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你莫怕,该说什么说什么,有府尹大人在,他会给你做主的,”慕依琴身后的慕沉川几乎一整天都瑟缩着身子,惊吓的回不了神,慕依琴好似一个关爱妹妹的好姐姐,她轻轻抚了下慕沉川的背脊,“涵瑶若是做错了事,那也是……”她顿了顿,实在不忍心说下去。
作为长姐,难道要说因为慕涵瑶狠心,所以死了也是活该吗?当然说不出口。
都是自家的妹妹,不说姐妹情深,可都是看了好几年相处下来的。
慕沉川的眉头动了下,哭的声嘶力竭的小姑娘洗干净了脸,身上的伤也重新被包扎过了,连请来的大夫都一直念叨:“狠心,真是狠心啊……”瞧瞧手腕上的口子,再瞧瞧脖子上,“这要再深一点,小命岂不是都没了……”
慕沉川这么不哭不笑几乎静坐了一整个晚上,她的嘴唇张了张:“二姐姐……”她的目光中没有神采,她一把抓过慕依琴的手,仿佛找到了最后可以庇护的人,“三姐……她不是真的想要杀我吧。”她的口吻似乎还不敢置信,为何慕涵瑶对她敌意如此深。
这景象看的赵鄄城一声感慨。
老实说,赵大人也是个可以受理全国各地诉状的官员,见过了不少哭鸣喊冤失魂落魄的人,如今见到这魂不守舍的小姑娘还是心有余悸。
慕依琴搂住她的肩膀,对上赵鄄城:“府尹大人,我那位三妹向来脾气急躁容易冲动,之前也和沉川发生过不小的矛盾和口角……”
慕沉川眼神晦暗。
“三姐姐下了毒,”她低低道,“她下了毒,莺歌喝了我的茶才死的……”她把脸埋在膝盖里,缩在一旁,说话的时机真是分毫不差,“莺歌不小心喝了给我的茶才死的。”她信誓旦旦,眼泪水又不听话的往外流。
慕沉川浑身都是伤,一看就是被人给折磨成这样的,连同脖子里那几乎会要人命的伤口,她口口声声说慕涵瑶要置她于死地,莺歌是被连累而死,而慕涵瑶呢,毒死的,是她自个儿得意忘形误饮还是最后决定放火同归于尽畏罪自杀刻意饮的,没有定论,但总之不是这四小姐杀的,为什么?
所有人冲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慕四小姐满身是血,摔在地上爬不起身,谁是凶手,谁是受害者毕竟是一目了然的——
所以,慕沉川的话,听起来很有说服力。
“慕二小姐,你怎么说?”赵鄄城扭头反问慕依琴。
慕依琴正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虚汗,她回过神缓缓才道:“我当时睡不着就想出来走动走动,这才看到梅园一角的火光映照,我带着人过来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声响,沉川受了很重的伤,她倒在地上,满手都是血,她说是涵瑶要杀她。”
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做不了假。
赵鄄城想了想踱步来去:“那慕涵瑶当时是什么样子?”
“她……”慕依琴咬着牙不忍回想那惨况,“涵瑶并没有受伤,但是表情狰狞,就好像……”就好像要一口吃了慕沉川,那恨意又怎么能用言辞来表达,“她推开慕沉川,似乎……”似乎是真的要将那小丫头置于死地,她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府尹大人已经明白了。
他派人询问过一起冲进来的家奴和赶来灭火的小僧侣们,人人的口供都差不离。
真相就是,慕涵瑶嫉妒心起一时冲动想要杀慕沉川,放火烧房企图同归于尽。
可赵鄄城也不会如此潦草定案,毕竟人人口中说的并不是他赵鄄城亲眼所见:“案子没有明朗,等仵作验了尸先,还请二小姐回去照看顾夫人,毕竟安国侯不在都城。”赵鄄城说到这里,腰身都觉得沉重的直不起来,你说天子带着一干大权在握的人出去了,结果这才几天呢,安国侯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这个府尹虽说职权不小可哪里敢草草定案,又哪里敢直接下判。
他要等,等安国侯府的人回来,看看老侯爷什么态度,看看天子什么态度。
赵鄄城也是头疼的不得了。
“那我这妹妹……”慕依琴心眉着急,她看起来无比关心安国侯府里唯一剩下的妹妹,可不是,三妹和四妹自相残杀,现在就留下了个幺儿,她能不心疼么。
“慕二小姐稍安勿躁,四小姐虽然看起来是受害人却也是嫌疑之人,毕竟现在没有定论,只能委屈她先押在仲司寺中,等候案情发展再做判决。”赵鄄城说的不无道理,也是照规矩办事。
慕依琴点点头,她理解府尹大人的为难之处,事到如今最需要安抚的是自己那位“母亲”,顾大夫人。
可不是,慕依琴匆匆赶回大夫人的房间,还没踏进门就能听到里头的大吵大闹,“哐啷哐啷”,花瓶碗碟,能砸的已经都叫这个老女人砸的一干二净。
