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沁蓉。
杀了慕沁蓉。
似是这几个字眼不光耗费心力也让她咬牙切齿,齿尖咬破了舌尖,毫无血色的唇间氤氲上了殷红的色泽。
“慕沉川,”谢非予不知道她究竟伤在了何处,“别开口……”他尽量压低了声音,现在她连说话都要半条命,身体冰冷的不像话,保持不了体温很容易陷入油尽灯枯的境地,这姑娘的身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块,每一个字眼都在耗费她无数的力气,筋疲力尽。
可是慕沉川摇了摇头。
小姑娘的眼睛轻轻眨了下,眼泪就消融在大雨之中,她只感觉到苍穹上的水珠打在脸上都能让她全身的皮肤好似有着灼烧的疼痛,一遍一遍的在谢非予的耳边低诉,杀了她。
谢非予的眉头微微一蹙,他甚至看的到那姑娘眼中了然的恨意。
“求求你……杀了她……”她的噎气声让嗓子里一直咽不下的气息涌了上来,带着腥味的血渍不受控制的从口中流淌下来,她微微转过了头,浑浊的眼中看不到慕沁蓉的身影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个黑暗的罪恶的方向,那是慕沉川倒在大雨滂沱中生死不能的时候,一直用着那假意的温柔说着无情话语的地方,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搂住了谢非予的脖子,那虚弱细小的声音就如同天际那炸裂的雷电般落在了谢非予的耳边。
我不能原谅她——
慕沉川的话咬着舌尖从唇齿间迸裂。
她杀了孩子。
慕沉川的手从谢非予的肩上滑落,就落在血腥布满的胸腹间,谢非予几乎对那些在耳边轻响的声音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慕沁蓉杀了孩子。
谁的孩子,不用再多言。
谢非予这才惊觉慕沉川浑身的痉挛连同后裙摆上沾染的血迹,甚至还有半点的温热,她一直在流血,一直没有止住,就连谢非予搂抱住她的双手也满是血迹。
这是什么血——
呵——
这是从谢非予的女人和孩子身上流淌下来的!
男人蓦然意识到一点的时候,他的神色几乎瞬间的变的阴沉又黯然,那是比如今漆黑天色更为莫测的神情,他的眼瞳中有着你看不到参不透的晦涩,他白色的长袍上落满了慕沉川的血迹,带着暗色的滤过了千百种悲愤怆然的颜色,而男人紧绷的下颌和颈项上微微凸起的青筋都可以叫人轻而易举的察觉,谢非予的恼怒。
他的愠怒从来无声无息,好像暗中波涛汹涌的汪洋之上那看似无意的涛浪,风雨的宁静是你葬生死海的预兆。
谢非予没有开口,他的指骨却因为克制而发了白,那双手上本就是沾染了无数人命鲜血,却没有一种像如今慕沉川遗留在他身上的更为灼痛他的全身。
是恼、是怒、亦或是恨。
谢非予的指甲已经掐入了掌心,他的双目一阖转过身将慕沉川交到了身后那几乎半跪在雨水里的祁昱修怀中。
什么话也没有,男人之间不需要更多的交流。
可是祁昱修很明白谢非予的行动和意味,甚至在那瞬,他想伸出手拦住他,可是祁昱修知道,什么都于事无补,谢非予的遗恨——从来都是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那些从谢非予所爱之人身上流失的,就会从他所恨之人身上讨回来。
一笔一笔。
谁也不会被落下。
雨水顺着谢非予冷峻又棱角分明的脸庞落下,他的神色不明,你甚至从他的眼瞳里看不到一丝的明光,他的白衣紧贴着颀长的身形,他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艳光四射的凤羽王爷,水珠从他的袖口成串的落下,好像一个从江河湖海中爬起来的鬼怪。
鬼怪。
这个词汇让站在跟前的慕沁蓉都心口猛然一跳,她几乎都要忘记怎么样张开口,怎样来告诉所有人——她是九五之尊最宠爱的女人,是桀骜于后宫的蓉妃娘娘——
谁也动不了她分毫!
