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
仇皋有个明显的怔愣。
元良诚恳点点头,手中的扇子指一指天上,“你在人间多年了,难道不知道九天之上住的,就是被凡人称为神仙的东西?凡人求他们,总是有求必应的,你为何不去试一试?”
想将这种历史遗留难题丢给他九泉?天上那帮蠢蛋做梦!
他也就现在还年轻,九泉经历了前前任大战之伤,尚且羸弱,轮回秩序还没走上正轨,等他羽翼丰满了,九泉之书记载的阴间将军又到位了,你看他还肯不肯受天上那帮蠢蛋的钳制?!
“怎么上去?昆仑往上的路早就断了,不周山不是被共工撞破了么?我又没有祝融和太一那个腾云驾雾的本事,怎么上去?”
元良听着神话传说里头那些上古神仙的名字,被仇皋极熟稔一般吐出来,居然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万年前,他所在的是怎样的世间,那些神话志怪传说有没有夸大其词,九天上既然已经轮过了十几次——他也是听过九天上是如何轮的,如同人间的朝代更迭,每次轮换都是一场血雨腥风,九天之上的人无情无欲无所求,厮杀起来更是不讲情面,讲究斩草除根。
那经历过这十几次轮换之后,既然已经早就没了仇皋的位置,那上古遗留下的人,还有多少?
盘古开天辟地,肉体早就化成了世间万物,连气息都成了人间的风。蚩尤呢?仇皋所说的祝融和共工呢?是不是也湮灭在了长达万年的时间长河之中,毕竟这世间,不管是九天之上,还是九泉之下,都没有真正的长生不老的东西。
凡人追求的长生不老,只是一个虚妄,九天尚且会有被轮换的一日,更何况人间?连他所在的这个九泉,时辰到了,不也该易主了么?
元良打量眼前这战神,他在万年前的厮杀存活下来,存活至今,大概是因为他是个人。
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他有人的七情六欲。
他自己不知道,但是元良看出来了,他脑子里的声音,脑子里的脸,其实是他心中羁绊,或许是他上古时期的妻子,或是深爱之人,他活得太久了,忘记了许多,但那个人,那张脸,那把声音,他没法忘记。
爱太深了,记得太深刻,深刻到就算时间长河把一部分记忆洗去,所爱也还记得清晰。
然后爱就成了痛苦。
他看起来几岁?大概不到三十,他被封神的时候,也正是这个年纪,所以他不会再老了,和九泉之主一样,正常长到成年,成年之后,元良就会老得很慢很慢。
他们不会老,他们老得慢,但是周围的人不一样,周围陪着他们的人会有老死的一天,那一天比他们想象中会更早到来。
在他们永葆年轻的时候,身边的人迅速衰老,死去,这一切对时间漫长的他们来说,不过只是其中一眨眼的瞬间。
“九天……你想上九天,可以去人间,找人问一问。”
元良思绪复杂,再开口的时候,竟然有些艰难。
他脑子里的那个女人死了,而他活得太久了,越是想记住,越是记不住,他才会这般疯,才会这般被回忆和执念折磨的。
他不能变成他这个样子,只要没有情爱,就不会被情爱折磨。
他不会变成他这个样子。
“去找人间的妖精问一问,人间有许多想修炼成精的妖怪,他们修炼,是想要上九天,在九天上有一席之地。”元良挺直了腰杆,摒弃了心中的杂念,笃定道。
“人间?妖怪?”仇皋有些困惑,“我在人间,不曾碰到过你说的妖怪,妖怪又是什么东西?”
像你一样的东西,元良在心里头吐槽,“万事万物,活久了会成精,成精就是成妖怪,不多,但有,你只要留心就好。山石,兔子,一把琵琶,都可以成精。”
看仇皋懵懵懂懂的,又好心贴补了一句,“你碰不到,不是人间没有,而是你身上的气息……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又是天人之身,你周围方圆十里不会有邪祟东西,妖精还没看到你,先闻到你,老早就跑了,还等你见到?”
仇皋低头闻了一闻自己身上,低喃,“她也总说我身上有味道,可是我闻不出来。我身上是有什么味道?”
后一句,抬头问的是元良。
元良用扇子一端敲一敲鼻尖,“血腥气,不臭,反而香甜,对我这样的来说是好闻的,但是对妖精鬼怪来说,是个警告了。你前半生一定杀了许多恶人坏人,身上才有这样的味道。”
若是因贪婪杀戮心而起而行杀人事,纵使是战乱纷争,大概会同忘川河里的阴鬼一样,是个恶臭气。
但这人不是,因此元良推断,他无贪念无杀心。
也是啊,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封战神啊,只可惜被他自己白白作掉了。
“血气……我杀了许多人,这双手上的鲜血太多了,总也洗不干净,这其中……这其中……”
仇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元良看那手掌上头明明十分干净,他方才活活打死这样多鬼差无常,手上身上却半分鬼血都没染上。
元良用扇遮了右眼,眯着左眼使劲去看,果真看到他一身隐隐约约的灿光流动在四周。
真是天人气。
“你有天人之身,想上九天必定也不困难,我只是一个凡人,长到今年也才十五岁,知道的事情不多,你想上天,就得去问问人间的妖精鬼怪。”
“可是你说,我身上的味道……”
“你将心给我就成。”元良用扇子指一指仇皋的胸膛,“你将心给我,我给你一身皮,叫你身上的味道散不出去。”
仇皋有些犹豫。
元良循循善诱,凑近了他,低声轻哄,“你将心给了我,你也不会死,你是天人之身,能长生不老,等到你不愿意活了,只会消融在时间里,没了什么都不会死的。”
仇皋听罢,不犹豫了,一手拉扯自己的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另一手五指做爪状,先并拢往自己心脏所在位置一插,再用力一撑,抓着了什么东西,“噗”的一声将手拔出来的时候,手上捏着一个用力跳动的血糊糊的,正是自己的心脏。
“给你吧。”
仇皋面上没个痛楚,将那有力跳动的东西递给元良。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