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半个字眼都蹦不出来了。
谢非予一双眼直盯着慕沉川的眼睛,那双眼可真是好看,有星月璀璨,也有桃花万千。
谢非予却无动于衷,他掐着慕沉川,仿佛两个人又回到了安国侯府的第一次相见,那时候谢非予也同样掐住了她的脖子,并且毫不留情险些就要了她的命。
这一次呢,慕沉川脑中压抑的有些沉重,她同样感觉到那大佛爷的不留情面,指骨都已经掐进了皮肉。
谢非予恼了。
是真的恼了。
他没有说话,从墨色眼瞳中迸裂出的幽暗花火都在告诉你。
慕沉川,你不过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胆敢仗着那些默许就在他谢非予头顶上撒野——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也更别忘了谢非予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那么你来告诉本王,祁昱修又对你说了什么,”谢非予冷喝了声却根本没有要听慕沉川说话的意思,更甚者他也不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说我谢非予这一双手白人杀千人斩沾满了鲜血,从尸山骨海里爬出来的人,谁会自诩一声清白圣人!”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却一声盖过了一声的震撼,他承认的潇洒也毫不掩饰,“还是说我谢非予杀过的人屠过的城,若是阎王阴司执笔提卷,怕是下了地狱永不超生,哈!”
他凛冽的笑声在春夏的静夜中却犹如雪中红梅绽开的瞬时绝艳。
荒唐,可笑,这些话谢非予不止一次从旁人口中听闻,却至今,成了阎王笔下名录的,都是那些咎由自取者。
慕沉川的眼睛微微眨动,有什么水渍就要从里头不由自主的流淌出来,张口喘不过来的气息都将整张脸衬的和鬼没什么区别。
谢非予终是冷笑了声,一扬手,那小姑娘“呯”的就摔落在地。
佛爷走的头也不回。
仿佛只是看她可怜儿留下一条不知所谓的小命,更叫你清楚,和他谢非予作对,绝不是仗着他给予的几分好脸色就可以妄自行事的。
慕沉川根本爬不起身,她的手肘直愣愣的撞在地上生疼,喉咙更是干涸冒火一般,即便现在已经看不到谢非予的影子了,仿佛那双手还无形的掐在自己的脖子里,叫她胆战心惊无法言说。
跪在门口的四意满脸惊恐的冲了进来搀起慕沉川,那小姑娘无法站立只是跪坐在地,双手按着脖子就是一阵咳嗽不止,四意忙给慕沉川沏了半盏茶递到跟前。
茶水温热的顺过嗓子眼才叫慕沉川有那么两分回过神来。
灯花依旧是灯花,夜幕还未消散。
此时胸腔里不安跳动的心才会提醒自己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她大大喘息了两口气,就看到四意抿着唇角看着自己,似看到慕沉川总算缓和,这才咬着牙“哗”一下站起身。
慕沉川下意识就伸手拉住了那个小丫鬟:“抱歉……抱歉四意,我……”她的嗓子卡着字眼也带着几分声嘶力竭的感触,所以说不了两个字就忍不住要停顿半分,“我是气昏了才会说那样的话。”她一双眼在昏暗的灯花下竟有着水渍,好似一眨眼就会落下来。
经过了方才的“垂死挣扎”,如今才后知后觉的畏惧叫慕沉川心头发凉,而对于四意——
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忙里忙外照顾的小丫鬟,她从来都是充满着欣慰和感激。
“我、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我很抱歉。”她抓着四意的手更加用力的握紧了,生怕那个小丫鬟因为自己方才冲动性的质疑她是谢非予安插在身边人的话儿对自己产生了嫌隙。
四意咬着唇,扭过头才发现她也是双眼通红,慕沉川没由来的话确实方才叫她心里有所震撼,她的指尖一颤也按住了慕沉川的手背:“我知道你是气糊涂了……”她看着慕沉川脖子里被掐出来的淤青,那佛爷也不想手下留情,若是再用点力,怕是慕沉川小命不保,“小姐……我是你亲自从珍馐馆里带回来的啊。”她看着如今狼狈一身的慕沉川,眼泪就落了下来。
呜呼哀哉,开口便是一声极少换出口的“小姐”。
慕沉川在珍馐馆中撕毁了四意的卖身契,得到了小丫鬟跪身叩首的“忠心”,却在这一秒似变成了虚情假意。
慕沉川拼命的点头,四意所说的何尝不是她现在心中所想,可除了这样的肯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沉川你比我更清楚……”四意看着那小姑娘的眼睛,“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你口中那喜欢阴谋安插的卑鄙小人,就算你当着他的面拆穿了所有的借口,他依然可以正大光明的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谢大佛爷从来只告诉你,任何人对他无可奈何。
慕沉川,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却因着那心胸中夹杂的怒气和脾气将那人上人污蔑。
四意头一回看到谢非予在慕沉川面前发了那么大的火,甚至有那么一瞬,四意都觉得那男人会当真掐死了自家这位小姐:“你到底和王爷说了什么,你就不能……顺着他的心意一些吗?”和那佛爷作对到底有什么好处,谢非予对慕沉川的包容和忍让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哪怕是四意才来不过月余,都能感受到那些天差地别,怎么自家这位小姐偏偏要和佛爷作对!
