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死状甚惨。
他还垂着眼看她，一副询问她对他这死相是否还满意的神情。
谢昭点点头，表示勉强满意，“那还行，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说罢再斜睨他。
意思非常明显啊，她太冷了，她想叫他放开她，只要他放开她，她也不会再往死里打他。
毕竟他死都死了，还能再死到哪儿去啊？
温香软玉在身侧，佳人朱唇在眼前，李容治不是很想放，可眼前不是将一腔生离死别的思念倾诉的时候，他下来之前也早就知道此行最大的风险，不在九泉的诡谲情境，而在他这一落，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谢昭看不得活人面目，死人和妖怪的面目可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原本还不知道谢昭能看死人和妖精鬼怪面目的事情，还是那鲛人昝夷客“告诉”他的。
他之前仗着她用的谢不留的眼，谢不留死过了，双目浑浊，她必定认不清他，才假扮成了另一个“李容治”。
如今谢昭既然能看清他的脸，那也没必要再假扮别人了。
“你死了几天了？”
谢昭得李容治慢吞吞地松开了手臂和脚，立即迫不及待从他和山墙之间钻出来啊，并离了李容治三四步远，大略整理了下衣襟，动着身子将自己身上寒气和被桎梏多时之后的僵硬驱散。
“也就是今日的事情吧，折腾了一晚上。”
沈妙都不太敢看，连谢晅那样的硬汉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跑到了屋外头。
“噢~”
谢昭没什么情绪，应了一声，但上下打量着将谢南山交到鬼差手上的他，又总觉得有哪处不妥。
死了的人真是这个样子的么？
他怎么同那些死了的鬼差，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生气的感觉？
“你怎的落到了这一层来？死人不都是只在黄泉轮回往生么？”
“我是人皇之子，鬼差和判官不敢接待，阎王也不敢，叫我来这儿，等九泉之主。”李容治扯起谎来，面色不改，打量了谢昭身后的宅子一阵，大步流星走过来，顺道拉了谢昭的手，一同往元良宅子里头走，并问着，“元良不在么？”
谢昭被他这般十分自然地一牵，好似是之前常做的事情，十分熟稔，她也觉得合该如此，但心头隐隐的还是觉得有哪处不妥当，转头用眼神询问方才站在李容治身侧的鬼差，那鬼差背着谢南山，冷汗涔涔的模样，避开谢昭的视线。
不太对劲。
谢昭低头，看着二人交握的手。
他的指尖冰凉，但是手掌心还有些干燥的热意，烘着她冰冷的手，她竟然觉得这温暖十分熟悉。
她的夫君李容治也有这样的暖，但是比当前这个九皇子李容治更热一些。
不不不，不该是比较两个李容治的掌心热的时候，这儿就是不对劲的地方啊！
死人身上怎的还会有热度？
“但你身上还是热的啊。”
不止是他的掌心热，方才他身上的体温，落在她脸侧的鼻息，都是温热的。
不太对劲，不太妥当。
谢昭同他迈过了门槛，转头看他。
李容治抬手，摸了一摸自己的鼻尖。
“那……大概是还没死透吧，可能就是个半死不活——”
话音断在谢昭又袭过来的杀气上，她这回干脆抽了鬼差身侧的刀，惊得两个鬼差“哎呀”叫唤着。
“谢将军！谢将军不可！不可呀！这可是人皇之子！不能在咱们这儿出事的呀！”
谢昭才不管顾那套。
出事？出事最好，最好将她拘往九天去，只要能从这最下层往上，她就有法子在路上脱身，返回凡间。
更何况九皇子李容治这是未死。
“你既然没死透，我就给你指一条死路，直接送你到黄泉投胎去！”
谢昭喝断一声，一手快刀在院中舞得生光。
她的刀术师从谢不留，谢不留是现国最好的刀客之一。虽然不是她名义上正经的师父，也没喝过一口拜师茶，但谢不留对她也算是倾囊相授了。
谢不留的刀，擅重，擅快，脚下走位诡异又清奇，一时轻浮一时沉实，纵跃劈刺又攻又守，周身毫无破绽，在意想不到处藏着天罗密布的杀机，叫人防不胜防。
受限于女子身及力量，谢昭只学了七八分，但这七八分也足够闯荡江湖和沙场，立于不败之地了。
偏偏这七八分，今日在李容治这儿处处都不是，处处都是破绽。
李容治没了谢南山这个累赘，从身后抽了一把扇，格挡应对自如，连气息都没紊乱半分，还有空闲取笑她。
“谢昭，你这刀不行啊，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练刀了？”
谢昭心头微微恼怒，但立即沉着，抿着嘴专注攻击，但李容治见招拆招，好似每次都能看穿她下一步套路一般，极快地化解了，有两次还用扇尖比作刀尖，指在她胸口的位置。
你来我往的，谢昭始终没法取得有利的优势，方才又被九泉的山墙冻了一场，如今这样一动，才察觉那山墙里头真是有东西侵吞了她的气力的，渐渐就有些体力不支。
既然从李容治这儿讨不到好，谢昭索性将刀一扔。
“不打了不打了！横竖你喝了鸩酒，活不成了，也就这几个时辰的事情。”
刀扔地上一声“哐啷”巨响，将在鬼差背上睡着的谢南山给惊醒了。
谢南山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被声响从美梦中惊动，才清醒了一半就又听到谢昭气呼呼的话，以为谢昭这气话是对她，小嘴一扁，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哇呜”一声哭出来。
鬼哭狼嚎，甚是要人命，更何况谢南山这种小孩子，小孩子哭起来是会尖叫的！
谢昭听着那哇哇大哭，只觉得额头疼得厉害，捂住了耳朵，那鬼哭声还是从指缝里头钻进来。
“快哄哄她！你们快哄哄她啊！”
谢昭这几日住在元良的宅子里头，不太注意这鬼孩子，便也不知道这孩子平日里都是哪位鬼差带的。
背着谢南山的鬼差手脚没个地方放似的，颠着谢南山，也是头疼得紧。
谢昭看在场几个鬼差都没个章法，这时候肩上又一轻，榕树伯又再倒下去了！
一片混乱，谢昭又想捡起地上的刀先将谢南山砍……惊吓一下的冲动。
她再这么哭闹下去，她不聋也得疯了！
“谁叫你吓她？”
李容治轻飘飘看一眼谢昭，从鬼差背上将谢南山接过来，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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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