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便眼睁睁看着那巨人仇皋面上“腾”地红了,咧嘴一笑。
那同山丘一样大的颗颗牙齿白得耀眼,叫人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这一咧嘴一张口就是血盘大口,要向码头上的一众死魂生人咬过来。
好在那仇皋小心将奈何桥放妥了,得了桥上一个女子娇喝一声,“行了!”
比昆仑大的仇皋倏地从众人眼前消失。
谢昭顺着阿魓的指点看向河面,才看到河水里头有个人在奋力往岸边游,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到了码头底下,高高兴兴的一步蹦三级往码头上头来。
“阿良,你能从人间回来了?”
仇皋高高兴兴地,咧着他那嘴大白牙。
元良对他这十分亲密的称呼十分不习惯,翻白眼嫌弃道:“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阿良,你现今客居在九泉之中,要么随众鬼差和无常称呼我我主,要么叫我的全名。阿良阿良,讲得我跟你关系多好似的。”
仇皋对他这嫌弃不十分放在心上,点点头道:“好的,阿良。”
谢昭震惊上下打量他,心内有些激动,想着这竟然是一个上古战神,那若是将他收到她麾下,别说收复西北州,就是给李容治拿到皇位也不在话下。
嗯?!
谢昭一愣,他怎的会想给李容治拿皇位?
虽然同他的血海深仇不过是误会一场,这一点她爹作为一个当事人也已经澄清了,但她同他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好到那样一个地步吧?
谢昭兀自蹙眉困惑,比方才的她激动的还有一个山鬼阿魓。
“哎呀哎呀!仇皋仇皋!你可还记得我?!”
阿魓张开双手跟过分高大的仇皋摇晃招呼。
仇皋低头,立即欢喜笑出来,“哎呀!阿魓大人!九天一别可是多时不见呢!多亏你跟我说了法子在下头,若然我还在天上地下的胡乱转悠。”
说着就将阿魓一把抱起来,放在自己肩上,扛着阿魓,跟着连连翻白眼的元良走。
谢昭在后头跟着,又咋舌,想这黄泉之中奇景真多,小小的山鬼阿魓跟这个人比起来……这比例就好像是她扛着小小的榕树伯在肩上似的。
一众人上了奈何桥,谢昭是个生人,就不好再跟了,在桥头便被元良拦住了。
元良低声同她和谢长安说,“就送到这儿吧,你们父女俩有什么话,尽快说。未尽的事情也交待交待。”
便踱到一边,先问了穆瑾和李容治的行踪,再走到言念身侧,同言念低声说话。
谢昭想,她虽然此刻好像同言念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同她父亲……
“阿爹,千言万语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大哥和二哥都好好的,你放心便是了。”
谢长安摸一摸她的头,“你也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谢昭不曾从谢长安身上感受过这种温情,自小他就对她十分严苛,放纵她大哥去学木匠,放纵她二哥去做生意,唯独她,长枪没练好要挨打,兵法没参透也要挨骂。
现在想来,并非是谢长安对她寡情,对她母女薄义,而是太过在乎,太过看重了。
他想要她成为现国不可或缺的人,叫人不敢轻易动她。
他如今也是这样说的,“我想来太过狭隘,只想叫你成为现国朝堂上的顶梁柱,叫人撼动不得,伤害不得。但我错了,我自己也曾经是那样的地位,后头还不是因君王的猜忌,一夜之间成为阶下囚,还差些连累你么?我太自大,若是往回二十年,我定要叫你只做快快乐乐的谢昭,什么承谢家,什么女将军,都放狗屁去吧!”
谢昭低下头来,有泪滑到她鼻尖,悬在那儿,要滴未滴。
谢长安又道:“你十四那年参加围猎,独自一人宰了一头熊,还剥了熊皮献给李玉泽,李玉泽那时候心里早对你有忌惮,他身旁有个江湖术士,说自己会算天命,算出你是动摇他皇位的人,他那时候起,就对你有了杀意。”
谢昭震惊抬头,“什么?!当今圣上想杀我?”
谢长安怜惜拍拍她的肩,“我将你调到西南,就是想叫你远离京城,少在朝堂上头晃悠,以为不叫他看到,就不会再将你放在心上,可你接连的打胜仗,将雀州治理得十分好,还是叫他……”
谢长安叹一口气。
谢昭怔怔想着那慈眉善目的李玉泽,她每次进宫述职,他总是笑眯眯看着她,不问她公事,问她在雀州生活得可还习惯,水土气候可还适应,想不想回京城这一类的体己话,还赏赐许多金银财宝。他还看出她喜欢九皇子李容治的脸,将九皇子李容治入赘给她。
这样一个看似比她爹对她还好的老人,竟然……早就想杀她,就为了一个江湖术士的一卦?!
“你斩杀燕江的时候,是当着他的面,他被你的杀气震惊。也确实如那江湖术士所言,你除了现国的另一根柱子,一手撑天。”
那会儿,猜忌就到了顶峰。
“我还以为,我死了,谢家破落了一些,他会放过你,但如今看来并不是。”
谢长安哀痛看她。
谢昭心里头好似有利爪在挠,“所以,我被困土岭坡,援军迟迟未到,并不是朝堂没有收到我的信报,并不是太子一方极力阻拦,也并不是李容治……”
“所以,大哥哥千里迢迢来救我,被拦在砼关,也并不是李容治的意思,是李容治拿着的圣旨的意思……”
“所以,大哥哥若是抗旨,谢家就没了。大哥哥尊旨,我就没了……”
“所以,这几年大哥哥固守西北州,朝堂无援兵也少援粮,并不是责怪大哥哥戍边不力、连失五城,而是……”
“而是当今圣上,想叫我,想叫谢家没了?”
谢昭怔怔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看着她爹,心如死灰。
座上那位啊!她曾经将他当成了比亲爹还要亲,比对亲爹还要敬重的那位啊!她还怀着收复了西北州之后,求他为谢长安翻案,还谢家一个清清白白。
他却一直想置她于死地,置谢家于死地啊!
谢昭大哭,又大笑,哭哭笑笑之间,将她爹之前在小楼之中没来得及说、现今说清楚了的话想了个通通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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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