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看着美人儿沈公子面上的红肿,一眼被打得睁不开,耳畔嘴角都是血,鼻青脸肿,一张脸惨不忍睹,哪儿还有谢昭方才看到的叫人惊艳的美貌半分?
并且,按照谢昭以往打人和被打的经验,这些红肿大概明日或后日,最迟不过大后日,就会变成青紫满布整脸,要热敷个五六日才能将这些青紫淤血消散去。
谢昭可惜叹着那张暂时失了美貌的脸,宽慰他道:“嗐!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天地间、成就一番伟业,全凭一身本事,靠的也不是一张长得好看的脸面,就算真的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何况男子脸上有些伤,更添英气么不是?你看我谢家军里头,上过战场的,哪个身上脸上没个伤疤的啊?姑娘家们还不都是抢着嫁?”
谢昭说的这是实话,谢家军的将士在现国确实是抢手,个个都是紧俏货。
她正说着话的时候,那美人儿沈公子抬起头来,用没被打到的那只眼瞧谢昭。
他原本就是一双眼尾略微上挑的丹凤眼,媚眼如丝,眼内神光照人,好似能迷人心智。谢昭只见得那极黑的瞳仁之中映着自己笑嘻嘻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笑着将眼撇开,不敢在沉溺在那只眼流盼的眼波之中,问那把完脉了的郎中,“如何?沈公子可有内伤?”
方才五六个丞相府的奴才围着他拳打脚踢的,他看来没习过武,没打过架,大概率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围殴,连如何保护自己都不知道。
换成谢昭,一定双手护脸,将身子团一团护住心腹,能被伤得轻一些。
郎中说着:“有些内里的淤积伤,加之这些时日伤心劳神,须得好好调和一段日子。”
谢昭挠一挠脸,心里想着,原本是要来捐个银子,叫这美人儿不必卖身做奴,好好安葬自己的父亲,没想过带人回去,现下这一伤,好似还得给他找个调养生息的地方。虽然方才问她老舅的时候,她老舅也没答应能将人放他那儿,但也没说不答应啊。
便问那美人儿:“沈公子,你现今可有住的地方?”
美人儿哀哀怨怨摇一摇头,也说不得话,摇完了,那只完好的眼内一红,细长的眼内隐隐有着泪水波光,惹人怜爱。
谢昭看怔,周遭见着了美人垂泪的人也看怔,四周有一瞬间的安静,仿佛天地失了颜色,眼前仅一遭人欺凌之后的柔弱美人。
围观的人中,立即有围观的人热心与谢昭解释道:“谢小将军不知道,这沈公子先前家里是顶有钱的,这一两年遭人算计家产,这才家破人亡,被人从大宅子里头赶了出来的。”
又有旁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沈家的事情,说着沈家本是京城有名的商贾之家,虽说不上是可敌首富,但家底殷实,不愁钱路,但今年春遭同行联合官老爷构陷沈家欺行霸市、偷税漏税,将沈家生意彻底封了,也将沈家的家当抄走大半。
屋漏偏逢连夜雨,沈公子本就是独子,主家一倒,家族中的其他叔伯以他年纪小、无兄弟为由,趁机夺了几处大宅子。夺了便也罢了,还将沈公子和他父亲赶了出来,叫十八岁的沈公子只能带着因家道中落疯癫了的父亲流落街头。
又说这期间沈家的仇人处处不给这对父子活路,沈公子做的小本生意遭人掀了摊子,去做帮工又遭人设计辞退,这期间沈公子还被曹嘉运瞧上了美貌,沈公子受不得羞辱,言辞讥讽那曹猪头一番,叫那曹嘉运记恨在心。
昨夜里,沈公子的父亲得了急病过世,沈公子没有钱,也没有办法,只好在京西大街摆了个卖身葬父的牌子,想将自己卖出去,好安葬父亲,也给自己寻条活路。
没想到曹嘉运出来闲逛看到了又来捣乱,当街调戏他,折辱他,见他居然胆敢反抗,便令手下奴才殴打他。
旁人便夸赞,“好在谢小将军及时赶到了,不然,沈公子非得叫他们打死不可。这曹家的上个月曾打死过一个卖豆腐的姑娘,手段端的是阴险狠辣,他又是丞相的儿子,官官相护的,谁也治他不得,打死了人,非但没被治罪,居然还能嚣张到今天。”
这一段话说得周围的百姓激愤不已,纷纷附和。
谢昭看着那怔怔看着她的沈公子,从方才人家说起他家道中落的家事,他便是这样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也还挺,惹人心疼的。
谢昭轻轻咳了一声,恢复了一下心智,掏出她老舅方才给的几张银票,抽出其中两张小额的十两银票,两张都塞到了沈公子手里。
“我这儿钱也不多,我没给人家办过丧事,不知道丧事花费几何,这二十两银子你先拿去安葬好你父亲,若是不够,去谢将军府找我拿。若是余钱,若是你还想留在京城,你就去拜我老舅为师,若是能考取个功名最好,或者是在我老舅的庇护下重振你沈家商业宏图。我老舅是廣谵侯言昆,别说曹丞相,就算是太子也不敢轻易动他的。若你不想留在京城,剩下的钱就做你的路费,若是不够,还是去谢将军府,找我拿。”
另外从怀里掏了些碎银子,大概有个一二两,交给那郎中,“拿去抓药,送到廣谵侯府去,这几日沈公子暂时住那儿,钱不够找管家拿,我来交待好, 你过一两日去复诊,出诊的费用也找管家报就行。”
那郎中接了钱,点头应下,又仔细望闻问切了一番,沈公子一一答妥了,也给他瞧好了,才带着自己的伙计回药铺里头去开方子抓药。
谢昭觉得这已经过了小半日,那京都府尹居然还没带着人到,街头闹事,打架斗殴,这片的捕快居然好似没被惊动一般,至今也没个官差来查看。
谢昭看着谢不留有些百无聊赖,好似也有一些没吃好饭的恼怒。这会儿正蹲在地上,将没吃好的恼怒发到曹嘉运身上,叫曹嘉运将五指张开贴着地,拿着一把短匕在曹嘉运的五指之间飞刀玩,将曹嘉运吓得两股战战,险些尿了裤子。
谢昭觉得已经在沈公子这儿交待好了,要往谢不留那儿去,想着要么直接拎着曹嘉运去一趟京都府,方才一动,衣袖被人拽住了。
谢昭低头,只见得沈公子虚弱坐着,抬头看她,眼中有些冷静。
“我这是卖身葬父,谢将军给了银子,却不想收了我么?”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