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之后联系，回去之后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只管找我，”姬亦韩站在玄关边说，“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
如泽正在穿鞋，听到他这么一说笑了：“回家还能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我爸已经点头了，其他人也管不到我。”
姬亦韩一哂，保不准你那些便宜哥哥姐姐想干点什么呢。
“路上小心，之后有时间我去学校看你。”
如泽略一犹豫，站起来，“我大概要什么时候去一画开天？”
姬亦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是下一个教学计划开始的时候，就在下星期了。”
如泽抿抿嘴，“那这几天……我们都见不到了？”
姬亦韩一愣，“应该吧，怎么，有事么？”
如泽坦然：“想你了。”
姬亦韩笑了，“呆子，你都还没走。”
如泽走近姬亦韩，伸出手想抱住后者，姬亦韩提前察觉了他的意图，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如泽一顿，收回了手，笑道：“提前适应一下呗。”
姬亦韩笑他：“快断奶吧小朋友。”
如泽笑眯眯地准备离开，转身脸色的沉了下来。
手放上门把的瞬间，他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哥？”
“问呗。”
“姬巡……真的是你前男友？”
姬亦韩的声音远了：“对啊。”
“你们感情很好吗？”
“……生玉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姬亦韩又走了过来，“我们哪有什么感情……这话你别说出去。”
啪的一声，如泽的手臂就被一袋曲奇饼干碰瓷了，“早上没吃多少，这个拿着，路上垫垫肚子。”
如泽心中一暖，接过转身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家里人催婚，我烦了，所以就说自己对女人没兴趣，正好姬巡跟我走的近，就跟他演演戏了。”
如泽的心里顿时跟针扎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所以其实你并不喜欢男人的？”
姬亦韩一笑，装作没察觉如泽的变化，“肯定啊，哪个男人能抗拒肤白貌美大长腿啊？啧，姜乔烟就是年纪小了点，如果跟我差不多大倒是能考虑考虑。”
年纪同样小了点的如泽膝盖一痛，脸色更差了。
“干嘛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如泽定定神，笑了笑，“那我先走了，回头联系。”
姬亦韩笑着挥了挥手。
门一关，如泽的脸色就完全垮了下来，蹲在门口好半天都动不了。
怎么这样的？才一个晚上，人生的大起大落跌宕地让他完全找不着方向了。
易寒他并不是个gay……他并不喜欢男人。
如泽被这个认知给整蒙了，他原本的计划全都崩盘。
他想着，如果易寒是个gay，就算之前有男朋友都无所谓，至少从现在的迹象上来看他还是单身，那如泽就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加上易寒本身对他就好，不排斥，只要他用心努力地去明示暗示，去对他好，最后两个人在一起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
想的挺美，哪知道今天突然来个晴天霹雳。
如泽心中乱糟糟的，在地上蹲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想通了。
没关系，易寒是直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们俩还有联系，还能见面，他总有机会。
安慰了自己一番，如泽站起来深呼吸，踢了踢酸麻的腿，吃着曲奇离开了。
猫眼后的姬亦韩看着如泽走了心中松了口气，再蹲下去他可就要出去喊他了。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受这么点挫折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了。
这样也好，越乱就越能逼他想清楚了。
……但万一那呆子想清楚了对他更执着了咋搞？
姬亦韩长叹，真愁人。
Ⅱ
姬鸿宁风尘仆仆地归来，吩咐管家给他准备一杯黑咖啡，然后径自去了书房。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很热爱工作的大家主，大多数时间内他都十分懒散，并且无所不用其极地逃避工作，姬亦韩很多时候都觉得他老爹至今为止大家主的位置无人撼动只是因为没人能打得过他，不然以他这样的态度早就被姜家主拖下位然后鞭尸了。
深不可测风度翩翩，这是外界对大家主的看法，姬鸿宁虽然在业务上毫无节操，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能得到无数人的好评和追随，这也是姜家主一直以来疑惑的地方，为什么姬鸿宁那厮明明这么不务正业了还是有人瞎了眼似的跟着他，每一次在他被弹劾的时候都纷纷打报告写证明给他辩护？可恨的是他儿子也跟他学了个十成十，笼络人心很有一套。
姬鸿宁一进来，看见沙发上横卧着，脸上盖了一本书的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怎么来了？”
姬亦韩有气无力道：“不是声称‘出差是这世界上最应该被取缔的工作事项’吗？怎么你也屈服了？”
