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这一群还是走南闯北之后，被谢旼纠结安置在此的生意人，大世面都见过，稀奇玩意儿见得也不少。
更何况——见了鬼，不就意味着有横财么？
这几个掌柜的就对阿魓毕恭毕敬的，恭恭顺顺将阿魓请出来，对着阿魓卑躬屈膝的，恨不能跪下来同阿魓说话，求阿魓赐一笔横财。
至于那昝夷客，一副生人勿近之的冷峻模样，渴水渴得厉害，一头扎进池子里翻身一躺，双目一闭，倒像是睡着了。谢昭看了一眼，说着就让他好生歇息，稗芈城再往北，河流便难遇了，这会儿叫他好好休养生息。其他人便都不敢打扰昝夷客清修。
一行人席地而坐，燕承和谢昭在各位掌柜和谢家军两位小将军的帮助下画出稗芈城全图。
“城中原有的士兵都已经被蛮夷人杀尽了，杀了之后一车一车拉出稗芈城去，估摸着是在北郊这块埋起来了。”一个掌柜的说道。
谢昭点点头，“等战事毕了，我派人将他们尸骨好生安葬。”
但另一个掌柜的支吾说道：“可我听到的……并不是埋在北郊，是送去那片会动的草原里头喂人了。”
谢昭这些外来的正被这说法怔着，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我听说的也是这样，说是蛮夷人在里头养了一个鬼怪，爱吃死人，蛮夷人就把尸体运到那儿去。”
谢昭心头突然一动，问众人：“城中可有一个胸口插着一杆长枪的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不敢说，总不能说是一个鬼。
徐空青自见有生人在之后，自觉不现身，将自己藏到了无名身体里头，原以为跟以往附身人一样，但无名的身子同凡人的丝毫不同，她进去久了，总觉得身上鬼里鬼气的都被无名吸走了。听到谢昭提到的好似谢不留，着急忙慌一扒无名的背，从无名身上一骨碌滚落下来，团着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在谢昭脚边停下，可怜兮兮又无力地将头搁上谢昭盘坐的膝盖上。
几个商人惊呼，又一个女鬼？！
莫不是今生要发达了？能见两笔横财？！
徐空青蔫蔫的，“谢不留已经不在城里头了，他之前还在的。他到夜晚就在城里头杀人，他没有眼睛了，不论是蛮夷人还是现国人他都杀。他已经疯了，他还顺着我身上的味道追了我好几天，我差点儿再死在他手上，可把我吓坏了呜呜呜呜呜！”
说着就低低嘤嘤委屈哭起来。
他没有眼睛了……
他的眼睛在她眼眶里头呢。
谢昭低下头，觉得双眼酸胀得厉害，总觉得谢不留的那双眼要从她的眼眶里头落出来。
“哎呀？那个高大的男鬼啊？！是啊，他身上插着一支长枪呢！到了子夜时分他就在城里走动，不少人见过的。”
“对对对，我也见过，但他杀的可大多是蛮夷贼子啊！并不是跟这位女鬼大人说的一样，想是女鬼大人记错啦！”
“是啊是啊，我还记得他出现之前，就已经有传言说夜半不出门，出门碰恶鬼，恶鬼不杀人，只取狗贼头。咱们到了夜里就都不出去，在外头走动的都是蛮夷人，他杀的都是那些蛮夷人。”
几个人七嘴八舌，将这段时间谢不留在城中的动向跟谢昭说了个大概。
传言是从哪里起的，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断不可能是谢不留自己传出来的，因为按照徐空青的说法，谢不留的脑子已经不清楚了，他没了眼睛，魂魄被忘川河水洗过，虽然忘川河水没将他像其他魂魄一样烧灼他，伤他，但洗过一轮，又经过人间三年的日月精华侵蚀之后，他已经快不是谢不留了。
“他早就失了神智了，也不记得前尘往事，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处，不知道自己往后要去何处。”徐空青认真道，“我看到黄泉来的鬼差要捉他，但是他十分机警，没被鬼差抓到过。那些鬼差设了许多陷阱，还用谢将军的名字做诱饵，他都没有上钩。他好像是……不记得你了……”
徐空青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因为看着谢昭不止是发怔了，面上还浮现了痛苦。
她也听沈妙提过谢不留的，谢不留是谢昭的左膀右臂，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沦落到这样一个地步，可称得上是狼狈。
谢昭握紧双拳，好半晌，才问徐空青道：“他去哪儿了，你知道么？”
徐空青嗫嚅道：“我也不知道，七天前，看到他出城往北去了。”
谢昭低头看了一眼阿魓，只消一眼，阿魓就立刻明白了。
“行叭行叭，我给你去找谢不留，谁叫我拿了你一双眼睛呢？”阿魓嘟囔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我反正在这儿也没法帮你，我就给你做这个顺水人情。”
谢旼一拽他，“哎，你别走啊，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么？”
阿魓一愣，谨慎看一眼谢旼身后巍巍站成一座山的无名，惭愧挣脱谢旼这一拽，讪讪道：“谢二爷有一尊大神呢，倒也不用我这个小鬼。”
谢旼挑眉，“那怎么行？你答应了保护我的，何况，你今日丢下我跑了，按镖行的规矩，你得赔啊。”
阿魓睁大眼睛，“赔？！”
谢旼认真点头，偏头示意无名，“带这小孩儿去算一算，他今天抛下我跑了，要赔多少钱。”
无名点头，将阿魓一拎，往角落去。
谢旼转头碰上谢昭的目光，又转过去交待无名，“算快些，谢昭还等着他去找谢不留呢。”
无名没出声。
那个角落黑，无名又将阿魓堵在角角里头，也没听到他说什么威胁的话，才一下子就传来阿魓嘤嘤哭泣的声音，便哭便抽搭着从衣袖里头往外掏东西，环佩玎珰往地上放的声音。
“这些够不够？”
谢昭在地上的地图标记点，同燕承低声商量法子，没法子管顾阿魓那头。
阿魓掏了半盏茶的东西，还被无名倒着拎起来抖了几抖，确定都没了，才放过。
谢旼走到角落清点山鬼阿魓“主动”“赔偿”的东西，十分满意点点头。
阿魓十分委屈，偎着谢昭站了一会儿，十足被欺凌的孩子，得了谢昭随意拍一拍肩膀安抚，同谢昭道：“那我去了。”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