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reamer

    我那和卡卡西约架的计划最终还是没能付诸行动——倒不是我怕自己赢不了他,而是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拳头在那他那张写满了装逼的脸上留下点什么作纪念——我总不能让他盯着个乌眼青出席忍校的毕业典礼,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我还是很能体谅他人的。
    然后……然后就发生了什么呢?
    我站在屋顶上向空气中呼出湿热的水汽,水汽从面具的孔洞里飘散出去,又在冰冷的半空中弥散出一片滑稽的白雾。地理知识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内陆地区的寒冬的确比海滨地区更冷——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未来有朝一日可以不再像这样畏寒。
    我在看一个人……一个刚刚结束任务回村不久,却紧接着就引发了一场堪称腥风血雨的风波的银发男人。
    旗木朔茂。
    他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应该拥有鹰隼一般冷锐晶亮的眼睛,猎豹一般敏捷矫健的身手。他正值壮年,意气风发,是木叶的白牙,是木叶的尖刀。他可以在最为胶着的战场上化作一抹犀利的罡风或闪电,去切割撕裂,把最锋利的刀尖刺入敌人的心脏与咽喉。
    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或者说这才是他留在我心中的那个强大的影子。
    而不是像现在我所感受到的这样——一位连脊背都佝偻下来的垂垂老矣的老人,这让我担心他是否会像是暴风中的火焰,在某一次暗淡过后就会永远失去发光与发热的机会。
    更可悲的是我知道这不是错觉。
    我迈开步子,开始在屋脊上奔跑。
    具体的事端由头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而从中剔除那些不必要的、添油加醋的成分委实不难——当然,与其说是不难倒不如说是这件事实在是出乎意料地简单,实在是添不上什么油也加不上什么醋——这在我眼里就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现在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毒蛇呢?
    如此歹毒,如此冷血。他僵硬在暗处,看上去好似无害的藤条草野,实际上却会在农夫把它从即将死亡的境地拉回来之后悄无声息地张开那张择人而噬的嘴,暴露出腥臭的毒牙,吐出猩红的信子来来嘶嘶作响——然而作为旁观者你又能说什么呢?你若去责怪那牲畜,他人便会来责怪你,甚至去责怪那可怜的身中剧毒的农夫,他们一个个暴露出恶毒而冷漠的嘴脸,事不关己地说着:“毒蛇本应如此,毕竟这就是毒蛇的本性啊。而你……你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还落得了这样的下场,你难道该去责怪那遵从本性的毒蛇吗?……由此可见,农夫就该做农夫该做的事,否则就要倒霉。你的田地还没有整理好,又何必要去充当什么兽医呢?”
    该死的,我早该知道的,这世上可没有人会发自内心地认为忍者是英雄!
    凛冬的寒风随着我奔跑的动作在我耳边呼啸而过,它们大部分来自北面的土之国,却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西面的风之国——狗屎,他们这辈子能不能搞好绿化,让木叶冬日的寒风不要这么冷这么烈?
    “旗木朔茂的自以为是……”
    “忍者哪里需要……”
    “他以为他……”
    “忍者守则不容轻……”
    该死,忍者守则难道不都是像新生入学手册那样拿到手就去垫锅底吗,怎么还真的有人看啊?有空看大部分人都看不懂的忍者守则,怎么就没空想想所有人都懂的知恩图报之类的人生哲学呢?嘤嘤唧唧嘤嘤唧唧,层层叠叠的人声构成音浪锤击着我的耳膜,又像是有一万只马蜂在我耳边同时振动翅膀,震得我头昏脑涨——我又能怎样呢?它们攻击的甚至都不是我,贸然对他们挥手驱赶散发敌意只会惹祸上身。在今天之前,我从未感觉自己距离这个世界是如此遥远——难道在这里,毒蛇一样的做法才是常态吗?
    喔,那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告诉我,我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样的货色?
    我可去他的吧,那还不如叫我滚蛋呢。
    行人渐渐地稀少了,我于匆忙中抬头一瞥,便根据周围的景物辨认出我们已经来到了木叶的边陲地带,而旗木朔茂也已经停下了步子——他果然早就知道我在跟着他了。
    “暗部的孩子,”他慢慢转过身来对我说话,表情上刻印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你已经跟着我穿过了半个村子,是私下里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这个失败的人说吗?”
    透过面具愚蠢的眼孔,我可以看到一双疲惫的眼睛,但它们总还是锐利的,现在正上下地打量着我的脸——我的面具,但面具上除了一个画得特别丑的狼头纹样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也什么都看不出来——暗部的动物面具对于一些头发颜色特殊的人而言确实意义不大,但幸运的是,我这黑色卷毛的配置显然并不算罕见。
    我可以说什么呢?我又应该说什么呢?
