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养在外头的青蚨,和养在身体里的完全不一样。
虽说不上灵犀相通,但冥冥中,南锦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她前行。
一条岔路,第一直觉永远是准确的。
该往左,那便是左,一路顺遂,从未走过回头路。
自打迈入那一扇地宫封门之后,阿布一直警惕着四下,肌肉紧绷着,注意力高度集中,生怕踩到了什么机关,亦或是哪里蛰伏着危险——
他过度损耗自己的听觉、视觉,疲惫加剧,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等一下。”
南锦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阿布更加紧张,立刻拔出了腰际的佩刀,声音低沉:
“别怕。”
“……”南锦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不是有危险,是你该歇一歇了。”
言罢,撕下自己裙裾内衬的一块干净绸缎,递给阿布,示意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
“你的衣裳……”
“反正你要赔我鞋了,不差这一件衣裳,喏,比你的袖子口总干净些。”
阿布小心接过,掌心磨砺出的老茧,越发觉得绸料轻薄、柔软,隐约还有南锦身上淡淡的香气。
“虽然我没有机拓图,但青蚨替我选的,大概是一条对的路,封门处已是地宫最大的考验,你我过了这一关,便是自己人,孟良将军不至于对自己人也痛下杀手,处处机关密布吧?放心,只要我们选得路是对的,一路而来,并不会有太多陷阱机关的。”
南锦分析的头头是道,希望能宽慰阿布一二。
他把她的性命扛在肩上,仿佛有千斤之重,远远胜过他自己的。
这一份压力,南锦受之有愧,也不希望看着他,这么辛苦、紧张。
“我能感觉得到……我离子虫越来越近了”又道:“你看这些壁画,从毫无意义的歌功颂德,逐渐有了故事篇幅,彩绘也越发精巧,相信我们离浮屠塔,也只有一步之遥啦!”
南锦的话,让阿布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些许。
从京城出发这一路至今,他未曾真正休息过,留在姬应寒身边的虚与委蛇,被他挟持威胁南锦时的憋屈、愤怒……到现在一人护着南锦闯入地宫,他在乎的东西越珍贵,感受到的压力便越沉重。
听说快要到浮屠塔了,那世子一定在那里,有他在,南锦一定会是安全的。
这个认识从潜意识里冒出来,随时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困倦之意。
南锦凝向阿布的眼眸,往日深邃分明的瞳孔,此刻变得呆滞。
眼下青黛色的一片,是他黧黑皮肤,都难以掩盖的疲累。
“你歇一会儿,等一下,我叫你。”
“不用了。”
阿布摇了摇头。
南锦索性拉着他坐下,背靠着青砖壁,抬头看向壁画。
“那你就硬撑着,我累了,我要研究一下这些壁画再走,你……千万不要睡着,一定要守着我——”
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阿布起伏的呼吸声。
南锦偏头看去,从来刚毅沉稳的男人,这会儿成了小鸡啄米,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她试图伸手,想固定一下阿布的脑袋,可指尖还没碰到他,他眉心轻轻一拧,已察觉到了什么。
“哪有什么天赋神力……有了一身力气,千里眼,顺风耳,却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了。”
由着他去,南锦舒展了一下身骨,懒懒往后一靠,抱着膝,怀着闲情逸致的心,审视着面前这一堵彩绘斑斓的壁画。
路上不是机拓就是杀人的虫蛊,像这样安静下来,认真欣赏壁画,实属难得。
往日听过一些下地之说,都说壁画上,一定会有墓主人的生平,或者他想记录下的事情,免得到了阴曹地府,饮下孟婆汤后忘得一干二净。
越是功勋卓著的王侯将相,就越喜欢描绘自己的生平。
金银已损,再多的珍宝也不能永世刻上自己的名字,唯有留在历史长河上,才能隽永不朽。
这处浮屠塔地宫,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兴许壁画上,就能窥见一二了。
当然,南锦虽然心中这么想,却不指望在这里,就发现什么关键信息,毕竟这里离主殿、离浮屠塔还远得很呢。
“恩……果然~”
细看这一幅幅壁画,几乎都绘得是沙场上的故事。
与历史书上差不多,一开始呢,大业国,不过偏安西境一隅,在诸侯割据,天下势力几分的九州大陆上,其实是只是实力微弱的一国而已。好一次,敌军濒临城下,只能割让城池,或者送嫁公主来换取安宁之日。
太祖皇帝蛰伏多年,看起来性子软弱,并无什么宏图之志,所以苟延残喘,未被其它强大的敌国所吞并。
眼前这一副壁画,恰好是最屈辱的一幕。
城池残破凋零,孤胆将军一柄银枪,死守着断壁残垣,单膝跪在巍峨的城门口。
他身边寥寥几个士卒,地上血流漂杵,尸骸如山,而那个一身嫁衣的公主则立在城楼上,衣袂翻飞,青丝决绝。
她手里捧着合卺酒的酒杯,还有一只,被婢女送往敌军巢车。
一路上,敌军捧腹大笑,刀剑相持,虽是描绘夸张,但也能看出当年这极尽羞辱的一幕。寒衣铁甲的将军宁死守城,却依旧换不回那位‘以身殉国’公主。
公主嫁给敌军之后,壁画并没有绘下去。
可南锦心中也猜到了大概,她没有死,却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不对呀——”
突然,从她口中冒出三个字,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全身。喜欢嫡女纨绔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嫡女纨绔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