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酷夏,天气一日热过一日,看着屋外炎炎烈日,便让人生不出外出的心思。
这日午后,难得的清闲时光,整座府邸都陷入了沉静之中。褚曦按照习惯小憩片刻,可惜并没有睡多久,便自浅眠中清醒了。
丫鬟语冬正守在榻旁,一面给褚曦打扇,一面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不过做丫鬟的总是格外警醒,榻上刚传来一点动静,语冬立刻便清醒了过来,见褚曦起身便问:“小姐今日怎的这么早起身,不多歇息片刻吗?”
褚曦从榻上坐起,轻轻摇了摇头,身上搭着的薄毯顿时滑落下来。
语冬见状忙将滑落的薄毯收了起来,再抬头才发现,褚曦一觉睡醒额间隐约有汗——显然,在这样炎热的夏日午后,便是有丫鬟打扇,也热得人睡不下去了。
待身上的薄毯被语冬收好,褚曦便顺势起了身,几步走到了敞开的窗前。
夏日的午后阳光独好,金灿灿一片光辉洒在庭院花木,耀眼极了。枝头上蝉鸣阵阵宣扬着夏阳的威力,“知——了,知——了”的鸣叫声急促又聒噪,让人听了平添几分焦躁。
有小丫头正举着长杆去赶树枝上的蝉,忙活得满头大汗也没能让院中平静几分,整个小院尽是蝉鸣。
语冬端了杯温茶过来,见褚曦正瞧着小丫头赶蝉,自己也往外瞧了一眼,而后开口道:“小姐今日只少歇了片刻,是被屋外蝉鸣吵着了吗?”
若是褚曦嫌吵,明日自然会多几个人去赶蝉。
褚曦却将目光从小丫头身上收了回来,她接过语冬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也不知怎的想起便多问了一句:“最近倒是清闲,似许久都未接到帖子了,往年这时候都有帖子送来约游玩避暑的。”
语冬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说句不客气的话,褚曦在长安城里称得上一句炙手可热。褚家的权势是一方面,褚曦才名在外也颇受人追捧,就没哪家夫人小姐举行宴会漏了她的。即便褚曦不可能所有邀约都去,可长时间无人问津,这绝对是第一次。
想到这里,语冬觉得自家小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被冷落,于是说道:“许是门房出了差错,我这就去问问。”
褚曦性子宽容,也就养成了语冬风风火火的性子,她说完一溜烟就跑了,褚曦也没管她。
约莫过了小半刻钟,语冬便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小姐,我问过了,府中这些天收的帖子都被七郎君拿去了,其中有好几封给小姐的请帖,七郎君也没让人送来。”
语冬说着还有些埋怨,毕竟请帖这种东西如何对待也是要看人的,哪家该亲近哪家被无视都得小姐自己斟酌决定。现在可好,七郎君将帖子都拿去了不说,还不与小姐知会一声,万一错过了什么该如何是好?
听出了语冬话语中的埋怨,褚曦淡淡扫她一眼,立时便让这不知分寸的丫头噤了声。
褚曦没再就此事说些什么,但聪明如她,只是稍一思忖,便也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七哥自来与她亲近,却从不干涉她的交友与交际,这时候突然将她的帖子全部收走,除了事关闻斐,褚曦想不到第二个解释。
最重要的是连所有请帖都一并收走,这让褚曦不得不怀疑,七哥这是不想让她出门了……换句话说,她只要出门,可能就会遇上闻斐!
所以说,对方是已经堵到她家门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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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斐守在褚府门外三天了。她赌着一口气也不避讳,大咧咧在褚家大门外一站就是三天,几乎让这消息传遍了小半个长安城。
等了这几日,闻斐到底还是冷静了许多,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幼稚。不过来都来了,少年人好面子,总要求个结果,于是便耐着性子一直等了下去。
所幸闻斐的等待并没有白费,这日她终于等到褚家大门开启,出来的再不是褚家几兄弟熟悉的马车。陌生的车马让她下意识多瞧了两眼,到底没有失礼的贸然上前拦车。不过她没拦车,马车行至她面前却主动停了,有丫鬟从车窗探头出来对她道:“是闻小将军吗?我家小姐请你一叙。”
褚家出来的马车,能称小姐的也不过褚曦一人。
等候多日的闻斐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毕竟她等候多时,这结果来得似乎太容易了些。不过这样的怀疑也只是一瞬,闻斐很快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揣测抛到了脑后。她瞥了眼马车,说道:“我不便上车,不妨另寻一处说话的地方?”