“都是那个小贱人,是那个小贱人害死我的瑶儿!”这是她醒来后只会哭喊的话。
慕依琴让婢女们都先下去,她自个儿端着药碗安静的站在一边,她的眼睛也通红通红,对顾大夫人的伤痛感同身受:“大夫人……”她却一时不知道该安慰什么才是对的。
“我要她以命偿命!”顾夫人哭的梨花带雨,一双眼都要瞎去,她当然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就这么死在慕沉川的房里,不明不白,莫名其妙,“都是那个扫把星,那个小贱人惹的祸事!”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双腿颤抖的根本下不了床。
她一看到慕依琴,就让她想起慕涵瑶:“不行、不行,我要去看我的瑶儿!”她念念叨叨的,神思都已经混乱了,掀开被子脚就要沾地,慕依琴连忙抱住了这个老太太。
“大夫人,您就让涵瑶安心一些好吗。”怎么可以让顾大夫人看到慕涵瑶的死状,那样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样子,保不准顾夫人一口气上不来也跟着去了。
顾夫人一屁股跌回了床上,她呆愣愣的看着一屋子影影绰绰:“依琴,依琴你是最了解涵瑶的,她一定是慕沉川那个小贱人杀死的,她一定是被她杀死的,慕沉川是个假惺惺的女人,她装腔作势,她污蔑我的瑶儿!”她死死抓住慕依琴的袖子,“我的瑶儿虽然脾气不好,心高气傲,可是心地从未如此恶毒,只有那个小贱人……”
慕沉川的用心比慕涵瑶可恶恶毒多少倍,只有顾夫人清楚,涵瑶还这么年轻,虽说气盛了些许可绝对不会在靖安寺里说要杀死慕沉川——一定是慕沉川撒谎!
“大夫人,您不要激动,府尹大人说了,如果是慕沉川诬陷了涵瑶,他一定会给涵瑶一个清白的。”慕依琴搂住老太太,眼泪花就在眼角里闪啊闪。
“清白什么!”顾夫人一瞪眼,她掐住慕依琴的手腕,恶毒都从眼睛里流淌出来,那小姑娘也不挣脱,仿佛知道自己身体的痛怎么比得上眼前这个老太太心里的痛,所以她愿意去忍受,“清白有什么用,涵瑶已经死了,还她清白,涵瑶能活过来吗?!”她咬牙切齿,不能——
“我不要什么清白,我要慕沉川死,要、她、死。”她一字一句,“我安国侯府的小姐,顾忠书太傅的外孙女,不会白死。”她的双眼只被这一腔的仇恨所蒙蔽。
慕沉川才是那个该死的,就和莺歌一样,那个小丫鬟除了会护着那个没用的小贱人还会干什么,碍事、碍眼!
活该,活该短命!
就算是慕涵瑶杀了莺歌又怎么样,莺歌的命值几个钱,这样的女奴她安国侯府要多少有多少,想当年在太傅府,就不是没有赐死过家奴。
家奴,就像牲口。
连九五之尊都会言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臣尚且如此,你这卖了身的牲口,还要和主人讲什么生死伦常!
简直笑话!
“顾夫人,您、您现在悲痛之中可也要注意……”慕依琴伸手悄悄捂住了她的嘴,虽然失去了女儿是人之常情的伤痛,但这些恶毒话语叫外人听到了也不知道会被拿捏多少的把柄,她因为顾夫人的分寸眉头紧蹙,也因为老太太手里死死捏紧的力道。
“我会怕那些风言风语?”顾夫人干瞪着眼睛冷笑,她看到慕依琴那温顺的脸庞,突然愣了下,这才惊觉自己所做过分立刻松开了手,她看着慕依琴的手腕被自己掐出通红通红的印子,她捧住她的双手,“对不起依琴,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涵瑶……你是见到涵瑶最后一面的人,我不应该这么对你……你没有错。”
错的是慕沉川。
慕依琴咬着唇摇摇头,她将药碗端到顾夫人口边温柔喂药:“您好好的养身子,我陪您等这案子水落石出……您是涵瑶的母亲,也同样是我的母亲。”她低声轻柔,要将慕涵瑶那份为人子女的心都供奉在顾大夫人跟前。
顾夫人心头一暖,泪水就浸透了眼眶,她知道慕依琴是安国侯府里最聪慧懂事的孩子,如今她失去了慕涵瑶,剩下的,只有慕依琴与她一条心,她张口饮下苦药。
慕依琴终于有了两分笑意:“我只盼您长命百岁。”她搁下药碗,如同一个女儿一般服侍顾夫人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顾夫人却抓住了慕依琴的手:“你知道慕沉川有理由,”她如今再出声已经没有方才竭尽心力般的愤怒,她显得平静的多了,“沈婉。”
沈婉,当初顾夫人毒死了沈婉,所以如今,慕沉川杀死了慕涵瑶。
这就是动机,是理由。喜欢王爷太能作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王爷太能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