    我抬手摘下面具看,在他讶然的目光里微微倾身行了一个礼:“旗木叔叔,”我站直身体,“我只是想要问几个问题而已。”
    是的,几个问题,只需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就可以了。关于他的想法,关于他的认知,关于他的沉默……也关于卡卡西。
    他定定地看着我,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弯腰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你接下来没有其他任务的话,就问吧。不过……”他伸出一根手指,“我只会回答一个问题,孩子,想好再问。”
    只回答一个就只回答一个,问题不大。我想,笑话,你不说你还能不让我说么?这个时候谁话多,胜利的天平就会向谁的方向倾斜。
    ……
    “所以你其实从来都不后悔自己救了那个家伙,对不对?”我拿着面具低着头,用它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我另一只手的掌心。再次感谢这荒僻的边陲地带,它至少让我在与这位令人尊敬的精英谈话时不受闲人的打扰,放眼望去,我只能看到远处的南贺川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即使他……”我歪着头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说出了我想说的,“即使他并不是一个值得你这样去做的人。”
    如我所料,他果然又露出了那副无奈的表情,但也果然没有说出什么替那人辩解的话来——不过如果他真的说了,我倒是会开始怀疑人生了。不过令人难受的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辩解还是怒骂早就没有了半点意义,或许一切从他做出决定并付诸行动的那一刻开始便再也没有了半分幻想的余地。而今所有复杂的情感都已经被狠狠地团成一团压缩在了这男人沙哑的喉头,最终化为一声无力而沙哑的叹息。
    “生死关头,哪有时间想那么多,更何况我那时候也只是想到了一些……无关于战场的东西,”他慢慢地说,“譬如孩子。”
    他看了我一眼,于是我点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对于我们而言——也对于你而言,失去同伴这种事或许不会时常发生,但随着你的成长,这终究都是无可避免的事。你要相信,无论你和那个人的私交是好是坏,你都绝对绝对不会喜欢那种感觉……无力感,绝望感之类的,很多很多,但这毕竟是我们忍者自己的事,可以先暂且不提。”
    “事实上,每当有同伴阵亡,小队里幸存的其他人都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去到这个人的家里,去告知死讯,去安慰被这个人留下的妻子或者丈夫,女儿或者儿子,母亲或者父亲——于是这就出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他吞咽了一下,“当你面对一无所知的他们时,你要怎么对他们解释?”
    “我要怎么对他们解释!”他像是忽然激动了起来,脊背挺直,面容坚毅如同钢铁,然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却也揭露了如今他正处于巨大痛苦之中的事实,“难道要我顶着一张哀痛的脸去告知他们死讯——‘我很抱歉,可能以后你再也听不到你的孩子喊你父亲了,请节哀’;‘对不起,我们没能救回你的爱人……我们太无能了,甚至都没能带回他的尸体’;‘很遗憾,孩子,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坐在你的床头一页一页翻着你的故事书给你讲睡前故事了’——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照河?‘抱歉’,‘对不起’,‘很遗憾’……这些话能有什么用呢?它们不能杀死敌人,不能传递情报,不能改变上层的愚蠢指令,它们既不能带回亡者的遗体,也不能安抚生者的悲伤——忍者啊,别再侥幸了,它们就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照河,我也有个儿子。”
    “所以我就想啊,既然它们没有用,那就干脆不要用到它们好了。我知道这很天真也很可笑,可时代进步的源头不就是幻想吗?一百年前,忍者们根本无法想象与不同家族团结在一起生活的样子,可是你再看看现在,这又有什么不可行的呢?”说这话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眼睛中迸发出的光耀眼极了,简直像是黑夜中的火光。
    我必须得承认,他的话该死地震动到了我——我简直都要起鸡皮疙瘩了,更别提与外面那些嘤嘤唧唧的奇怪杂音相比,他简直就是个圣人。
    嘘,照河,冷静,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讲述事实:“我认为你说得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我认同你的想法,但很可惜,没有人想到这一步,圣人先生。”我顶着他惊讶的目光继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他们目之所及只能看到那些——任务,任务,和任务——兴许我该加上村子,但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其实我们都知道,一切的源头其实是战争——嘿,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暗部的很多小任务里能收集到的信息还是蛮多的,只要稍加整理就可以得出很多你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结论,譬如……战争从未停止,之类的。和平只是表面上的和平,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可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毕竟暗部就是专门去处理这些事的,不是吗?我们可不是那些无脑的牲畜,只消用布条蒙上眼睛就可以被关在黑乎乎的磨坊里傻乎乎地、一心一意地推磨,”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们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战争,战争永不停歇。”
    旗木朔茂用稀奇的眼神看着我,微微柔和了眉眼:“照河,你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无论是其他平民还是其他暗部……”他再次重复道,“你的确和别人不太一样。”
    我对此嗤之以鼻:“每个人的关注点都不一样,就好像那个……”我语气顿了顿,临时改口道,“居酒屋来客人的时候,店主和招待员的关注点永远不会一样。店主想的是自己的腰包更鼓了,招待员想的是自己的工资终于有着落了——又或者是觉得这个客人真烦,自己已经工作了一天很劳累了。在我看来,你的事只不过是牵扯面大了一点而已,别人是怎么想的你永远都揣测不透,”我摇了摇头,“村子里面的平民怎么想的是一回事,上层怎么想的肯定是另外一回事……也许你的做法对他们而言,并非纯粹的坏事也说不定……?”
    说完这话我便自暴自弃地垂下头,好吧,这话说得我自己也不信。人心——人心是多重要的东西啊,我可不觉得上层在做事的时候会不考虑平民的反应。上层和基层之间的影响永远都是相互的,如果在做事的时候顾此不顾彼,那不出乱子就怪了。
    我忽然就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声音就像是被哽在了喉中。我猜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就像是一直被捏住了脖子的公猫,被不安刺激得尾巴毛都炸成了鸡毛掸子的样子。
    这时,我听见朔茂笑了一声:“哎,快别谈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吧,聊聊别的……”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上了我的发顶,“你父亲是八坂义人,对不对?”
    我猛地抬起头,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则冲击着我的耳膜,声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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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不喜欢单纯的同伴理论,这样太难受了,所以就在这里加入了一部分我本身对于这一段剧情的理解【大声逼逼】。
    我觉得朔茂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变节者,他是一个牺牲品,是个不愿昏睡在迷雾中的耀眼的灵魂。
    照河也是。
    时间线被我吃了。
    另外诸位,开学快乐。喜欢[火影]照河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火影]照河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