马车里的人显然听到了,车内顿时传来一道温雅女声:“东街的翠微楼很是清幽,或许不错。”
女子的声音不疾不徐,很是悦耳,闻斐听罢莫名笃定了车上人的身份。于是她应了一声好,转身回去牵了栓在道旁的马,率先往东街而去。
马蹄踏踏叩击着地面,马车辚辚碾过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先后抵达了翠微楼。
闻斐下马后回头瞧了一眼,正看见马车停稳,车夫打开了车门……她下意识想要看看传说中的褚家姑娘长什么样,于是定睛看去,结果先出来的却是那个传话的丫鬟。而后等到褚曦下车,她又是一阵失望,只因从马车上下来的褚曦头上还戴着帷帽,却是将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
失望的情绪转瞬即逝,不等褚曦发觉,便被闻斐收敛了起来。她上前两步打了个招呼,也顺便确定一下身份:“褚姑娘?”
褚曦隔着帷帽看了看她,微微颔首:“武威侯。”
双方互通了身份,也没什么可寒暄的,索性直接进翠微楼要了个包厢,方便好好说话。
闻斐见褚曦不摘帷帽,难免拘束几分。她从没与这样的大家闺秀打过交道,不知如何开口,再加上受小将军性情影响,最后索性开门见山:“我曾往府上送过三封拜帖,却未得回应。”
褚曦闻言,帷帽下的唇微抿:“抱歉,此事是我家中失礼了。”
话开了头,褚曦似乎也没有因此恼羞成怒,闻斐也就放松了些。她原本是想斟酌言语,委婉一点提起两人婚事,但一开始就不客气的开门见山,这时候似乎也没了委婉的必要:“褚姑娘,不瞒你说,我送拜帖求见,是想与你说说赐婚之事。”
褚曦帷帽下的柳眉轻扬,可惜隔着纱幔闻斐看不见她神情:“愿闻其详。”
闻斐听着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些踌躇来,怕自己的直白惹她伤心。可有些话她不能不说,于是稍稍移开些目光,不敢与眼前人对视:“陛下赐婚,我等本不该有异议,然我与姑娘素不相识,贸然约定终生,总是有些不妥……”
褚曦点头,语调还是如之前一般的温雅:“我明白了。”
闻斐听她这语气,实在不知她究竟是真明白了什么,或者误会了什么。有心想要再说两句解释,就听褚曦又道:“陛下赐婚圣旨已下,武威侯若是不愿,我并没有异议,还请设法求陛下收回成命。”
褚曦这话说得一本正经,闻斐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让皇帝收回成命或许不容易,但以过往陛下对小将军的偏袒而言,事情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再去战场走一遭,开疆拓土的欣喜,绝对能让陛下忘记她拒婚的恼怒。
又想了想,闻斐才解释道:“我说不妥,并非觉得姑娘不好,也并没有冒犯之意。”
褚曦依然颔首,隔着帷帽淡定得不得了,闻斐见了都觉得解释多余。
场面一时静默,本就不熟的两个人说些尴尬的话题,气氛也就更尴尬了。最后褚曦等了片刻,见闻斐无话可说,便率先告辞了。
对方如此干脆利落,让在褚家门外足等了三天的闻斐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不过好歹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闻斐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见褚曦要走,她也没有挽留,只亲自将人送出翠微楼,又送上了马车。
恰在褚曦登车时,一阵风过,吹拂起她面前纱幔。
闻斐站在道旁瞥见了帷帽下半张侧颜,精致美好,隐约间似乎还有几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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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斐(冥思苦想):这张脸有点眼熟啊,在哪儿见过?
褚曦(压低帽檐):别看了,我戴帷帽不就是怕你认出我拿寒瓜砸过你吗?
PS:出门在外,手机戳的更新,戳得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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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