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绕梁(七)

    云深不知处山门前,蓝涣带着几分歉然道:“明玦兄,曦臣今日有事在身,恕不能相陪了!”
    蓝氏家规禁止背后说人是非,然即便是蓝家人也并非各个如蓝二公子一般,活似行走的规训石。年轻弟子遇到美貌的仙子,私下议论几句也是寻常。
    昨日,蓝涣无意间听到门下弟子议论在彩衣镇碰到的仙子。那仙子容貌殊丽,身着薄荷绿衣,头簪一支桃花簪,身负琴、剑,随行一名活泼的玄衣少年,这形容可不就是魏颜姐弟么。
    蓝涣虽是少宗主,然年少,清谈会主要是叔父蓝启仁主持。趁着清谈会未正式开始,蓝涣借口去彩衣镇会友,向叔父告假,想要“偶遇”心上人。与蓝涣关系最好的聂明玦昨日已至,蓝启仁原本奇怪什么友人要蓝涣去彩衣镇见,幸而蓝启智在旁,帮他说话,蓝涣才从叔父身边脱身。
    不想走到门口,蓝涣就遇到同样准备出门的聂明玦兄弟。蓝涣与聂明玦乃是少时知交,颇为熟稔,过往聂明玦来姑苏,蓝涣必定亲自迎接,即便是清谈会客人繁多,也会尽量陪同。往常像今日这般,清谈会其他客人未至,蓝涣多半是与聂明玦一同论道议一议江湖事。
    “哎,无妨无妨,我与怀桑也正要下山。”聂明玦朗声笑道。
    去彩衣镇偶遇心上人这等隐秘心思不足为外人道,蓝涣便没有主动提及自己是去彩衣镇。不然,聂明玦随口问一句到彩衣镇做什么或要与他同行,岂非尴尬?与心上人同行时,莫说好友,便是亲弟都会觉得碍眼。
    蓝涣没说,奈何三人从云深不知处下山走的是一条路,去的似乎还是同一个方向。一路上,蓝涣心不在焉地与聂明玦说话,却总不见分道,心中生出几分不安。
    “明玦兄与怀桑去往何处?”蓝涣忍不住问道。
    “曦臣哥哥,我与大哥去彩衣镇。”聂怀桑从兄长背后钻出一个头道,“曦臣哥哥也要去彩衣镇么?”
    蓝涣心下默然,强笑道:“正是彩衣镇,有点事情要办。不知明玦兄和怀桑去彩衣镇做什么?”
    聂怀桑去彩衣镇不稀奇,聂明玦是个武痴,总不会去彩衣镇逛街赏景吧?
    聂明玦朗笑道:“会友,昨日——”
    “大哥昨日在彩衣镇结识了一位知交,修为竟然可与大哥一战,好生厉害了。”聂怀桑大着胆子扒着聂明玦的胳膊,满是崇拜道,“曦臣哥哥,你也知道吧,我大哥是个武痴又素来惜才,遇到这等高手,总是忍不住要拉着人家切磋比划一下。”
    聂怀桑:曦臣哥哥既然要去办事,就别耽搁功夫和我们一起了!大哥喜欢切磋论武,肯定整日与人谈论修炼,曦臣哥哥可不是武痴,莫要同行了。
    大哥总嫌弃女修修为低还娇气,不与仙子们打交道。偏还脾气又暴躁,没有女修敢主动接近。这种配置即便是聂氏宗主也是个注孤生的命格啊!
    难得认识了魏姐姐,修为高深,竟然能够与大哥势均力敌。一个不怕大哥,还能让大哥引为知交的女修,关键还人美心善(人美,有眼睛都能看得出;心善,嗯~昨日告别前还帮他求情,让他逃过断腿危机),若是成了大嫂,就太赞了!
    听说魏姐姐与魏兄是散修,没有其他亲人。若魏姐姐成了大嫂,魏兄就会与他们去清河。脾气爆裂的大哥套上了缰绳,他不仅会有一个温柔的大嫂,还会多了一个趣味相投的好兄弟,岂非掉进了福窝?
    畅想了一夜未来的美好生活,聂怀桑已经制定了计划一、二、三、四,助攻兄长抱得美人归,为他们不净世赢回一位主母。
    别有用心的聂怀桑在这个时候,是非常不乐意见到蓝涣的。在遇到魏家姐弟前,唯一为他于大哥面前求过情的曦臣哥哥,聂怀桑尊重仅次于兄长。不过他看上的大嫂就那么一个,亲疏有别肯定先帮亲大哥。
    论长相曦臣哥哥远胜大哥,论性格一个温柔款款,一个脾气爆裂,论才华,曦臣哥哥六艺精绝,尤善音律大约会和魏姐姐有共同话题,大哥却只能在修为和骑射上胜一筹。哪怕有亲哥滤镜,聂怀桑也不得不承认蓝涣的竞争力太强。为了以防万一,绝对不能让蓝涣出现在魏姐姐面前,尤其不能与大哥一起出现,形成鲜明对比。
    最好的配置应该是他与大哥同行,他的弱鸡可以衬托大哥的威武,他的纨绔可以衬托大哥的稳重……他还能适时引魏兄出去玩,为大哥制造与佳人独处的机会。
    不想与聂家兄弟同行的蓝涣,不想与蓝涣同行的聂怀桑,加上一个状况外的聂明玦,拖拖拉拉终于到了彩衣镇。蓝涣迫不及待的与聂家兄弟道别,疾步离开。
    聂明玦瞧着蓝涣有些急促的步伐,满是疑惑道:“不知道曦臣要办什么事,走的这么急。可若心急,下山时为何不御剑?”
