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那人就斜睨了她一眼,“你连自己是何时成亲的都不记得了?谢三,我看有没有一个夫君对你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嘛,是你现在嫌弃我腿瘸了?还是嫌弃我老了?”
谢昭有些讪讪的,挠一挠脸,低声嘟囔道:“你老不老的,我怎么知道,我也没试过。”
李容治似是没听清,挑眉扬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谢昭心头一动,慌乱解释道,“没……没什么的……就是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李容治“哼”一声,“谢三,你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谢昭讪讪的,再挠一挠脸,“有……有吗?”
她今日也觉得自己怪怪的。
大概是今日早晨练枪的时候,觉得谢不留比她印象中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
但是男子总是一直会长的,谢不留也才二十九,俗话说男子三十窜一窜,谢不留大概就在窜一窜的过程中,她也没必要起这种疑心。
那就……大概是因为许久不杀人了吧?
那把刀刺进那人身体里的时候,谢昭小心地绕过肋骨取了最柔软的心脏处,刀入血肉时迟钝的阻碍感,曾经叫她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心里曾想着:在战场上,哪有这样小心杀人的时候,都是大刀阔斧地砍,大开大合的刺,没有多余的时间花心思如何叫对方死的无声无息些,脑子里也不能有多余的想法,若然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
说到底,在战场之上,谁还记得往昔的荣耀和往后的荣华富贵呢?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要活下来罢了。
活下来,就算是此生最大的荣华富贵。
也许就是前几日这桩杀人事,叫谢昭觉得,自己也有不同于往日的时候。
算得是,成长了吧?
谢昭擦着李容治的发,这块布巾透了,就去换了另一块,擦着擦着,突然看到黑发之中有银光微微一闪。
“……李……”
虽然能跟谢不留在背后说李容治长李容治短的,但谢昭当着当事人李容治的面,实在是没法将“李容治”叫出口,总觉得“李容治”这个名字是属于别人的,专属于别人的。
但这两年谢昭好似对眼前这个“李容治”也没个什么正经的称呼,只要不是在话前头加上“谢不留”“不留诶”“左前锋”这些字,在这家里头的话就都是对他说的,二人好像都默认了,倒像是个心照不宣的默契。
谢昭思索片刻,“你……有白发……”
前头那人默了一默,“哪儿?”
还能是哪儿?“头……上……啊……”
前头那人又半转身斜睨谢昭一眼,“谢三,是你真是傻子,还是你把我当成了傻子?白发自然是在头上的,难不成会长到我背后?”
谢昭挠一挠脸,看他后背,他后背一向板正,站立好似一棵……一棵因瘸腿没法行走的松,坐在轮椅上的时候也很少有萎靡不振的姿态,都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仪态甚好,是经年累月自律的成果,不像她跟谢不留,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就算是坐在椅上了,也要往后放松靠着,叉着个腿,吊儿郎当的,也只有她爹面前能稍微讲个坐有坐相。
没办法,谢昭算是自小在军营里头混着长起来的,京城里头大家闺秀的行动做派没学到半分,行走坐卧虽完全算不得像是一个男子,但也是矫健有力,不似京城里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
有过几年,因谢昭独自领军大胜西南蛮国,少女将军的威名名震天下,京城一度也流行过效仿谢昭,女子不再是软绵无力的扶柳姿态,也有跟谢昭一般矫健又利落的体态,行走之间飒爽洒脱,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之姿,也算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谢昭抚了一抚李容治的背,像顺着一只猫的毛,突然叹口气,也不知道他这样时刻端着自己累不累。
“谢三,你摸我做什么?”
被当猫摸的那个人似乎有些恼怒了。
谢昭立刻顺着抚拍他背的姿势,将他的白发挑拣出来,一拉,递到他眼前,“拔白头发……”
“……”
再扒拉了一下,“还……还有诶……”
前头那个人就无奈气笑了一样,“谢三,你看你,都将我气出白头发了。”
“我?”
谢昭有些无辜,明明是他自己平日里喜怒无常的,她但凡做点什么、说点什么,他都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他那个生气的标准谢昭又拿捏不到,就好像是不想吃饭这样的小事,都能叫他立刻勃然大怒的。
“那可不就是你吗?”她的夫君倒是一副“我很有理”的样子,“怕过不了两年,我能叫你气出满头白发来。”
满头白发啊?
谢昭想了一想李容治满头白发的样子,倒也应该还是可以的吧?毕竟谢不留说他皮相好看,头发白不白的无所谓,年轻华发的她也不是没见过,现国也不是没有过。
便安慰她夫君,“没……没关系的,京城的小倌,有个叫……叫……”
叫什么来着?谢昭一下子也想不起来的,好似姓柳吧?
“柳什么的……也是年纪轻轻一头白发,但是很得女孩子的喜欢,都点他……他小曲儿唱得好。”
这是谢不留说的,当时他俩约定好了,等打完仗了就去小倌馆开开眼,见一见少年华发又色艺双绝的柳……柳什么。
所以她夫君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脸长得好看,到哪儿不能吃饭啊?
谢昭以为这样安慰李容治,李容治心情能好一些,还沾沾自喜了一下,但没想到李容治何止是生气啊?简直是勃然大怒了,又转身斜睨她:
“谢三,你头一次跟我说这么长这么多的话,是讲另一个男人?小倌?怎么?见过那姓柳的?用过?”
谢昭怔怔的,看着他蓬勃的怒气,上身往后倾了一倾,避免直对他的恼怒,觉得他这怒气来得真是十分奇怪,越是着急解释越是结巴,“没……没去过,谢不留……说的……”
“哪个不留?”
还能有哪个不留?不就只有一个谢不留么?
“你又去过小倌馆了?”
啊?什么叫又?她就去过一次,连俊美小倌的面都还没见上,就得回家接断骨去了,叫她至今想起来,还懊悔得很,只觉得那个九皇子李容治,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好东西。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