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老九一向敬重卫老太爷,万万不敢忤逆。
被他兜头盖脸责骂了一顿,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南锦坦诚而来,他却拿她为筹码,争取更多的利益,实在有愧于心。
于是大叹一声,捧手道:
“老爷子教训的是,南大小姐诚意如此,我漕帮不能丢人!我这就去回绝——”
话未尽,另外一声懒怠音,从门外隐隐传来。
“生意讲究先来后到,这么大一个漕帮,竟也出尔反尔?”
孟天枢的声音隐在门外,屋内烛火摇曳,他颀长身姿投影在槅扇门的东昌纸上。
吱呀一声,门径自从外打开。
孟天枢锦袍玉带,萧萧肃肃,提步而来。
一袭银鼠大氅,清矍从容,他还是病弱模样。一双眸眼含笑,眉目间是浑然天成的萧索的气质。
南锦与他对上视线——
两个人一字未言,光是眼神已是拆了几十招,彼此皆是心照不宣。
壶老九见居然是戍南王府世子,诧异之下,十分后悔。
一直都是由线人接头,他竟不知道背后之人是孟天枢!若早知道,是万不敢招惹的。
“见过世子!”
礼数少不得,他这样的身份进帮,外面人也不敢阻拦。
面对孟天枢,不像南锦身份门第只是一介商贾,戍南王府四个字分量太重。
孟天枢免了他的礼数,规规矩矩向卫老太爷问好:
“深夜叨扰,晚辈向老太爷告罪了。”
卫老太爷神色沉着,还在对壶老九做出来的事生气,现在骑虎难下,又该如何?
一边得罪不起,一边又是诚心结交的南家,漕帮素来以江湖义气为重,这样两面三刀,实在是不齿!
孟天枢风轻云淡的一笑:
“当时写下的文书凭证,晚辈就不拿出来了,嘴上能说明白的事,不必太难看。”
壶老九惭愧低头。
卫老太爷气得身子发颤,羞于坐在堂中,重重咳嗽两声,借故离开了。
把这个烂摊子留给壶老九去收拾,他是没脸面对南锦的。
……
壶老九原本以为,要买米的人只是投机倒把的商人,想借机赚南家一笔钱。
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是戍南王府的孟天枢!
木已成舟,除非孟天枢自己松口,否则嵩江漕帮要和南家做的这一笔生意,必黄!
多说无益。
孟天枢挥了挥手,笑着道:
“茶凉了,劳烦当家的再续一壶,抢了南大小姐的生意,我该以茶代酒,向她赔罪的——兴许,她心有不甘,还要再与我做一笔生意呢?”
似笑非笑,这男人该死的俊美,也该死的欠揍!
南锦冷冷回视他,无论胜负如何,气场上一定不能输。
心中一开始想的,并不是怎么想办法‘虎口夺食’。
而是在反思,早知病娇小叔子会来,自己就不穿成这样了,都没有好好打扮一下,不知气势会不会弱了几分?
这边两个人‘含情脉脉的眉目传话’那边壶老九却冷汗频出,心下腹诽:
‘私人恩怨,牵扯漕帮干什么,哎!’
壶老九不傻。
当时从北峰山两个人被抬回青州城,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市井谈资。
俩人之间或许有些恩怨,世子早早定了漕帮的粮,本心不为粮、不为钱,大概就是冲着南家大小姐来的。
于是便道:
“我去添水,稍后便来。”
……
孟天枢一撩袍子,落座楠木圈椅上,端起半凉的一盏新茶,淡声:
“南大小姐,别来无恙?”
“这话该是我说,见到小叔儿还活着,我便心安了。”
南锦唇齿反击,半寸不让。
孟天枢也不恼,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这一次回金陵,除了养病之外,他已经重新审视了南锦。
她的音颦笑貌,她的口辩机锋,包括她买地、护漕、怼粮行、收航船,赴漕帮等等。
因为重新认识了她,所以他猜到了她每一步行动,在她来之前,就找人和壶老九谈下了这笔生意,候着她星夜大驾光临。
不过即便如此,南锦的这一番布局、远瞻的打算,还是令孟天枢心生诧异。
青州城的第一纨绔草包,骗了多少人呐?
唇角轻扬,孟天枢意态从容道:
“放出去的话,打出去的脸,南大小姐不会就此认输吧?”
买不到这批粮儿,海事局的生意要黄,粮行还得拍手称快,好好看她的笑话。
南锦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受得了?
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孟天枢的打算,也在短短须臾时间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睫毛轻颤下,南锦苦笑一声开口:
“是我输了,棋差一招,我认输——你把粮食卖给我,我答应你,主动退婚。”喜欢嫡女纨绔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嫡女纨绔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