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是我太宠你
秦城守在房外,入夜,海风愈发猛烈,吹得廊下的灯笼,呼呼作响。
荆禾捯饬小碎步,将木头踩得咯吱作响,一路奔至孟天枢房门外,笃笃敲着房门:
“世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可能出事了!”
门哗得一下打开,孟天枢只着单薄亵衣,赤着双脚站在门外:
“她怎么了?”
荆禾有些不忍,小声提醒:
“世子,外头风大,不如您先——”
“你快说,南大小姐怎么了?”
秦城冷言打断了荆禾的好心,话中有话:你家小姐出事了,你还有空担心别的?若不是事关南锦,我家主子没什么脑子,换一个人,早知你在骗他。
荆禾反应过来,忙道:
“她坚持沐浴,可也不要人伺候,一个人进去快一个时辰了,凭我如何敲门,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有窗户么?”
“不是世子的命令,叫人把窗子都钉起来了?”
“我——”
孟天枢语塞,只是斜睨了秦城一眼,目光透着冷意。
“回来再收拾你!”
生怕南锦闷在屋子里出事儿,孟天枢来不及穿一件外袍,春寒料峭的海上深夜,他顶着猎猎冷风,赤着脚,一路奔去了南锦的屋子。
咣咣,敲了两下,无人应答。
“南锦!锦儿……锦儿!”
秦城亦步亦趋的赶到,拔出靴掖里的匕首,从门缝插进去,一点点拨开了从里面落下的门栓儿。
“背过身去!”孟天枢冷言。
荆禾和秦城当然没有进去的胆子,只是趁着机会,命船奴去把窗子上的钉板取下来。
“酒菜、香饼子,暖炉——都安排好了?”
荆禾低着声,凑向一边的秦城。
秦城身子一避,退了一步,保持疏离的距离,淡淡点头。
荆禾一愣,脸色复杂,小肚鸡肠的腹诽:过河拆桥……
*
孟天枢冲进内室,幔帐之下,视线不清。
他一边心中嘀咕,一边四下找人,心焦不已。
“身子有恙,染了风寒,就不要碰水了!一湿一冷,再吹一吹海风,明日必定头疼脑热,昏沉不已。与我怄气便罢,何苦为难自己?我再怎么样,不也来接你了么?女子温柔如水,我是不奢求你了,只求你顾忌自己,不要叫我担心!”
“……咳、咳。”
南锦都快气死了。
这个死人,来得慢就算了,不捞她起来,还站在帷帐外絮絮叨叨,像一个老妈子!
“你……还不来救我?”
“再等一等,散一下热气。”
屋中热雾缭绕,完全没有一处通风的地方,也亏得她呆了这许久。
南锦咬牙——本就是为了让他吃一吃这苦楚,才诓骗他来的,好不容易攒起的热气,不能这就这么放过了。
心念一转,她嘤咛一声,委屈道:
“这么些闲人,我没穿衣裳,你想怎么样?我与你不痛快了,你生气归生气,何苦这样糟践我?你、你……太过分了!”
说着说着,声音嘶哑低诉,竟嘤嘤哭了起来。
孟天枢一愣,应了秦城心中念的那句——事关南锦,他脑子总不怎么清楚。
南锦一哭,他连脑子都不想要了。
袖子一卷,门重重关上,呵斥外头船工,不必强行取下钉条,有多远避多远!
人远远走了,屋子里一下子阒无人声,霎时寂静了下来。
水声滴答,孟天枢撩开帐子,准备往里进——
“你不许看!”南锦扬声。
“又不是没看过……”
“那是之间,现在我与你……清白的很。”南锦故意气他。
这话,刺在了孟天枢的心结上。
吵架归吵架,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伤人。
清白是什么意思?她夺走了他的心,夺走了他潇洒为己的理智,如今,他思念入骨,情肠百炼,她还敢说清白二字?
又不是非要鱼水之欢,才算没了清白,他心意纠葛,早入情潮海,早就不清白了!
孟天枢大步往里走,恼怒之下,顾不上其它。
南锦竖起耳朵,听着他的脚步声,随即伸手一拉绳儿,藏在梁上的木桶倾斜,哗啦一声,落了半桶海水下来。
孟天枢不躲不避,由着咸涩的海水,从笔挺的眉骨上冲刷而下。
“还这么幼稚?”
“世子……是在说自己么?”
窗户纸捅破了,南锦从可怜兮兮,摇身一变,声音又轻又痒,似嘲似谑。
孟天枢眉心一拧,不可置否的一笑,海水冷意,透着肌理往骨子里钻。
他为了南锦奔来,本就只穿着一袭亵衣,湿哒哒挂在骨线流畅的双肩上,气质如魅,颀长身影,投射在层层纱帐后,一步一缓,坚决的闯了进来。
单手攥住胸前半敞的衣襟,用力一扯,亵衣应声而裂,与地上水汪子搅在一起。
“你与我一样,从嘴里说出来的,真的……也成了假的。清白不清白,光靠嘴说,我看是不成了的。”
明明是关心她,她却只当做一场‘幼稚的刁难’。
明明担心着她,在乎的要命,却总被气得口不择言,心冷不已。
这半桶海水,真当他不知道?还有她藏在浴桶里的‘桃木粉’他也猜到了——在闷热的屋子里,稍稍一散,就能叫他气喘不已。
想让他自尝苦果,报了锁窗填隙的仇?
“我想,只怪我平日太宠纵了你——南锦。”
一句话落,孟天枢已走到了南锦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目光中,是窥不破的深邃无波。
不是恼怒,不是责怪,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决。
南锦心中咯噔一声,莫名起了一丝慌张,她见过很多面的天枢,腹黑狡诈,喜怒无常。偏是这样的他,她还从没有见过……
陌生感令她心中仓惶,加之长溪的事儿,她还没完全接受。
她不是故意躲着他,或是故意惹得生气,这一次他来接她,她心中感念,他捉弄戏耍,她虽生气,却也没有翻脸,只是用一贯幼稚的手段,回之以报复而已。
况且,她说话难听……又不是一两天,怎么,今天这样惹怒了他?
“啊!你放开我……孟天枢!”
南锦手腕一下子被人攥紧,身子下一瞬,便腾空而起,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桃木粉从掌心泄了下去,漂浮在木桶水面,一下子便消融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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