慕沉川心头一震,连四意都知道、都清楚,那全天下都对其恨之入骨的男人,究竟是何等的正大光明。
“我只是……”慕沉川咽了下嗓子眼里翻腾的气息,背后的汗水早已发凉,在接近夏月的深夜里竟觉出两分萧索。
“是因为祁公子吗?”四意跪在堂外怎么也听清楚这几人争执的焦点,祁昱修,她接下慕沉川已经饮尽的那盏茶,这才站起身,有着担忧也有着关心。
慕沉川抬眼轻声细语:“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吗?”不应该如此去指责那人上人,可分明,谢非予至今未有一星半点的愧疚,这难道不应该是她觉得不平的理由?
是谁人都有权力质疑的理由啊。
她冷静了很多,一盏温茶将原本心头迸发的怒火都浇熄了,如今只有疼痛和透彻心骨的寒意,叫慕沉川更能平静心绪。
四意摇摇头,她蹲下身:“我只是个丫鬟,对王爷不了解,对祁公子不了解,可是沉川……你又了解多少呢?”她只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如果你心中肯定祁公子如此友善,那么四意亦不会多嘴半句。”为了朋友励声直言两肋插刀,这样的人是该得到任何人的欣赏的。
因这世,赤城待人之人,早已不多。
慕沉川闻言诧异的张了张口。
四意就退了开去,她跪在地上,朝着慕沉川狠狠的跪下叩首:“四意不是小姐买回来的,而是心甘情愿跟随小姐至此的,若有朝一日您有了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去坚持的事,四意绝不会反悔一步,后退一步。”
她的言辞震震,直击打在慕沉川的心头,足以证明四意是如何心骨倔强的一个丫鬟,认定了主人便绝不后悔,哪怕走上断头台,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慕沉川被四意这一番赤胆忠心的表示给震撼了,四意很显然在告诉她,小丫鬟虽然平日里口没遮拦但从来没将掉脑袋这样的词放在眼中,只要是慕沉川说出的话,坚定的心,四意也不会质疑。
“所以,该确定的不是王爷,是否有错的也不是王爷,”四意轻轻喘息口气,“而是你。”你对自己的坚持有没有信心呢。
慕沉川愣了下,她掌心撑住了额头不免一叹:“四意,我从来不知道,你如此会说话。”竟叫慕沉川哑口无言,彻底失败。
四意说的没有错,在慕沉川的心底里对祁昱修是否也保有一星半点的疑惑呢,那样书生意气温柔万千的男人,你想象不到的身手和本事,他总在出人意料,也叫慕沉川刮目相看,甚至在面对谢非予时,祁昱修所表现出的不卑不吭也不似寻常之人。
你有没有在哪一刻觉得,祁昱修,深藏不露呢。
慕沉川心头一动——
这是她近来不止一次浮现在脑中和心头的。
“四意只有一张笨嘴,在学堂听了几番老先生的话一知半解……”四意微微一笑,便已经知道慕沉川心底里有些谜团早已恍然大悟,她终于扶着有些力气了的慕沉川站起身来。
“厉害。”慕沉川轻轻嘟囔了声,不知道是在说四意很厉害,还是在说那名教书先生厉害。
四意眼睛里还带着眼泪,这会被慕沉川真心诚意的夸赞,脸上突就红了两分:“四意可不厉害。”她低低的声还吸了戏鼻子。
“是,是郦娘厉害。”慕沉川揉了揉四意的脑袋,郦娘将四意带到了自己的面前,那个女人看人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
四意破涕为笑,她看到自家小姐衣袖上的血渍这才想起来,今晚上这慕沉川还是遭受了不小的惊吓,可相比那大佛爷的勃然大怒,还有什么惊吓更大。
这才叫她的脑袋也能一个变成两个大。
“现在……就怕沉川你回天乏术。”喜欢王爷太能作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王爷太能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