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听着李容治的声音,是肝胆俱裂的暴怒了。
那谢昭不见了的事情,怕是败露了。
谢昭一时心慌无比,李容治往日就算冷口冷面,也不曾真的发过脾气,今日这一发,谢昭在院子外头倒惶恐起来。
那鬼差扒着院墙悄悄往里看,看清了,回到谢昭那处,蹲下来与抱着头愁眉苦脸的谢昭悄声回禀道,“院子里头有许多人,翻墙进去怕是立刻就被看到了。”
“到了这院子周围,就没有人间的路能叫我二人带将军遁进去了,这院墙之上也满是符咒,寻常鬼怪是不可进的,我二人也近不得身。”
谢昭蹲坐在地上,挠着脸,“那可如何是好?”
那两个鬼差附耳商量了一阵,得了一个初步的方案,才与她说:“将军莫着急,本地有个榕树伯,我去请它过来,叫它带将军从土里遁进去。”
榕树伯,大概指的是村口学堂那棵大榕树吧?那榕树这样巨大,早该成精了的。如此说来,是真成了精了。
谢昭稍稍有了点盼头,点头道,“那敢情好。”催促那鬼差快去,因听得院中有人真在踹门了。
谢昭心里想:她这夫君真是深藏不漏,平日里对着外人疏离有加的模样,竟然一下子能叫得动这么多人过来,真是厉害。
一个鬼差去找榕树伯,另一个鬼差就留下来了,陪着谢昭一块儿等着。
正是之前在船上得了谢昭青眼高看那一个。
谢昭想,他生前大概也是久混朝廷的人,官场上暗里的规矩还知道得挺多。就问那个鬼差,生前是在哪处当差。
那鬼差不好意思挠着头,羞涩笑着,与谢昭说:“说起来也算是跟谢将军沾点亲带点故的,我生前拜在廣谵侯门下,是言老的门生,后来做了个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康百十年的时候因得罪了辰妃的胞弟,在外出公干路上被装成土匪的一伙人杀了。”
廣谵候言昆?她舅舅啊!
言昆是本朝顶有名的大学问家,官至殿阁大学士,得圣上重用。
谢昭小时候被扔到他那儿受教过几年,但是谢昭实在是太愚笨,言昆的一丝半点没学到,成天打架惹事,便又遭言昆扔了回来。
她爹死了之后,偌大的将军府一夜倾覆,以往与谢家交好的都纷纷在朝堂之上弹劾谢家,弹劾她,说她刚愎自用,又说她私通敌国,在西南边陲私设黑市,搜刮百姓民脂民膏。圣上因此大怒,谢昭连降两级,若不是还有言昆拼了老命力保她,她怕是要遭盛怒的圣上发配到西北去。
但是去不去西北的,谢昭其实也无所谓了,爹没了,兄长一个卧病在床,一个征战在外,连父亲下葬都不能回,她一个人处理的丧事,心里头一片死寂,只想远离这个吃人的京城。
等到西北战事突起,谢昭拎着她爹留下的那柄长枪,上朝请命,驱除蛮夷。
开拔那日,只有言昆来送行,老泪纵横,又悲又气,恼怒她此行无疑是将刀子递给了想害死她的人。
谢昭“哈哈”笑着,叫手下人取了酒来,斟好了敬言昆一碗,昂头将自己那碗一饮而尽了,跪下来,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翻身上马去。
那鬼差说着,“将军小时候,我还得陪将军上过树。”
谢昭想了一阵,想不太起来了,小时候在侯府陪她玩的人太多了,她那时候又小,哪儿能个个都记得?
那鬼差倒也不计较,小声笑着,与谢昭说,“鬼差入黄泉,便无人间的名字,我原先的名字我也不太记得了,若是能记起那名字,往后鬼差任职满了,投胎去的时候,还能多一些福报,叫下一世顺遂些,若是不记得,就只能当是没有胡乱投了,判官老爷懒得很,是断不会给你查的。那些无常都叫我丁甲,叫刚才那位兄弟丁乙,将军往后倘若有用得着我二人的地方,找一张糯米黄纸符,用朱砂在上头写鬼差丁甲、鬼差丁乙这几个字,往地上一拍就成,我二人必定知道,万水千山也要到将军跟前来。”
谢昭说着,“哪儿有人没有名字只有个编号的,等我去找言昆老舅,问好了你的名字,再告诉你。你那位兄弟,也是此前一同在朝堂做官的吗?也是在我言昆老舅门下?”
鬼差丁甲说,“倒也不是,那是燕江的部下,被燕江营中的内斗牵连了,做了个替死鬼,也是死得凄惨。”
谢昭记下了,“我会给你们寻回名字的,人活一世,受苦难一世,不就是为了下一辈子顺风顺水,万事顺遂么?”
正说着的时候,去寻榕树伯的鬼差丁乙带着榕树伯回来了,也来不及有多余的寒暄了,一人二鬼差相互道了别,榕树伯小心拽着谢昭的手,将谢昭往下一带,谢昭只觉得被闷到了土里去,四周的黑暗和土石挤压着她,叫她一下子喘不来气,险些憋死过去。但只不过一会儿,那榕树伯将她往前拉了几步,说了一声:“将军小心了。”
谢昭还没反应过来要小心什么,后腰就遭那榕树伯往上一推,原本的挤压感顿时消散,新鲜且熟悉的房间里的空气霎时间又充斥谢昭的鼻腔和肺,倒叫她一时不适应,遭呛了一下,咳了两声,又打了个喷嚏。
榕树伯脑子真好,将谢昭恰好推到她那地铺里头,得被子一盖,谢昭方才觉得冷得很,是结结实实地被忘川河水冷到了,说不好已经染上风寒,明日就要发烧了。
但谢昭这两年好似也没怎么生过病。
这般想着,就又打了个喷嚏。
下一瞬,就有人扑过来,将她从才暖了一点点的被子里头扯了出来。是李容治,用力蹙着眉,焦急看她双臂,又叫人用光照她。
谢昭今夜泣了一场血,双目一路以来就痛得很,遭光一刺眼,只觉得眼前一白,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李容治后头也没生气,放她睡了,但他自己竟与她同睡在地铺上,睡在她被子外头。
谢昭奔波了一夜,等沾了枕头,才真是察觉到了疲倦与困意,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李容治上床去睡,别叫地板冻坏了身子,眼睛一闭,就沉沉睡着了。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