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太喜欢冬天。
在过去那个世界的冬季,白色的天光会遮住苍白的太阳光晕,天空被细碎的树枝分割。朦胧的橘红色朝阳棱角消失,被藏匿在天色之后,神秘又遥远。冬季总是不论阴晴都那么单调,一如干燥的、没有波澜的、恒久悲伤的心。
我并不讨厌它,这种奇怪的感情,如果非要我说明,我想更多的是害怕,我怕它的漫长、苍白、空洞,它像是远离我的白色细沙堆成的天堂,常人难以涉足,其最终结果却是使万物都归于虚无,那因风弥漫的仿佛不是绵白色的云,更像是呛人的烟尘。
我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过去的冬天,从我出生至今在记忆中留下模糊影像的每一个冬季,它们重合又不同,它们趋于一个整体,被连接起来,像是绵长无趣的电影剪映中,最后一段向来不被人留意的工作人员名单,一个虚指。它被拼接成一种不会结束的永生长眠,或是另一种形式的终结。
我就是这样颓靡地爱着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我们也已经远离萨洛佩兹的寒冬了。
我笃信这个世界是区别于从前那个世界的,是有所不同的。以整个世界的宽泛生活氛围为落脚点,我意识到我的大脑早已经开始跟着这个世界的规矩跑了,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完全的、核心不变的重生,这个世界更加热情,同时又危险疯狂,如同处在风暴的中央,我也渐渐活成了过去的自己从来想象不出的模样,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或许根源是这个违和的世界,因为我突然发觉,我好像已经爱上这个冬天了。
它变得银光闪闪,万物都在轻摇手臂,像那个金发男孩一样,对我露出纯洁的冬季微笑。
我们坐在公交车上。
城市的黄昏略显漫长,车玻璃映出我向外张望时的侧脸,那对红宝石耳坠在我发间微微摇晃,宛如耳中少女落下的一滴晶莹的血色泪珠。
大片的橘色天空吞没了鳞次栉比的楼房,黄昏还有一个独特的名字,叫做“逢魔时刻”,我们从废弃大楼外架起的悬空的逃生台阶慢慢向上走,因为我说想站在高出看落日,楼间的风自下涌起,把我的裙摆从下往上吹。
楼梯上不论是扶手还是阶梯本身已经无一例外变得锈迹斑斑,我们下午刚去看了一场音乐剧,我临时在黄牛手里用翻了几番的高价买下两张票,我不会鉴赏音乐,在那些细腻的我所不能剖析的动人音符中,我仿佛感知到灵魂的轻声啜泣,所以即使不懂——即使不懂,我仍然在酷拉皮卡略显讶异的神色中泪流不止。
为什么明明能自己消化的情绪,却总惹不住要找人倾诉呢?我听到的最温柔的一个回答是说:因为被爱着。
红色的铁锈静谧地爬上整栋大楼的楼梯,楼身已经褪去瓷色皮肤,将灰色水泥裸露到空气中,横斜的钢筋穿透水泥外皮,地上零落的堆砌着一些碎石和泥土,那锈迹像与生俱来便生长在这里的未知藓类植物一样,毫无违和,与沉静的空气结合成一幅保罗·德拉罗什的名画,给人以衰颓的美感。
我喜欢站在空旷的高台极目远眺的感觉,每每在这种时候,我能感受到自身相比之于世界的渺小,又感知到相比之于自身的浩瀚,因为我永远是我的主宰,我懂我的大脑,我无法欺瞒自己的内心。站在高处,便有一种脱离于世界万物的虚幻感受,仿佛我已然成为独立于物质与意识之外的某种概念。
我喜欢这种短暂逃入自己世界中的幻想时刻,我既是真实的物质存在,又是载体中不定的无解意识,那个男孩也站在我身边,双眼半眯着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意识是一种既神秘又奇妙的东西。
酷拉皮卡走在我前面,楼梯上有很多扶手、很多台阶,都已经断掉、烂掉了。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很久之前的仿佛在梦中的画面,我伸出手,向他后背一把推去。
那个男孩敏捷地躲开了我,我几步逼上去,用略显紧凑的攻击和他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这孩子身手很好,在悬空的楼梯上跑跳几乎没有压力,但反应速度略微慢了些,有时想躲过我的突然袭击也显得很吃力,我从来不下重手,因为我不想让他受伤。我也不想他那么快长大。
