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
寒冷刺骨的霜冻从四面八方侵袭，如泽在下坠后的一秒身上立马就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皮肤上麻麻的。
他并没有下坠多长时间，惊叫声刚出嗓子眼时就被人捂住了嘴。
清新温柔的痱子粉香味萦绕鼻腔，如泽很没骨气的在闻到那股味道时鼻子都酸了，紧紧地抱住了身前的人。
姬亦韩一手捂住如泽的嘴一手回抱他，贴的极近地在如泽耳朵边“嘘”了一声，十分短促，像是怕惊醒什么东西那样小心。
如泽的耳朵莫名其妙被吹了一口气，他立刻眼眶一热，浑身战栗地钻进了姬亦韩的怀里。
姬亦韩还以为他是害怕，于是很轻轻地在他后背拍抚了几下，手臂收紧。
四周同样一片黑暗，姬亦韩却一直没有动弹，也抱着如泽不让他动。
忽然远处一团蓝光闪了一下，姬亦韩迅速低垂了视线，双臂紧紧箍在如泽的后背，由于身高优势，他一低头就能碰到如泽的耳廓，他声若蚊喃地开口：“闭气。”
如泽听话照做，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只要易寒还在他身边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姬亦韩极其缓慢的心跳震动通过薄薄的衣服传递到如泽身上，如泽闭上了眼睛，心中开始默数着阿拉伯数字。
幽蓝的鬼火由远及近，一团一团飘忽不定，阴寒的风似有若无地在姬亦韩和如泽的身边回荡。
一股水腥气混合着下水道气味的气息缓缓弥漫，如泽虽然闭气，但这股味道依然传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异常难看。
姬亦韩察觉到什么，把他的头压进怀里。
鬼火飘忽来到姬亦韩的身前，又慢悠悠地飘走，借着微弱的光，姬亦韩低垂的目光中能看到一个接一个惨白的脚印，上面却无人行走。
他面无表情，实际浑身都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
鬼火明灭而过，姬亦韩始终不动如山，但如泽却渐渐发起抖来，他揪紧姬亦韩的衣服，苦苦忍耐长时间缺氧的痛苦，胸腔好似要爆炸，在黑暗中并不明显但其实他的脸色早已发红发紫。
时间推移，如泽的忍耐到了极限，闷哼一声，他肌肉酸软，大脑已经克制不住了。
突然，鬼火另一侧的脚印在姬亦韩的面前停住了，慢慢地调转了方向，正对着姬亦韩。
姬亦韩瞬间抬眸，把如泽的脸从怀里捞出来，嘴唇贴了上去，接受他肺里的气体，又渡给他氧气。
如泽的大脑发晕，浑身软绵绵，但他的依靠就在身前，所以他本能的把姬亦韩抱的更紧，主动把唇贴得更用力。
然而肺的感觉刚好一些，一股阴冷的感觉就出现在他的血管中，好像无数只被冻住的小手游走在血管里，它们顺着血流的方向，穿过层层瓣膜，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寻找他的心脏。
如泽彻底僵住了，他本能地想抓住姬亦韩的衣服，但现在他连指尖都麻木不堪。
他看不见，他的后背有无数根森蓝的如同蛛丝般的线，从他的后背一直延伸到鬼火群的另一侧，脚印的主人在看着他们。
姬亦韩直起了身子，把如泽的头重新按进怀里。
明明不确定对方的身形，可偏偏他抬眸时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傲然。
姬亦韩抬起左手，对脚印的主人亮出了手背。
那里的皮肤莹润如玉，在幽蓝的色调下更显细腻，突然，一个黑色的印记浮现在他的手背，依稀能看出是个字，但不知是什么意思。脚印的主人迅速后退了一步，如泽后背的丝线立刻断裂。
姬亦韩嘲讽一笑，像是在笑对方的胆大包天。
白脚印重新调转方向，慢慢离开了。
透着阴森的蓝色火焰如来时一般飘然而去，脚印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也消失了。
姬亦韩放开如泽，“好了。”
如泽立刻虚脱，一屁股坐地上，劫后余生般的喘气，“我的妈！”
姬亦韩拿出手机打光，笑着坐他旁边，“还OK？”
如泽定定地看着姬亦韩，还不停地喘气，“你怎么来了？打完了吗？受伤了吗？”
姬亦韩偏过头去，笑着说：“不问问这是哪里？”
如泽摆手，无所谓道：“这不是重点，我知道是哪又没啥用。”
“怎么没用？你不知道江汐在哪就敢从我眼皮子底下跑了，如果知道这是哪估计会更有动力找到出口吧。”
如泽哑然，易寒的表情看上去似笑非笑，他十分拿不准对方是不是恼了，“我…我这不是，我怕你出事啊，我想做点什么。”
姬亦韩低头嗤嗤笑，转而看向左边道：“前面不远就是阳关。”
“？”
姬亦韩转回来，“生魂去地府的必经之路。”
如泽缓缓张大嘴，“卧槽？我们死了？！”
姬亦韩拍了一下如泽的头，“说什么脏话。”
“重点是这个吗老大？！”
