备后转了出去,“突噜”两响,是子弹击中血肉之躯的闷声!
火药爆燃的气味充斥闵心喉咙,她几乎惊叫出来,伸手去够傅霆海,才发现那一枪竟是他先开火的。
冲在前头的小弟率先倒下,双腿中弹,扭折在地。
傅霆海先发制人,左手反扭另一个小弟的手腕,顺利夺过枪,抛给闵心,左臂凭惯性扣住此人脖颈。
因为右手有旧疾,这些年傅霆海左手练出极强臂力,用蛮劲制住对方,挡在自己的身前。
地上受伤的家伙早就站不起来了,傅霆海右手持枪,无力地垂在地面,正好对着他,“你再出一句声,我崩了你!”
外面走廊人声鼎沸,混乱莫名,随时都有人会过来。
傅霆海压低声音问,“车在哪里,说!”
“什……什么车?”被锁喉的人困难地挤出。
“你们下山的车……车停在哪里?”
“就……就在东边树林……”
闵心已经飞快地将另一人缴了械,从杂物堆里顺了个灯泡塞进他嘴里,又扯下一块窗帘布堵满他口唇所有缝隙,让他只能在地上呜呜蠕动。
外头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已经转到这一片,傅霆海松开手中的人,用枪抵着他的背,“出去,别说错话。我不喜欢杀人,但也不介意多你一个。”
小弟吓得面无人色,抬了几下脚才跨过门槛,向走廊那头的同伴做了个打发的手势,“走走走!这边我找过了,没人!别浪费时间!”
傅霆海心脏几近停跳,就怕骗不过……
可万幸的是,他们并未过来刁难,一个个着急忙慌、争分夺秒地往别处寻去了。
待得门外稍稍静了,傅霆海枪口前送,戳着小弟往前,招呼闵心跟上。
三人沿着走道潜行,闵心和傅霆海各有两把枪,替对方守御身后。
走到厂房大门前的最后一个拐角,傅霆海调慢呼吸,探头窥看——只见大门上了锁,有好几个人端枪把住。
他自知寡不敌众,难以突围。
“后门在哪儿,说!”他恶声恶气地挟着小弟,“带我们去别的出口!”
小弟畏畏缩缩,“没有了,全封死了……只留了大门,其余的都……”
傅霆海和闵心默然对望,他们一路过来,查看过各处窗口,都用扎实的铁网锁住了,韩十三确实没有给人质留下任何一个逃生通道。
“不说?那就首先解决了你……”
“别……别!”小弟极力偏着头,想远离那带着硝烟味的枪口,“你们也看到了,真没有别的出口!只有……上面的天窗,都是能推开的……韩先生没动天窗,它们都是,都是好的……”
傅霆海微微抬头,工厂为了通风透气,天窗开了许多,然而,天花板挑得极高,目测有十多米,傅霆海不由苦笑,难怪韩十三偷了这个懒,因为封住它们全无必要,四面墙壁光滑无可攀援,更不会预备梯子之类的东西来给他们行方便。任何一个人,不借助外力是不可能爬到那个高度的。
正苦思冥想间,后方又有人声传来。傅霆海赶紧拉过闵心,三人躲进临近车间,闭门锁死。
但见雪光明炽,透过中央一扇方方正正的天窗投下聚光。
这个车间非常大,几台小型的锅炉除氧器械,横在当中。
杂货垃圾也比别的屋子多些,傅霆海示意闵心去找找看有用的东西,是不是能够帮助他们攀爬出去。
他自己也细细观察起了这个车间,天花板悬挂着一根单梁起重机,离天窗不远,而下方的滑车挂钩停在屋子的西北角。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有人就从门口快步走过,正在激烈商议。
“怪事,没见他们打这边过啊……”
“韩老大快来了,咱们得赶紧啊!”
“要是找不到人,个个都别活了!还有我那八十岁老娘……”
“我有个招儿……鸡哥不是死了吗?咱就跟韩老大说,鸡哥要轻薄闵心小姐,那姓傅的看不下去,要他停手,承诺给他一笔大钱!鸡哥动了心了,反正他在韩老大的手底下也不怎么受重用,就叛了变,放跑了人质!他自己也潜逃了……这么编还行么?”
“他是个死人,把罪都推他身上,没毛病啊!”
“快去处理尸体……找个麻袋,一扔完事!”
几人旋风似的刮远了,傅霆海手/枪缓缓移出小弟的嘴,低声问,“什么意思,韩十三在哪里?”
小弟有气无力,“之前打电话的时候,韩老大就在路上了……”
另一边的闵心此时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一直在垃圾中翻找。
她手持着几条长方形的钢筋,还得了一段短麻绳,约一米长。
其余的,就是一些和天窗逃生没什么关系的鸡零狗碎的东西:
一只生锈的螺丝起子。
两只干了的油漆桶。
一个旧闹钟。
几本工具手册和一只睡袋。
她看着这些东西,并没有想到能出去的法子。
傅霆海望望四面平整的墙,默默以手敲击,听响。
他思索一阵,然后,把小弟拽到一台锅炉除氧设备的旁边。
那个机器,是一个横向的椭圆体,大约两人高,靠左侧摆放。
而天花板西北角的滑车挂钩,也在同一侧,垂下大概半米多长。
两者之间还有很远的一段直线距离。
傅霆海头一个爬上机器,闵心看出他体力已经不支,手臂肌肉都在发颤,口中凌乱的白气扑在机器的镜面外壳上。
他递了个眼色给她,让她用猎/枪捅向小弟后颈,小弟老实了,姿势难看地随后爬上。傅霆海微微弯腰,像一座伏低的山坡,示意他再上。
小弟硬着头皮,往傅霆海背上踏。
傅霆海没扛住,身躯往下一沉,攥住机器的把杆,这才站稳。
随即,他叫了声“闵小姐,你来”。
闵心哪里忍心,只是摇头否决,咬唇道,“不行的,不可能的,你撑不住……别闹!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吧……”
“少废话,快点!”傅霆海面露不耐。
在他的催促下,她六神无主,用皮带捆住小弟的双手,以免这人耍滑头。然后,做好了傅霆海说的一切步骤,踏上人梯,撑着他的肩膀往上爬。
这一次,傅霆海没有再向下沉,等闵心站定了,他挺直脊背,发力,把二人向上送了一些。
这时,闵心离那个滑车挂钩还有五六米。
傅霆海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口型。
她很快懂了,点一下头,平举猎/枪,向墙面射击。
“砰砰——”连续的霹雳声炸起,墙体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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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逃脱即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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