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挥手自兹去

    经过了东都幻灭。
    她忽然觉得,有时候与命运握手言和,也不是那么不堪的一件事情。
    ……
    泉虞还跌坐在地。
    痴痴的看着眼前的青铜木。
    而青铜木有建。
    建桥搭梯,可天裂而显。
    离开的梅伯又回到了玄棋室。
    泉虞缓缓抬首,“梅伯,泉虞想问你一个问题,也想向你提一个要求。”
    梅伯轻声道:“请说。”
    泉虞神色黯然,低低问道,“收走了灵泉以后,泉虞就不存在了吧?”
    梅伯沉默,半晌才道,“本来是那样的,收取以后,尹虞还是尹虞,根基败坏,再无修炼可能。不过……”
    泉虞神色又亮了起来,急急问道:“所以呢?梅伯一定会有双全法的对吧?”
    “不负儒道不负兵家。”
    梅伯看了看书塾方向,“梅伯有双全法,但我没有,但我念在你照顾异人有功,可以设法尝试。”
    泉虞紧张的看着他。
    梅伯叹息道,“与灵泉合二为一吧,如果你不介意成为一个器灵的话。”
    泉虞又问,“器灵的话,再无自由身了吧?”
    梅伯点头,转身去看墙上名为诡道的棋盘,“是的。好生思量吧,时间无多了。想好了就可以建桥搭梯了。”
    他补充道:“总要你再无俗世牵挂,这个器灵才算完美。但你记得,一旦决定下来,你就不再是尹虞,更不是泉虞了。”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诡道的器灵。
    泉虞咬了咬牙,下了决定,又问道:“我可以为一对父女谋点福利么?”
    梅伯没有回头,“可以。”
    泉虞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是这建木,也可以吗?”
    这位苦崖先生口中的棋僮一口应允:“如你所愿,这建木就是你女儿应得之物。”
    ……
    回家的路,依然还是机场路。
    人山人海。熙来攘往。
    父女被挤到了路边。
    没有话,父亲没有回应女儿那个建议。
    女儿就微微弯着腰,柔柔的踩着细细盈盈的地毡草。
    忽然天光一亮。
    四方云垂。
    浩瀚天宇,倏地一道虹桥垂瀑。
    虹桥柔曼,绵延至地。
    有人惊呼起来,“天裂了,天光乍现。”
    所有人都顿住匆匆的脚步,上下打量着这传说中的仙虹吉光。
    男人也立即顿住身影,无声无息,热泪淌了一脸。
    女子还正想着怎么说服刚与自己闺蜜离婚的父亲,去接受那位邻居家金阿姨呢。
    忽然她觉得自己手臂湿湿热热的,一抹全是身边佝偻男人的满腔热泪。
    她吓一跳,一边错愕抬首,一边问道:“爸,怎么啦,你哭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搂着女儿的肩膀,浊泪横流,一滴一滴,不断掉下。
    “咋啦,爸你咋啦?”
    婵女子很是狐疑,又觉得眼前有点晃眼,怎么大白天的忽然天地间架起了彩虹?
    顺着男人的目光,她一望再望。
    然后她终于看到了男人目光锁定的位置。
    她再也挪不开目光。
    她才呱呱落地,那个无情无义的女子就决然遗弃她。
    足足十九年有余,声不闻讯不达。
    她离开的时候,科技还没那么发达,就连张黑白照片都没有留下来。
    她只陆陆续续从父亲,邻居和亲友口中零零散散收集到母亲的形象碎片。
    知道那个女子爱笑,五官精致细雅,眉眼如画。
    可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出那个女子的具体形象来。
    一个叫做母亲的女子,竟然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她本已以为,再见面一定会相对不相亲。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十九年爱笑的女子,她心里一定有一个精彩斑斓的云端之梦。
    但如今她不爱笑了,眉眼郁结,一身莲青荷粉霓裳,静静的站在对面小亭子之下。
    彩虹与吉光一闪即没,与她无关。
    他们与她之间。
    人山人海。
    千山万水跨越不去。
    仙虹吉光消弭,这一片客流海洋又开始汹涌澎湃,流动。
    这一刻。
    至亲隔山隔水。
    如在彼岸,而彼岸不可达。
    一袭莲青粉荷服的女子轻启朱唇。
    声音就远远的从彼岸传来,跋山涉水来到父女俩的耳中。
    她说,“烛哥,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轻柔的仿佛鸽子降下,仿佛昨日我才为你披上嫁衣裳,再见面时,你却已经仓皇老去。”
    “阿虞。”
    吕烛嗫嚅道:“阿虞,要回家嘛?”
    她忽然就泪流满面,“回家的路那么远,尹虞早就忘记了出发点在哪里,终点又在哪里。”
    她说,“这么些年以来,我时常也在一低头一抬头间就掉了泪,我看到那些沿着自己的脚底往回逆溯的时光,它们那么清浅那么单薄,清浅淡薄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脚下这一步。”
    吕烛目光黯然。
    天裂而显的女子,她望向还在襁褓里就被自己摒弃的女儿,“这许多年里,也有那么十五六年,身边有人一声一句将称呼递送,他们喊我娘,但我总品味不到那股子至亲至爱的温情。”
    她真挚万分,“孩子,不求你原谅,今天我回来,就只想来听一听,当年那个襁褓里的孩子,如果不能听到那童稚的声音,那么,她长大以后,客客套套的一声娘,可以不吝布施么?”
    吕婵牙关紧咬,隔着人山人海,忽然问道,“你是要回家,还是要听一个苍白无力的称呼?”
    “家么?”
    女子茫然四顾,“走出了那么远,云横秦岭家何在,我早已忘记了家的概念。以行走为径找寻理想的我,大概已经随遇而安,四海为家了吧?”
    想象中温馨团聚的可能性竟然为零。
    十九年的希望完全幻灭。
    吕婵不再去看对面,拉着父亲,转身就走,“她不认我们,我们何必认她?期期艾艾盼了十九年得那个人,若一时半刻都无法陪伴身边,有她没她有什么两样?”
    男人叹了口气,往后挥了挥手,跟着女儿踏在草坪上,一路疾走,背对天裂机场,背对他十九年的痴心苦等。
    三生何其有幸,十九年后,茫茫人海中,还可以再与你脉脉一对视,然后挥一挥手。
    却原来,挥手自兹去的意思就是:
    隔山隔水一对视,我挥手,你自兹去。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喜欢我的富婆老板们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我的富婆老板们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