姬亦韩一哂，“放心，我们都好的很，只是来这里短暂地落个脚，马上就走了。”
如泽指指姬亦韩又指指自己，“我们，怎么来的啊？你刚刚不让我出气，是不是周围有鬼？”
姬亦韩选择性的忽略后一个疑问：“只要周围有阳关打开我就能感知到，我刚跟秦宁打到一半就发现你不见了，于是就去找你，当时你前边那个人不知道是什么路数，保险起见我还是没跟他正面接触，所以就借了一次阳关道。”
“哇，老大，阳关道说借就能借，这么强？”
姬亦韩没好气地说：“这是重点？”
“怎么不是？”如泽蹭到姬亦韩身边去，“那你说，你跟秦宁谁赢了？”
姬亦韩懒洋洋地坦诚：“打不过，那厮应该才成神不久，对能力的掌控还欠点火候，我现在钻钻空子能跟他对上几招，等之后……”
“等之后我帮你打！谁欺负你我打谁！”如泽狗腿地接道。
姬亦韩侧目，笑了，“呆子。”
他本想说“等之后我就把他打趴下”，然而被如泽这么一插嘴，他就只想乐。
“走吧，我们毕竟还是人，在阳关待久了也不好。”姬亦韩拉着如泽一起起来，“现在出去还能回到那个幻境中找到江汐。”
如泽惊喜地说：“我们可以回去吗？”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好，哪有让易寒跟着他一起冒险的理由？
姬亦韩却理所当然：“那肯定啊，要是没遇到就另当别论，可是你我跟江汐已经结了缘，没道理不帮她一把。”
他紧接着笑道：“我原以为你可能会害怕的不想去。”
如泽拉着姬亦韩的手就走，“怎么可能呢？我是很怕，可是还有你啊。”
他一只手摸了摸唇，然后低低地笑：“我跟着你就很放心。”
“我们先去找那个男的，他也许知道江汐在哪。”
“那你现在是要拉着我去哪？”
如泽一愣，“回去，不走这个方向吗？”
既然阳关在那边……那回去的路……
姬亦韩无奈，“那边是地府在阳间的入口，是阴关。”
如泽沉默了。
姬亦韩一笑，“我们走别的路回去。”
如泽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的预感成了真。
姬亦韩拉着他，双双跌入一个漆黑深邃的洞中。
Ⅵ
姬亦韩本想回到幻境中，可是再一睁眼，他们眼前却只有三面普通的砖墙。
外面人声鼎沸，夜市上烧烤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车灯的光偶尔会照进这个巷子，在砖墙上射出动态的光带，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鸣笛。
他们……居然回来了。
如泽觉得不可思议，刚才的那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
“不，阴气还没散，他们还在。”姬亦韩慢条斯理地拔出雷切，在衣服的下摆擦了擦刀刃。
如泽也开始警惕周围，“要避开人群吗？”
“不用。”姬亦韩一笑，“他们也不敢出来，毕竟跟一群下水道里的臭老鼠没什么两样嘛，只能躲躲藏藏的，见不得世面。不过好像臭老鼠都活的比你们有尊严啊，人家要是心里有了恨，必定是拼尽全力无休止地报复，而你们呢？只会来点不痛不痒的招数，这什么意思啊？知道爸爸身子不舒坦特地来挠痒痒的么？”
姬亦韩冷笑，“原来你的所谓仇恨就是如此廉价，不是要杀了我么？不是要为那个秦凌报仇么？来啊垃圾！我就在这里等你，等着宰你！”
如泽没回头，但能感受到姬亦韩身上的熊熊怒火，不知是做戏还是真的。
黑影突然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站起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韩，走了。”
姬亦韩看了他几秒都没说话，最后将雷切横在身前：“这刀哪来的？”
“你，的。”
“不然还能是你的？我问你哪儿来的。”
朗驰指了指姬亦韩，又指自己，意思是“你送我的”。
姬亦韩的目光停在雷切上一会儿，然后抬眸：“你跟我回去。”
“易寒。”如泽忍不住插嘴。
姬亦韩示意没事，“以前的事我虽然忘了，但是如果你愿意坦白，我信你。”
如泽闻言轻轻隆起了眉，眼神几般变化。
朗驰沉默一阵，点点头，走到姬亦韩的身边。
“在此之前，”姬亦韩转身对如泽说，“我们要先找到……”
就在此时，朗驰突然发难！五指成爪抓向姬亦韩的后背，如泽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就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叮”——姬亦韩反手持刀后背负剑，正好挡住了攻势。
姬亦韩冷静地偏头，手腕一转刀锋就立刻对准了朗驰，雷切在那一刹那变成了通体透明的质感，泛着莹润的黑光。
朗驰因这一变化急速收手后撤，诡异的是，他身上的皮肤开始出现寸寸血痕，还在不断扩大加深，隐约可见那些血痕下的另一层麦色皮肤。
