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谢昭错愕，“跑哪儿去了？”
那鬼差哭丧着脸道：“我下去的时候，刚好赶上柳鬼差说要去稗芈城，我找了锁链，和几个鬼差将将军的意思转告他，要缉拿他的时候，他趁我们不备，跑了。”
谢昭原本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听闻这话，震怒站起身来，“你们怎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跑了就追去啊！”
那鬼差皱着一张脸，沮丧无比，“已经差鬼差去追了，但他……柳泽语原本就是九天上的天人直接带来，指做鬼差的，所学所会都是天人所教，比我们大有本事，我们有心去追，也追不上。”
谢昭气得来回踱步，“追不上也还是得追。九泉有没有张榜布告？将柳泽语的画像贴出去，但凡鬼差和小鬼见着他的，将他拘了的，本将军重重有赏！”
说罢还是觉得不放心，卸下背上的鬼差伞，取出其中的竹简。
那鬼差有些惊，“将军是要唤阴鬼一同找柳泽语么？”
谢昭点头，“自然是。靠你们这些鬼差，我得找到什么时候？”
说罢看一眼大石头上乖巧坐着的榕树伯。
她面上的树皮已经剥落尽了，出落出一张肤白赛玉的脸来。她内里原来跟孔老夫子并无半分相像，就是一个小家碧玉的美人模样。
但是这其中的痛苦……
谢昭想像了下面皮被剥的疼痛，不由自主“嘶”了一下，鼻尖一酸，眼底一涩，不敢再看榕树伯，匆匆低下头，唤阴鬼。
谢昭原本以为册子上会浮现密密麻麻的名字。找人是件容易的事情，若是忘川河中的阴鬼全然出动，天上地下地翻找起来，怕找不到柳泽语么？
但上头只浮了零星的两三个名字，其中一个是燕江。
因谢昭面上错愕，鬼差从土里出来，大着胆子去看投名状上的名，果不其然只有三个。原本有第四个的，但好似那阴鬼犹豫了一下，那名字便渐渐从投名状上隐去了。
“倒不是它们怕，若是柳泽语跑到了人间，阴鬼也得在人间找。阴鬼又只能在人间有水的地方借水走动，到了白日，若是找不到地方躲藏，它们不就得被日头晒得魂飞魄散么？”那鬼差细细解释道，“阴鬼求的虽然是将军把他们从忘川河中释放出来，虽然看着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但实则释放后的阴鬼还是有机会能进入轮回的。但若是被人间的日头晒了，那可就全然没了，它们是不肯去做的。若不是考虑到这一点，咱们之前可不就求将军叫阴鬼去人间寻我主了么？”
谢昭点了点上头的三个名字，心里想着聊胜于无，能有一个是一个吧。
才点完，不远的河面上默默冒出三个人头来。
谢昭在鬼差的惊叫声中转头去看，见得居中那个是燕江——纵使他面目已然腐烂得看不清，但她之前曾在水里见过他不是？
谢昭也不想过去，吩咐了一声，另外两个阴鬼又往水里沉，看样子是上路了。
只有燕江还浮在水面上，没动。
谢昭走近，问他：“你怎的还不走？”
燕江看起来比上次她见他的时候还要惨，被别的阴鬼咬去了许多肉，魂魄近乎只剩一副骨架，脸上的肉也几乎要挂不住。
燕江一双眼看着谢昭，双眼没了眼珠子，空空洞洞，谢昭也没法从他这一双黑乎乎的空洞里头看出什么情绪，更别提他那腐烂的脸也做不出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这是打灯谜还是学哑语，谢昭蹲下来，想了想，他上次在水里摸了她一把，占了她的便宜，她其实是能将他弄没了的。
但突然想到上次掉了一次忘川河，回来洗衣服的时候多了一枚黑玉，那块黑玉样式普通，她也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值钱的东西，当时随手放到了哪儿去，她这会儿倒想不起来了。
“你上次给过我什么东西？”谢昭试探问。
燕承艰难点点头。
也不怪他，他成了阴鬼，魂魄腐坏得不成样子，上次又被其他阴鬼重创，能动已经算不错了。
“是给谁的？给我的？”谢昭又问。
燕江摇头，不敢用力，大概是怕不堪一折的颈子折了去。
谢昭啧了两声，“我就知道那不是给我的东西。你是……想给燕承？”
燕江点头，点完头，沉到水里去。
阴鬼无声又无形，这一沉，水面连个涟漪都没有。
谢昭嘟囔一声，“我也没答应你就走了，万一我不给呢？”
嘟囔完了，见那鬼差的头还冒在地上，好奇看着大石头上小小一只的榕树伯。
清辉月下在石头上默默哀伤的小美人，确实很难叫人挪开眼，谢昭方才看她，都要被她迷了心智。
谢昭走回大石，路上将鬼差的头往地下一踩，“还不快写找柳泽语去，三日之内一定要找到，找不到的话我将你们扔到忘川河里去。”
鬼差痛叫一声，赶紧溜了。
谢昭蹲在大石头前，平视榕树伯，“冕村里头对你来说若是不安全的，能叫柳泽语找着的，还能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有没有一个不能叫柳泽语找到你的去处？”
榕树伯想一想，点头道：“有的，我上次在学堂的树里沉睡，他怎么叫我我也醒不来，他也进不来。”
谢昭好奇，“他上次没叫你自己解决自己么？”
榕树伯这一回想得有点久，好似把这许多年的每一天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才同谢昭道：“好像没有。”
谢昭挑眉，“那你这回怎的知道他要杀你？”
榕树伯垂头，低声道：“妖怪的直觉。刚才在黄泉里头碰到他，他虽然好像没什么事情的模样，还同谢二爷谈天说笑，但那杀意……我察觉得出来。”
谢昭叹了一声，“学堂的树是你的本体么？现在还在济民学堂那儿么？你确定你若是进去了，他就找不到你，就进不去了？”
榕树伯摇摇头，“我不去。我要同你在这里。”
谢昭心中微微泛酸，但不打算叫榕树伯留在这儿，“他若是拿刀来杀你，我怎么拦也拦得住。但他若是来叫你自尽，我要怎么拦？鬼差神出鬼没的，我哪儿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叫你自己杀了自己？”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