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狄人虽然属于蛮夷、未开王化,但是对于英雄的崇拜如此虔诚,即便是敌人的英雄也是如此。
这让召公虎顿时百感交集,从这点上看,赤狄人做得甚至比大部分华夏人还好。
一转眼,召公虎看到方兴还在为他的亡父悲戚不已,赶紧过去安慰了一番。紧接着,召公虎对一旁的杨不疑也有一大堆疑问,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在方武坟堆的另一边,则是一个更大的土丘,赵札问杨不疑道:“杨兄,这个也是谁的坟丘吗?”
“这是赤狄人埋的乱葬坑。”杨不疑眼神黯淡,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都在那里了,数十来口人,都是赵家村躲到彘林避难的村民,赤狄人把他们的尸体全堆在这里面。”
“什么?”方兴如遭到晴天霹雳。
这么多天来,方兴经历了人生从未有过的大喜大悲,维系自己坚持下来的信念始终是茹儿、赵叔、老胡公等人。虽然知道他们凶多吉少,但是自己这一路奔波,还不是为了能够请来救兵,引导周王师解救他们。
此时此刻,方兴的心里凉透了,差点晕死过去。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召公虎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好在他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甘心地问道:“彘林里的赵家村人都在这里了吗?”
杨不疑哀叹道:“赤狄人人多势众,只恨不疑无能、鞭长莫及。活着的女人都被赤狄人掳走了,老人小孩大多都被赤狄人残杀,没死透的也被活埋了。”
召公虎赶忙问道:“老人?”
“我知道你要找谁。”杨不疑使了个颜色,悄悄对召公虎道:“赤狄人埋完这些尸体后,我挖进去看过,恩师不在里面。”
召公虎微微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
杨不疑迅速扫视了下四周,继续低声对召公虎道:“想必赤狄人也没有找到他!我刚才问过了所有彘林里还能喘气的赤狄人,没有人知道其下落。
“另外,这几天我潜伏在赤狄人中,也探听出一些端倪——赤狄人之所以会选择强行在彘林驻军,才不是为了战术考虑,而是为了找到师父。”
召公虎闻言,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道:“那你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杨不疑道:“赤狄人狡猾,把彘林中树木的记号全焚毁了。不疑斗胆,正想借大军一用,搜索整片彘林。”
召公虎找来程伯休父,下令全军赶紧行动,以伍为单位,把彘林划为多片,搜查彘林中可否有藏身洞穴下落。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就立马汇报。
众将士领命,分头搜查去了。
方兴方才看杨不疑和召公虎窃窃私语,心急万分,快哭出来了。
此刻看到杨不疑稍有闲暇,就冲上去问道:“茹儿呢?赵叔呢?为什么避难村民们会被赤狄人发现?”
杨不疑拍了拍方兴的脑袋,赶紧劝慰:“小兄弟别急,我不认识你口中的茹儿和赵叔,但是在被掳走的妇女之中,并没有什么美丽的少女茹儿;被埋的村民中,也没有黝黑健壮的农夫。”
“莫非他们都还活着?”方兴突然如释重负,心中又燃起了强烈的期望,便接着听杨不疑说起他这几日的所见所闻。
原来,杨不疑那日自赵邑解围之后,便伪装成赤狄人,混入彘林之中。
赤狄人在和周王师对峙的最后几天,便决议要撤兵,弃守彘林。他们此来的主要目的,绝非是和周王师争个高下,而是得知重要情报,说是彘林中隐居着一个重要人物——便是杨不疑的恩师、方兴口中的老胡公。
而周王师特地来解彘林之围,更加坚定了他们的推测。彘林中的这个重要人物竟然能惊动召公虎——这位从不率兵打仗的周王室元老前来,想必此人很有价值。
所以,赤狄人在最后三天让祭司拼命施法,借来三天大雨,拖缓周王师的最终进攻。借着大雨,赤狄人也最后一次发动在彘林里的地毯式搜查。
赤狄人用了非常恶毒的浓烟,接连薰了三日三夜。这种烟奇毒,烟熏之时,全部赤狄人都得退到彘林边缘,待到烟雾消散之后,方才敢进林子搜查。
果然,经过三日三夜的烟熏,在周王师发动总攻前夕,赤狄人在彘林中找到了数十个四散逃窜、昏倒在地的赵家村民。他们并未找到所谓的重要人物,便把女人都掳走,把老人小孩都残杀活埋。
听到这里,方兴的眼睛再一次被泪水糊住。虽然他不喜欢赵家村,对这些村民他也谈不上多少感情。但毕竟赵家村是自己的故乡,父亲也是为了赵家村才牺牲,此时自己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一个时辰过去,彘林的搜寻工作仍旧没有丝毫进展,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召公虎开始有些焦急。
此时,方兴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赶忙对召公虎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更快找到那个洞穴。”
召公虎赶忙道:“快快讲来!”
方兴道:“老胡公给了我一个司南,当初我突围的时候,是沿着司南一路往西,出口就在赵家村附近。如果我从赵家村往彘林进发,一路往东,那不是就能找到洞口位置所在?”
召公虎大喜,安排战车,让赵札驾车、载着自己和方兴前往赵家村。而杨不疑、蒲无伤等人另驾车马紧随其后。
这赵札,不愧为造父之后,驾车本事也颇得祖传,驾起车马,如履平地,很快就把其他战车远远甩在身后。
说起造父,还有一段精彩的历史典故。
一百三十年前,正是周穆王在位之时,四海升平。穆天子风流倜傥,一次让造父御车,往西巡狩。不意间到了昆仑仙境,会见西王母尊颜,从而流连忘返,数月忘归。
天子不在朝,东路诸侯徐偃王趁机造反,率九夷之师一路向西攻城略地,直杀到黄河边上。等到急报传到穆天子处,洛邑已是岌岌可危。
战事紧急,此时造父挺身而出,片刻不敢停留,快马加鞭,千里路途一日竟赶到。徐偃王见穆天子神速仿佛从天而降,肝胆俱裂,被周穆王大败。
此役造父当居首功,穆天子便以赵城赐为造父采邑,因此造父一族即为赵氏。
后来造父宗族一分为二——擅长养马驾车的嫡孙一系就是嬴姓赵氏一脉;而造父的侄孙非子,因为骁勇善战,被周穆王之子周孝王封在西陲秦地以抵御西戎,便是嬴姓秦氏。
此后,赵氏一脉成了三家分晋中的赵国;秦氏一脉也位列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最终统一全国,这就是后话了。喜欢莫非王臣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莫非王臣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