“后背全都留给你了，可你还是这么废物。”姬亦韩用刀挽了一个花样，嘲讽道。
“朗驰”的声音模糊而浑浊：“你知道是我？”
“我不知道，但我本来就没打算相信朗驰。”
“朗驰”身上的皮肤一层层地脱落，露出秦宁的面容，他冷笑着，“那你之前还冠冕堂皇地说信他……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愚蠢啊，到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你或许会有一丁点的道义！”
“我何必要对害我的人道义？”姬亦韩目光凌厉，“混沌……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秦宁大笑：“那你呢？你做过的孽不比我们少！你才是万恶之源！你又何曾付出过代价？！”
“够了!”如泽怒道，“不要什么帽子都往易寒头上安，你们连同江汐一起来害我们，还不许我们反击吗？！”
秦宁凝视了如泽两秒，大笑起来，嘴角缓缓流下血丝，“江汐？江汐是何人物？哈哈哈，你和他们真像啊，都是说什么是什么，我们这些小人物……哪有辩驳的资本呢？”
话音刚落秦宁就暴起冲过来，姬亦韩持刀反击，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远处，裹在黑袍中的人抓着昏迷的朗驰一言不发，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姬亦韩和秦宁的战局里，像是一个普通的看客。
“啊，真没意思，一个伤势未愈一个还没适应，这打起来就跟小朋友过家家似的。”黑袍人啧啧几声，“亏我还帮你搞到了这家伙的血啊……狼崽子以前可是他的亲信，血好喝，但是难搞啊，有了这顿没下顿，你还不懂珍惜。”
黑袍人叽叽咕咕地吐槽，很不满意秦宁的表现。
“还是那孩子有趣，你看见了吗？那样的金色…真是值得怀念啊，像我们的老朋友……你想和他聊聊么？嗯，我也觉得。”黑袍人一顿，语气淡了些，“去，把那个小不点带过来。”
如泽一脸菜色地蹲在一边，这是他第十四次尝试运转体内的炁，也是第十四次怀疑自己可能被骗了……他果然不可能是神格的继承者吧？！！这个世界上有不能发动神格的神格继承者吗淦！！！
如泽抓狂，那边的易寒和秦宁已经打到墙上去了，两人身上都有伤口，但谁都没有收手。
如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准备第十五次尝试。
突然巷子外传来一声鸣笛，车灯闪烁照进来，如泽无意识地侧目一瞥，登时僵住，冷汗唰唰流。
他看见一个自己的影子前还贴着一个灰色的影子，可他面前却没有人。那个影子身材纤细苗条，抬起的手臂瘦若竹竿，手掌无力地搭垂，五指长到诡异，像是上面没有皮肉覆盖，只剩下了指骨。
车灯很快闪过，那灰影子马上就不见了，可是如泽的心脏却要挤出嗓子眼自己逃走了，他无比确认那个影子还在他面前，并且手掌还贴着他的头！
他要怎么办？跑吗？但如果他一跑对方立马就杀了他呢？可是不跑对方也不会放过他！
如泽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拔腿就跑，然而他立马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
鬼、鬼压床？！
如泽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镇定道：“江汐？”
一股冷风扑面，如泽下意识闭了眼睛。
只听见“唰”的一声，又是一阵劲风！
“如泽！”
如泽猛然睁眼，看见雷切深深嵌入了墙壁中，他又能动了。
“我没事！”如泽大喊，扑向雷切。
“别！”姬亦韩吼道。
可已经晚了，如泽的手已经握住了雷切的刀柄。
刹那间尖锐的能够撼动灵魂的鬼泣飞速扩散，每一轮音波都蕴藏着无比的恨意和哀伤。
如泽呕出一大滩血，头疼欲裂，脑子里嗡鸣不断。
“我爱你又恨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活的不像个人样？”
“我没有……不……你回来，你回来啊！”
“为什么？因为你那时候拉着我，跟我说你想活下去。你求救了。”
“我醒过来就看见了你，是缘分吧。”
“这么多年我只做错了一件事，后来我想挽回……可是我却找不到他了。”
“不，我恨啊，怎么可能不恨？不……别说了……你怎么啦？我什么都没说……你是谁……我在找你……别难过孩子，你的未来坦荡光辉……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就这样吧。”
“不！！！滚出去！！”
“呃啊啊啊啊！！”如泽抱着头流泪，手指狠狠地抠着头皮，痛不欲生。
姬亦韩连忙把他抱起来，控住他的手，不断拍他的脸：“醒醒如泽！不要被她的记忆拖住！如泽！醒来看看我！”