我们一路跑上天台,他躲得急了,一下子没站稳,从松动的半截栏杆上翻了下去,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费力将他拉了上来,我“咯咯”地笑了,想打趣他的失误,他却好像有些眼眶发红。
我愣了一下,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他摇了摇头,说:派罗的眼睛就是为了救要摔下悬崖的他才受伤的。
他眼圈有点红,但是嘴角却轻轻抿着,似乎不再像先前那样过分地沉溺于痛苦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掩抑的怀念与自责。我摸了摸他的头。
风像是要把人整个吞下去那样,从高楼界限处的半轮巨大落日那里涌向我们的方向。
这真的不是梦吗?我忍不住向酷拉皮卡开口询问。他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又扯了扯我的头发,捏了捏我的脸,说,你觉得这是梦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很多时候我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或许梦醒了,我就能回到那场屠杀之前,改写窟卢塔族的命运。但是我明白这不是梦。”
“纠结世界究竟是不是幻象的问题实在是太无解又深奥了,”我晃了晃脑袋,想要终止这段对话,“我们只要活好当下就可以了吧。”
“我不能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不过,确实是这个道理。”他说,“而且现实因为有你,境况也变得没那么糟糕了。”
我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晚饭之后,我们穿行在热闹的都市小巷里,霓虹灯迷幻闪烁,我手里捧着一盒热乎乎的鸡蛋仔,上边还嵌着一团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我享受着此刻惬意的、安宁的、如同被定格般的宁静。
小巷里突然传出了一声不和谐的闷响。
在城市吵闹的泡影与我们的宁静中,这声闷响是不同于这二者中任何一个的另类噪音,因为过于突兀,反倒像是在□□裸的引诱你上钩一样,不知为何,我脑海当中闪过伊路米惨白的大脸,他对我说:别管闲事。
然而酷拉皮卡已经抢先一步跑进去了。
我顾不上多想,追到巷子口边上,一套典型的英雄救美桥段就在我眼前完整上演,那孩子几下就赶跑了围堵成一片人墙的那些混混。在夜色模糊的阴影中,我看地上一个可怜的小女孩正蜷缩成一团,头顶扣着一个大大的帽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我在心底默默赞许了酷拉皮卡现在的身手,并且觉得此情此景自己最好还是别过去打扰为妙,免得毁了人家小姑娘心中白马王子救人的童话气氛。更何况我知道酷拉皮卡本来就是这种无法对受难的弱者置之不理的性格。
那几个小混混哀嚎着跑走了,虽然我看出来酷拉皮卡打他们的时候没下重手。他们扬言要叫人回来报仇,被我抄起一旁的空酒瓶砸了过去,炸碎在那群人中间,吓得他们一下子就禁了声,抱头鼠窜。
“你没事吧?”见那些人已经离开,酷拉皮卡对地上的少女伸出手,像是怕吓到她那样,语气温和地说,“那些人都被赶跑了,已经没事了。”
然而,却不如我预料之中的那般展开,只听“啪”的一声清晰脆响,那个少女一把拍开了酷拉皮卡伸过去的手,拍了拍裤子,自己从地上站起身来。她扯下了头上那顶连着外套的巨大帽子,宽大的立领外衣依旧把她的脸遮住一部分,我只看到黑暗中那双露出冷漠神色的眼眸,正恶狠狠地看着酷拉皮卡,又瞥过来剜了我一眼。
“谁叫你们多管闲事的?”她冷眼看向我们,语气中带有显而易见的浓厚敌意。
我脑海里又闪过伊路米的影子,我没忍住叹了口气,默默对他说,你是对的,我果然是在自找麻烦。喜欢(猎人同人)生桑请大家收藏:(663d.com)(猎人同人)生桑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