可是,面对着一言不发的谢非予,慕沁蓉竟然发觉要开口说出一个字眼都是很困难的事,好像空气都瞬间被如今的气势和场景给抽干了。
“谢……谢非予……你、本宫不管你是怎么出的大理寺,你是戴罪之身,这是越狱,是死罪——还有容则,他身为大理寺卿竟然擅自放你出了牢狱,他是不要那顶乌纱帽,不要那颗脑袋了吗!”慕沁蓉向周围的凤骨使着眼色,这些人应该要保护她的安危,顾全她的性命,“至于慕沉川……慕沉川私自回都本也是罪无可恕,本宫没有要她的命,已经给足了她脸面!”蓉妃强作着镇定,华盖上的雨水打的她满心都烦躁不堪,这样的大雨夜里冷风刺骨她却根本不觉得寒冷,相反——
她全身燥热。
不,那些热度化成了背后的汗水,但是被寒风一吹,就变成了冷汗,毛骨悚然。
谢非予的唇角微微动了动:“你,和你的儿子,”他的声音阴沉的好像从冰冷刺骨的水中浸泡过般,似一把无形的利剑已经割到了慕沁蓉的脖子上,“选一个。”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蓉妃倒抽一口气:“你说什么?!”你和你的儿子选一个,慕沁蓉,还有你那个七岁的孩子姬邯邑,要一命偿一命,那么——你自己来选择谁生谁死,谢非予的话堂而皇之,他要用一个人的血来祭奠慕沉川一身的伤痛,“你疯了吗谢非予!”
蓉妃惊恐的尖叫着往后大退三步,她撞到了撑着华盖的小婢女,华盖倾倒雨幕偏斜,大雨一瞬之间就将女人浇的彻头彻尾。
“本宫是九五之尊的蓉妃,是安国侯的妹妹,是聿王妃的姑母,岂容你在这里放肆!”她的眼睫上满是水渍,大雨将她的视线遮蔽,她只能朦胧的看到那如同鬼魅的白衫男人,好似有什么阴冷的感觉浸透了全身,“姬邯邑是陛下的儿子,是堂堂正正的北魏皇子,你是要谋害我们母子二人吗!是谁给你的胆子!”
蓉妃这几声急喝,美目怒瞪却丝毫迈不出一步。
如今的她,花簪落地,绫罗贴身,妆面早已被糊成了一团顺着雨水的冲刷反而落出了几分原本清秀的样貌,衬的那双大眼睛狰狞又歇斯底里。
慕沁蓉不相信——她不相信谢非予会胆大包天会在这里公然对她或者她的儿子动手!
慕沉川不过一个罪女,死不足惜,就算她慕沁蓉要了这女人的命,天底下也不会有人有资格来质问一句——看看祁昱修——
那九五之尊的心腹,对慕沉川愿意丢出一颗心来喜爱的人都一分不敢违抗,所以,他选择替她承受。
那么谢非予呢,本就肩负着罪行如今还要大逆不道吗!
蓉妃全身的气焰来自于她高人一等的自视和地位,却在此刻被雨水浇灌的冰冷。
“选一个。”谢非予的话与之前一样的寒凉,他的样子并不像发怒,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心意已决,没有商量的任何余地,他恼怒——异常的恼怒——
所以——
没有多废话的半个字眼。
他吝啬给你一分的眼色和选择。
“谢非予……你敢!”慕沁蓉的牙尖咬的直打响。
男人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天上的闪电打下了明光,那足以让所有的眼神都被吸引而去,没有人看到那利剑在何处又是什么时候出的手,甚至那眼神炫目的片刻失神之间,已然有了决断。
“时间到了。”男人的话从口中落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不悲不喜,就好像一个没有情绪的神佛看着天下苍生的挣扎——时间到了,谢非予替你做选择——
“咕噜噜”,所有人只能看到那已经滚落在地上的头颅。
蓉妃的表情还僵持在惊恐的神情上。
那身体“噗通”倒在了泥泞中,身后的两个小宫女尖叫着跌倒在水潭里一下子便晕厥了过去。
在场的凤骨几乎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样的修罗场景,谢非予的白袍上喷溅了最新鲜的血液,那是后宫最为娇宠的女人,如今地位最高的女人,却在这一剑下连吭气声都没有,谢非予下手从不犹豫,也绝不会顾忌你的靠山、你的背景——
那些对他不利的人,他从不会给予一分的心慈手软。
凤骨们频频后退了两步。
“保护蓉妃不利,你们回到禁宫也同样难逃一死,”谢非予的话中有着冷厉,他的长指掂了掂手中的剑,雨水冲刷了上面的血渍,它崭新如故竟还能倒映苍穹闪电的辉光,“不如,与我谢非予,作个了结。”
谢非予笑意寒声,早已给所有人安排好了结局。
这些凤骨使被九五之尊派来听从蓉妃号令、保护蓉妃的,如今慕沁蓉被谢非予一剑斩杀,那么这几个凤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回了王城也会被九五之尊赐死,不如给你们一个机会——
留一个身后名。
作为忠心护主的奴才,有资格与谢非予这杀人凶手做个生死决断,即便死在这青锋利剑下,也不会辱了你们身为凤骨的名声!
男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要为自己的职责尽忠。喜欢王爷太能作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王爷太能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