    “曦臣哥哥素来雅正,大约是怕失礼吧!”聂怀桑见蓝涣离开松了一口气,像曦臣哥哥这种危险性极大的潜在情敌一定要提前解决掉。
    聂怀桑心中给自己点了三个赞,难得大胆地拉着兄长去客栈找魏颜姐弟。话说昨日,聂明玦与魏颜比试后,天色已晚,因云深不知处有宵禁,作为客人不好失礼,拉着弟弟匆匆走了。
    途中聂明玦感慨了一句难得遇到魏颜这般高手,不能一起论道委实可惜。聂明玦心中全无风月,不在意男尊女卑,只崇尚实力,是个标准的武痴。聂怀桑趁机建议兄长今日来寻魏颜论武,见兄长因男女有别略有犹豫,不惜将自己都卖了。
    聂怀桑言语中对魏婴多有推崇,又故意提及魏婴一身所学皆是长姐教导。感慨魏颜姐弟身为散修,魏婴与他同龄,竟然剑法出众,不知道魏姐姐如何教导。若说与一位姑娘论武还有些忌讳,听到聂怀桑感慨魏婴与他一般爱玩,却修为了得,聂明玦立即坐不住了。
    同样都是顽劣弟弟,为什么旁人的弟弟少年英雄,他弟弟就这般不成才?莫非魏家妹子有教弟秘诀——
    聂·弟控一级·明玦:只要弟弟可以成才,什么面子都能丢,拜师也行!
    机智如聂怀桑昨日分手前,早就向魏婴打听到了他们落脚之处。进了彩衣镇,聂怀桑就带着聂明玦直奔目的地,他们到客栈的时候,却被掌柜告知,魏颜姐弟一早出门了。
    “我昨日约了魏兄一起玩的,他们不会走了吧?”聂怀桑忧心道。
    “两位客官并未退房,想来并没有走。”掌管笑眯眯解释道,“咦~魏姑娘和魏公子回来了。”
    聂明玦兄弟回头就见魏颜姐弟提着剑从外面进来,魏婴迅速凑到聂怀桑面前道:“聂兄,虽然我们今天约好了,也不用这么早吧?”
    聂怀桑捂住鼻子道:“魏兄,这一大早,怎么就满身汗臭啊?”
    “聂兄你也太夸张了吧?只是出了点汗而已。”魏婴委屈道,“阿姐押着我去练剑了。”
    聂明玦闻言点了点头,魏婴看着活泼贪玩,练功可比他弟弟勤快多了。难怪昨日能接他的刀,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弟弟一惯贪玩,平素身边围绕的都是一般纨/绔,小魏公子倒是不同。
    “聂宗主!”魏颜上前作揖道。
    聂明玦还礼:“魏姑娘,昨日比武聂某颇为尽兴,因天色已晚,匆匆而别,今日特来拜访。”
    “聂宗主客气了,烦请聂宗主稍后,容我们换身衣服。”
    “本是我与大哥来的突然,魏姐姐和魏兄自便。”聂怀桑笑着道。
    魏颜与魏婴回房换了衣服,四人出了客栈,聂怀桑对这里颇为熟稔,带着他们进了一家茶楼,寻了二楼雅座。这雅座既可临窗眺望山水小镇,亦可听说书先生讲一段奇闻异事,且不妨碍三五好友相聚。
    聂明玦不亏武痴之名,开口就是昨日比武之事,对魏颜姐弟师承来历颇为好奇。魏颜倒是无意隐瞒,不过前世长歌,今生抱山散人一脉皆非世人所知。听闻魏颜姐弟出自隐世门派,聂明玦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一般散修,想要培养出这才华不弱于世家子弟的姐弟二人想来也不可能。若他们背后有一个不出世的师门一个不出世的师祖,也就不足为奇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见这修真界,并非世人以为的这般简单。
    玄门百家只晓得有一位不出世的抱山散人,焉知这世上许有许多个抱山散人呢?
    聂明玦好奇魏颜的修为路数,魏颜对聂氏刀法同样颇为好奇。做为散修,能够接触到五大世家高手的机会可不多。他们唯一相识的江枫眠不过五大世家之末,还因其夫人之故,鲜有往来,可与五大世家的家主坐而论道,对于魏颜而言亦是幸事。
    魏颜与聂明玦相谈甚欢,魏婴勉强也能听懂一些东西,可苦了聂怀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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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神导)怀桑遇上聂(猪队友)明玦:我太难了!
    小剧场:
    一日,蓝涣见魏颜与聂明玦相谈甚欢,凑近一听,原来是吐槽各自的顽皮弟弟。
    可是他弟弟蓝湛一点不皮呀?蓝涣苦思片刻,以弟弟总面无表情心思难猜为槽点,得以加入讨论。
    蓝湛:……
    后一日,见魏颜与温情、江厌离相谈甚欢,凑近一听,温情正在吐槽弟弟胆小害羞。
    蓝涣思索片刻,以弟弟“害羞”二三事,成功加入讨论。
    蓝湛:……这个兄长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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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