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差立即大大松了一口气，见李容治瞥他一眼，立即会意，帮着李容治将那妖怪翻正身子，叫那妖怪平躺在地上。
“还是侧躺取血最佳。”
穆瑾将谢南山交给元良，也跟着蹲了过来，从李容治手上拿回自己的刀，一手将那妖怪身子侧翻，示意李容治将魂灯贴到那妖怪心口的位置。
这是房里唯一的活物。
不，该是黄泉之中唯一的活物。就算不是黄泉之中唯一的活物，现在外头风沙这样大，他们一时半刻也出不去找别的。
“恩公今日滴血之恩，容治来日必定重礼相报。”
李容治低喃一句。
穆瑾说不出华丽的话，心道只要南山活着便怎样都好，咬着牙，要将刀尖往那妖怪心口送进去。
只要进去两寸，刀尖一转，旋出一个洞，那血就能汩汩流出来。
李容治之前几乎每两个月都要经历这样一场钻心之痛，心头血不好取，叫人麻痹的汤药会影响血的质量，他每回都是生生忍着痛取一些。好在郁善不仅医术了得，杀人技艺也十分了得，用的工具精细，是一杆中空的粗针。
不至于像穆瑾此刻手上的刀一样，这样一插一剜，别说心尖血，怕是整颗心都要被他挖出来。
这妖怪大概难活了。
但只要能叫谢昭活着，背负一条妖怪的性命，又算什么呢？
“你们在干什么？”
穆瑾的刀尖抵上那虚弱妖怪的心脏的时候，谢昭的声音响起来。
十分疲倦，是昏睡刚醒之后的虚弱，声音还有些沙哑，见二人都蹲在地上，挡着一个什么东西，动作还鬼鬼祟祟的，房中气氛还不太对，谢昭先是好奇看了一眼一旁一个深色兴奋的小孩一样的小老头。
不认识。
随即背着手踱到二人身边，看清了停下了动作的二人手下，是个什么东西，揉一揉酸痛的脖子，又揉了揉眼睛，也一同蹲了下来。
“你们这是要杀了它？杀它做什么？”
元良在远处嗤笑一声，同阿魓道：“我看你得想别的法子了。”
穆瑾看一眼李容治，谢昭这意思，不像是要拦他，但也不像是准他做这桩事情，穆瑾心头虽然很想手下用力，将事快些办成好了。但终究还是不愿意得罪谢昭。
李容治道：“你魂灯里头的心头血快没了，咱么得点上了，凝固你和南山的魂魄。”
谢昭听罢，好似还是没从昏迷之中彻底清醒过来，混混沌沌的，伸手将面对穆瑾侧躺的妖怪一拉，叫它翻了个身，面向她侧躺。才懒懒蹲着探了头，越过李容治肩上去看元良怀里的谢南山。
“南山怎么了？”
李容治道：“假死药没用，南山活过来了，身子弱，叫黄泉的死人气熏着了，现在快死了。”
谢昭“哦”了一声，“你也吃了那假死药才下来的，若南山的假死药没用，那你……”
李容治有一瞬间避开了谢昭的直视，但还是迎着她的视线，淡淡道：“阿魓先生有能隔绝死气的药，吃了之后，走过黄泉大门往返都不会有问题。”
当年阿魓留给他一颗，以防万一的时候用，他之后就是吃了那药丸，才顺利下了黄泉，又毫发无伤带着谢昭回到人间的。
此前原本是要找阿魓再拿一颗这样的药丸，但没找到阿魓，后头就用了米新筠那样一个惨烈又冒险的法子。
但米新筠的假死药其实也没大用，他将谢昭按到水里头的时候，就察觉自己的心重重跳，身子里逐渐有了不多的血，身上也更暖了。
他就知道自己活过来了。
在九泉之中不是一件好事情，但他没说。他那时候想着，只要能将谢昭送回人间就可以，他还可以再想想法子。
听见李容治在谢昭面前提到它，阿魓高高兴兴从椅子上跳下来，原本也想蹲到谢昭一侧，但它一个孩子身姿，蹲下来就更矮，索性又站起身来，激动同谢昭道：“是的是的，我身上有那个药丸，吃了之后，别说黄泉的大门，就是上九天也没法叫天人察觉的。”
谢昭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你是……那天问我要眼睛的人……”
哎呀，谢将军！你这双眼睛！哎呀，我应该要你这双眼睛的！
它那时候躲在大树后头，她一直就没见到它。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小东西，若不是白胖脸上的皱纹和白眉白发，她还以为是个胖小子而已。
阿魓有些羞赧，“我……那时候，因为谢将军的眼睛太亮了，我看不得，所以……”
谢昭摆摆手，觉得当前不是同它计较这个的时候，问道：“你身上有那样的药丸，多么？”
阿魓便往后退了一步，又从袖子里，从衣襟里掏出好几十个瓶瓶罐罐，数量比之前掏出来的还要多，如数家珍一样同谢昭献宝。
“这些，这些，这几个，都是，谢将军想要多少有多少。”
谢昭挑拣了几瓶，打开闻一闻，扯下盖妖怪的鬼差外袍，将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扫拨进去，留了两瓶递给李容治，问阿魓：“你想要我跟你换什么？”
阿魓不好意思“哎呀”道：“不……不用不用，谢将军尽管拿去用就是了，若是不够，叫我送来，我那儿还有，若是要别的——”
“你想要我的什么？”
谢昭坚定看着它。
阿魓“嘿嘿”笑着，挠着头，“将军的那双眼睛，花三用得挺好……”
见谢昭一挑眉，阿魓就立即发现自己的意思表达岔了，慌乱摆手同谢昭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不还的意思。哎呀！就是三姑娘的眼睛啊，原本的眼睛，被苏和尚伤得厉害，现今虽然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了，但要回到以往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当年借走将军的眼睛，原本只想着三年就足够，届时必定归还，但这不是三姑娘的眼睛还没好么……我就……就想再借一阵子。”
“多久？”谢昭问。
阿魓惊喜，伸出一个巴掌，五根短短的手指根根分明，叫谢昭心里一惊。
五年？！这山鬼这么狮子大开口？！
但阿魓那五根短短的手指晃动，山鬼开心笑着，尖利的小齿都露出来，“一年，再一年就够了。”
……
谢昭无语，半晌，面无表情道：“你这个山鬼的算数是不是不太好？”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