姬鸿宁愉快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后脑正好枕着姬亦韩的肚子，“那里有一片绝好的茶圃，我去看看值不值得盘下来。”
姬亦韩哼哼笑了，肚子轻微震动，“有你这么公私不分的么？”
姬鸿宁笑道：“看不惯我去举报我啊。”
“举报你的人少了？不差我一个。”
“说吧，什么事？”
姬亦韩把书拿下来，缓缓道：“一直没跟你说，我碰到一个人，叫朗驰。”
姬鸿宁凤眼上挑，笑道：“他来找你了啊？”
姬亦韩不知为何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一笑：“嗯。”
“你们之前认识的，”姬鸿宁道，满是怀念的语气，“在如泽之前，那孩子是你第二个嫡系。他是一个狼孩，被你带回来的时候身体中多处器官衰竭，命悬一线，你用心头血救了他。”
姬亦韩颇为意外，“我有那么好心？”
“谁知道你发了什么疯呢？自作主张救了他，然后一个电话打过来，用着最白开水的语气，跟我说‘我会收养这个孩子，从今以后他就是朗驰’。”
姬亦韩有点不敢相信，“朗驰……今年多大？”
“反正比你小不少。”
“我醒来之后怎么没见过他？”
“因为他在十年前失踪了。”
姬亦韩欲言又止。
“嗯，在杳冥乱中，失踪了。我曾派亲信去找过他，但是没找到。”
姬亦韩皱了皱眉，“他现在和混沌在一起。”
姬鸿宁也隆起了眉，“他身体里有你的心血，按理来说凶神不会想要接近他。”
“……我刚说了混沌，你怎么不惊讶一下的。”
“我惊讶什么？我不知道混沌么？”
“可是他出现了啊。”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么？”
“……”
“所以我没必要惊讶，你都没给我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你本来就挺招人的，遇到凶神算不得什么。”
“那我告诉你，混沌的人身是一个叫秦宁的人，你会惊讶么？”
姬鸿宁意外了一下，“那确实会惊讶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姬亦韩一顿，“他认识我，还说我杀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人。”
姬鸿宁：“你信了？”
“证据都没有叫我怎么信？我长得很像冤大头？”
“很好，等什么时候他拿出证据了我们再合计合计吧。”
“成。”
“还有事？”
姬亦韩眼珠一转，笑道：“确实，还有一件事。”
姬鸿宁坐起来回头看他，挑眉道：“说吧。”
“姬巡那货结婚了。”
“我知道啊。”
“宗室那边……”
“我可帮不了你，当初可是说好了的，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我知道，婚礼上我也做足了戏，老家伙们肯定还觉得我直不起来。”
“所以？”
“姬巡结了婚，我也不想把他扯进来了，正好，如泽知道我处境艰难所以特地提出要帮我一下，所以之后你要是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别瞎想，也别跟他说些有的没的让人尴尬。”
姬鸿宁一顿，思忖了会儿，“你确定？他敢这么提你也真敢答应？”
“我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逼他卖身你真是，只是装装样子。”
姬鸿宁笑：“是，韩少总是有种的。不过我事先再提醒你一句，你这么做也许确实能稍微缓解一下僵局，但也把如泽抬到了老家伙们的面前，到时候出了什么情况要能兜着。”
“我知道，”姬亦韩点点头，“他是我的人，老家伙们终归会接到消息的，我也只能暂时瞒着。让如泽以我的‘绯闻男友’这样的身份出现还能转移一下老家伙们的视线，等到如泽能收敛自己的炁了就没事了。”
“你自己做主。”
“我提前跟你通个气。”
姬鸿宁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会要对他做什么吧？”
姬亦韩哭笑不得，心说他不对我做什么已经顶好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姬亦韩强调。
姬鸿宁一笑，“我这不是怕你一个想不开么。”
“……”
门被敲响，管家端着黑咖啡进来了。
姬鸿宁起来，走到茶桌那边去。
“哎，老爸。”
“怎么。”
“你让如泽去一画开天，其实有别的目的吧？”
姬鸿宁斜斜倚着桌檐，头顶的天窗缓缓打开，风轻灵地钻了进来。
“他缺少一定的磨砺，无论心智还是身体，都还不合格。”
姬亦韩笑道：“你之前可是说最好让他留在我身边的。”
“之前他失控，你分了魂去帮他吧。”姬鸿宁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
姬亦韩：“……”
“我理解你的做法，但不支持，别忘了你身体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穷奇。”
“我有分寸，也留了后手，穷奇没那么容易得逞。”姬亦韩垂眸。
“但我并不放心——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确保你的安全。你本身就是一个炸弹，原以为如泽能抑制你的情况，但没想到他自顾不暇。”姬鸿宁优哉游哉喝了口咖啡，缓缓道，“他是一个好孩子，不会辜负我们的期待的，你说呢？”
“我保留意见，”姬亦韩很快回答，“用养鲤鱼的方法去养一条龙无疑是愚蠢的。我的态度就是，一旦我觉得一画开天不再适合如泽，我会带他走。”
姬鸿宁放下杯子，对姬亦韩笑了笑，“决定权永远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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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