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还是一贫如洗的谢昭

    谢昭也不知道这之后,悲痛欲绝的谢萧氏是怎么被她大哥带走的。
    她也不太知道谢萧氏为什么这么悲痛欲绝。
    谢萧氏好似在房中骂了一阵老天爷,骂了一阵谢晅,最后又骂了一阵李容治。
    泼辣的女子,骂起人来不带脏话,却刀刀见血,句句致命。
    但谢昭没法分心去听清楚谢萧氏都在骂些什么,她太震惊了,只顾低头垂眼看着自己手心被揉在了一块儿的五两银子,想不得别的事情。
    这银子……怎么就轻易被这么揉变形了呢?
    她之前摸着的时候可是硬邦邦,又沉甸甸的啊!
    所以她的五两银子……是假的?
    她还是那个赤贫的谢昭?
    那她的地……她要离开这儿到别处买块地过往后日子的计划……
    “阿昭?”
    李容治想将那团被揉得像纸团的五两银子从她手上拿走,她的手心被李容治温热的指尖碰到,那一瞬间,谢昭脑子里又闪过李容治握着别人的手的画面。
    好似被烫到一般,谢昭倏地将手缩回去,那五两银子就掉在了地上。
    轻飘飘的,没有银子落地该有的声音。
    哎,这果真是个纸做的……
    她果真也没有钱……
    “阿昭,这是谁给你的?”
    谢昭呆呆盯着地上的“银子”,听见李容治这样问。
    他有些恼怒,隐忍着,一双眼幽暗暗的,深不见底的黑瞳里头好似有滔天的怒火。
    好似还有些杀意。
    谁给她的?她也不知道,她在河边钓着鱼,莫名其妙的,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树底下埋着一坛酒和一袋钱。这感觉来得突然又真实,她就照着那感觉去挖,果然挖出来了一坛酒和五两银子。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冕村别家的男人藏的私房钱,但那酒坛子上头贴着一张糯米黄纸符,上头写着她的名字。
    她当时虽然觉得酒坛子贴的居然不是红纸,而是一张召神驱鬼和祭祀用的糯米黄纸符,纸符上头也不是酒名,而是“谢昭”二字这一桩事情有些些奇怪,但是拿到银子的瞬间,她脑子里突然有了个离开冕村到别处隐居的计划,就高兴得没想别的了。
    这原来……是烧给她的啊……
    “身无长物,还盼将军不要嫌弃,黄泉之路难行,有酒有肉,路上走好一些,日后将军魂归,若能来看我一眼,我这一世便知足了。”
    谢昭现在才想起,当日好似听见有人这般说过这句话。但当日是清明,一年之中的清明和七月,她能听得不在身旁的人说话。谢晅扮作谢不留的时候,跟她说那是路经此地抓人的小鬼,叫她不要应答,因此除非听到的话又多又长,或是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别的她从来没有认真聆听过。
    那个男子的声音,她并不认得,印象里没人用过这个声音与她说过话。
    是个陌生人。
    李容治问是谁给的,她还真不知道。
    “阿昭,跟这银子一起的,还有别的东西吗?”李容治又问。
    有啊,还有一坛酒,但是她当时不愿意喝,倒河里喂鱼了。
    可她现在不想说,她不想告诉李容治。
    他有别的心上人,何必还要假惺惺地扮演一副关心她的样子?
    她的事情他不该再管了。
    况且她现在有些绝望,因为没钱而有些绝望,绝望到丧失说话的欲望。
    哎……她还是那个一贫如洗的谢昭啊……
    似乎是见谢昭光看着银子发呆,脸上冷冷清清的没有情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没有动静,李容治面上有些担忧,伸手要去拉谢昭的手,想要紧紧握着谢昭的手安抚她。
    但谢昭还是察觉到了,在他碰到她的手之前,躲开了。
    这是她今日第三次避开他的触碰。
    “阿昭?”
    谢昭低头看了李容治一阵。
    烧给死人的纸元宝,李容治紧紧握着一只女人的手。
    这真是人财两空的一天。
    “阿昭?”
    谢昭没说话,抬脚走了。
    李容治是得了谢晅的指点,在河边树上找到谢昭的。
    谢昭挂在一根横生的树枝上头,像一块对折的腊肉,手脚指地,随风飘荡。
    山玉龙将李容治推到谢昭下头,得了李容治的摆一摆手,暗示他退下,山玉龙这才恭谨抱拳弯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转身离开,但没走远,在稍远的地方候着。
    李容治坐在轮椅上头,停的位置太恰好,本来想要瞧谢昭的脸,但抬头只看得谢昭的头顶,她的马尾垂下来,跟她的手脚一起随风柔软荡漾着。
    她还是跟她小时候一样,不开心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将自己挂着,好似将上半身的血液都倒到脑袋里头之后,不高兴就能从头顶往地上流失掉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她。
    “阿昭?”
    大概是听到有人叫她,谢昭垂着的脑袋抬起来一下,看了李容治一眼,又将脑袋垂了回去,将头顶对着他。
    李容治想抬手去撩谢昭的手,但树太高,他就算站起来伸长手也碰不得她。
    更何况她今日一再避开他的触碰。
    她真是一个优秀的武者,身体总是先于脑子有反应,她心底的厌恶,总是用肢体优先表达。
    李容治说不好心里的感觉,沮丧,又有些高兴,沮丧谢昭不肯他碰她,高兴谢昭不肯他碰她。
    她有了不一样的小情绪。
    这样的小情绪好像是因为在乎他才生出来的。
    他一早知道她躲在窗下偷听,心里好气又好笑,故意开了窗,将手伸了出去,想吓一吓她,但她好似是往更下边躲了,他看不着她,也碰不到她。
    手一伸再伸,大概是脸上戏谑的笑意太明显,叫沈妙发现了。
    沈妙多聪明啊,一下子就知道窗下藏着谢昭,说着话也将手伸了出去,想要捉住谢昭。
    在那一个瞬间,他心里便生了一个恶作剧试探谢昭的念头,将沈妙的手紧紧一捉,往房里扔去,再伸长手要亲自去捉谢昭的时候,只听见院外有瓦片被踩碎的细微声响。
    她逃了。
    逃得很快。
    还挺惊慌失措的,连踩到了掉落的瓦片弄出了声响也不知道,哪儿还有个威武大将军的样子?
    谢昭这是不是吃醋的表现,他不好拿捏。这玩笑过了火,他却是知道的。
    他观察她很久,知道她在情感上有些洁癖,洁癖到不肯让不喜欢的人碰她。
    谢老将军死后,他有一段时间还住在谢府里头,有一日从外头回来,在回廊拐角的地方无意撞上了急匆匆跑出来的她,二人肩膀一撞,她焦急的神色里头便杂了毫不掩饰的厌恶,蹙着眉,也不看他,一边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扔在路上,一边转了身往回走。
    听府中下人后来跟他禀告,她是立刻回房换了一身衣服,被他碰着的那一套,从里到外的,叫人拿去烧了。
    他今日也是自己作死。
    谢昭方才说想休了他呢。
    没想到隔了快四年,他又从她嘴里亲耳听到她想休了他的话。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