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有楼出来,已近五更。
召公虎匆匆赶回太保府,也顾不上休息,赶紧换上朝服,准备上朝。
方兴则是直接去了泮宫,开始新一日的学业。兮吉甫拂不过仲山甫的盛情邀请,继续在大有楼盘桓数日,相谈甚欢。
召公虎刚准备出府,只见召芷蹦蹦跳跳,手上拿着块龟甲。
“芷儿如此早醒?”
“我要让公父看看芷儿新学会的本事。”一边说着,一边晃动手上的龟甲。
“看来,你最近在学占卜?”召公虎看龟甲上密密麻麻刻了许多标记,显然是占卜之用。
召芷嘟着嘴道:“看,公父好久不关心芷儿了,芷儿学占卜都一年多了。”
召公虎尴尬地笑了笑,想想也是,自从自己去岁出征平叛,一整年忙于政事,的确许久没有过问召芷的学业了。
西周之时,贵族男子学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都是为从政而服务的入世学问。而贵族女子大多不习六艺,而是自年幼起学习女德和女红。
长大后,贵族女子便开始学习占卜之术,在古人看来,女子心更诚,卜筮的结果也更为灵验。周礼并未限制女性从事卜筮工作,所以有周一代,史籍常见诸侯、卿大夫女眷占卜的记载。
召公虎道:“那你都占卜了些什么?”
“自然是卜气象,你看王畿都旱了这么久了。”
“卜出何兆象呀?”
召芷兴奋地道:“快要下雨了!就在下个月,一下就是好几天!”
召公虎微笑道:“你可不能信口胡言,触怒了上天。”
召芷道:“先生说了,这个占卜兆象就是下雨!只不过这雨下不久,才下几天,又要干旱了。”
召公虎欣喜道:“如此再好不过,几天的雨,足够幼苗成活,秋收有望也。”
召芷颇有得色:“那是自然,这可是芷儿诚心卜出的卦象咧!”
“好了,公父要上朝了,今日可是有要事。”
“要事,要事,公父哪一天不是要事。”召芷脸上露出失望之情,满以为公父会褒扬自己几句,看来又告落空。
出了太保府,登上车驾,召公虎心思纷乱。
一边思索着,朝会上要如何力排众议、提议登庸兮吉甫和仲山甫二人为大夫;另一边,刚才女儿又勾起自己最近夜不能寐的痛点——久旱未雨。
“用才……求雨……用才……求雨……”召公虎一路默念,毫无头绪,突然转念一想,计上心来,“或许,可以走一步险棋?”
朝议开始,周王静最关心的,乃是昨日大赦囚徒之事。
大司寇王子昱出班奏道:“禀天子,昨日依天子懿旨,已将众多囚徒次第释放,囚徒感恩戴德,都叩谢天子大赦之恩。”
周王静身子前倾,道:“此事办得得力,想必此行会感动上天,降下甘霖罢!”
王子昱奉承道:“天子以德治天下,为黎明谋福,乃大周之幸事……”
“太保。”周王静不想听王子昱的废话,便唤召公虎出列,问道,“昨日,余一人听闻你亲下大狱,释放了两位囚徒,可有此事?”
“正是!”召公虎走出班列,他没想到周王静的消息还蛮灵通。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王子昱,对方的表情略为得意,看来正是这位大司寇火急火燎地给周王静递了消息。
“不知是何许罪囚,能让太保如此费心?”周王静很是好奇。
“禀天子,他们可不是罪囚!”召公虎说得斩钉截铁。
“不是罪囚是什么?”王子昱很是不满。
“召虎这里先恭贺天子了!”召公虎话锋一转,听得所有人一愣,不知所以然。
“何喜之有?”
“臣昨夜梦寐之中忽闻异香,尽梦到先祖召康公奭托梦于臣,言说大周野有遗贤,此乃暴殄天物也!倘若能广开纳贤之门、登庸贤能,必能获得上太天之真正垂青。”
众人从未听召公虎说过如此玄奇的话语,今日大反常态,都知道他一定话中有话。
“这么说,余一人光大赦天下还是不够乞得春雨,还需拔擢民间人才?”周王静问道。
召公虎一躬到底:“天子圣明!昨日臣前往大狱,便是替天子访贤。”
“太保任劳任怨,真乃余一人肱股之臣!”
周王静当然听得出召公虎的话外之音。他从小在太保府长大,何尝不知召公虎的脾气秉性,虽说自己自即位之后便搬入王宫,不在召公虎左右,但还是和召公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天子,请三思。”
朝堂上,又传出不协调的声音,只是太傅虢公长父。
“爱卿可有异议?”周王静问道。
“武王开国以来,我大周未曾有先例,从白身之中拔擢大夫之理,布衣大夫之事,颇违背周礼。”
召公虎道:“先例?周礼向无此成文规定,卿大夫必须由世袭公卿继承。平民中如有治国之才,失之交臂,岂不可惜?”
虢公长父怒道:“哼,治国?民间匹夫能顾好自己温饱便罢,何谈治国?不习六艺、不通礼乐,拿什么治国?”
召公虎不为所动,平静应对:“太傅此言差矣,自古英雄不问出身,伊尹、傅说、太公皆是平民而成辅国之才,前王穆天子之时,不也从民间提拔了造父?“
“前番,你执意提拔南仲、师寰,那也罢了,他们好歹是开国功臣之后;如今,你又要从监狱里找出两个囚徒来当大夫,岂不被诸侯们嘲笑我朝中无人?”
召公虎道:“如今大周用人之际,正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之时,怎可有此偏见?”
“用人之际?这满朝卿大夫,就不堪太保之用了?”虢公长父执意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给召公虎难堪。
“二位爱卿且住!”
召公虎刚想反驳,周王静站起身来,道:“余一人听闻,古贤王在位,人才便百鸟朝凤般从四面八方而来。如今,国人暴动余波刚平,百废待兴,如有贤德之才为余一人所用,敢不翘首以盼?”
“这……”虢公长父还不甘心,欲言又止。
“太傅也是替余一人考虑,社稷登庸人才,绝不是儿戏,余一人自当甄别。既如此,明日朝议,便烦请太保邀那二位贤才来明堂,让众爱卿共同试其才学,再做定夺。”
言罢,众卿大夫齐曰:“天子圣明!”喜欢莫非王臣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莫非王臣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