如泽的双瞳扩大，无意识地喃喃：“你是谁？”
秦宁突然一击打中姬亦韩的背，姬亦韩抱着人滚出去好几圈，吐出血来。
姬亦韩急火攻心，哑声：“你再动手必定承受不住神格的力量！”
“只要能杀了你，我都无所谓！”
姬亦韩暗骂一句傻逼，把如泽横抱起来转身就跑，秦宁却一击即中他的后腿，姬亦韩被迫半跪下去。
秦宁也不多说话，冲上去就是一记杀招！
事到如此姬亦韩反而冷静下来，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达到每分200的频次，代谢速度骤然拔高到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血管中奔腾的血液熔岩般滚烫，流经四肢百骸，器官表面开始浮现出可怕的紫黑色暗纹，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细微地转动，像是爬行动物那样敏锐地捕捉秦宁的所有动作。
秦宁的手刀从空中大开大合地劈下！
还没等姬亦韩有所应对，一只白皙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所有的攻击，下一秒姬亦韩手背上突然浮现出黑色的字体，每一笔笔画都化作了黑色的长鞭，急速螺旋状飞出紧紧缠住了秦宁的四肢，把他绑在空中，纹丝不动。
秦宁又惊又怒，疯狂地挣扎，他身体中的神格在不断刺激他的大脑，告诉他来人的身份。
来人身形高大，一身华美玄衣，鸦黑的长发垂落，眉宇气质都带着与这个时代毫不相符的淡然古韵，还有令人咂舌的精致容貌，霞姿月韵，不外如是。
此时此刻，远在祈云山正在睡梦中的妘家家主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枕边，百骨扇下的青铜铃铛在疯狂响动，六年来，妘靳恒无数次的在梦中梦见这样的情景，可只有这一次，铃铛发出的声音比哪一刻都要真实。
可他竟然在这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小小的铃铛还在不停地响，妘靳恒骤然回神，慌忙下床。
来人把手放到了姬亦韩的后颈，磁性的低音流淌：“韩少冲动了。”
姬亦韩立即脱力往前一倒，一只手撑着自己和怀里的如泽，粗喘着说：“你谁？”
那人始终紧闭着双眼，但却能毫不费力的视物，他抬头凝视着秦宁，说：“韩少的旧识罢了。”
姬亦韩还想开口，张了好几次嘴却都没说出来。
“现在的你想要和我动手还早了些，别做无谓的事情。”那人说，“趁我还不想杀你，走吧。”
话音刚落，绑住秦宁的黑色长鞭瞬间收回，重新印在了姬亦韩的手背上，转眼消失不见。
秦宁掉下来，愤恨地看了一眼姬亦韩，最终还是离开了。
姬亦韩看了一眼手背，“这个魂印是你的？”
那人笑而不答。
姬亦韩一笑，大喇喇坐好，“没想到我跟大人也算是旧相识？这事儿妘先生知道么？”
那人还是笑而不答。
“大人千里迢迢地赶来莫非只是跟混沌放个狠话？刚才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那人放平了嘴角，看向最初黑袍人站立的方向，轻声道：“一对一当然不是问题，可如果再来一个，我无法保全你们。”
姬亦韩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那人没有解释，一挥袖就有一个传送阵出现在姬亦韩的身边，“这里我来收尾，你带他走吧。”
姬亦韩心中有满肚子疑问，但如泽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还是救治他要紧。
姬亦韩横抱着如泽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传送阵里去，“今日谢过大人，明儿个给您老多烧柱香。”
那人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姬亦韩离去。
良久，他又轻挥衣袖，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墙壁上被吸了出来跪在他面前，正是江汐，只不过她此时头发花白而干枯，身上长满了颜色不一的瘢痕，一对眼睛都失去了神色，只剩下黑黢黢的眶洞。
按理说鬼魂是不会变老的，但江汐却像是被偷走了几十年的光阴，短短几天，她已经苍老的不成人形。
面对着玄衣人，她不置一词，面容痴呆地枯坐。
玄衣人弯腰，手伸进了她的心脏，可江汐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块生机尽失的腐肉。
玄衣人抓住了什么东西，迅速掏了出来，那是一条黑色的活物，约莫一尺长，顶部长了一只狭长的眼睛，正像蛇一样的扭动着身躯。他轻轻一捏，像黑蛇的活物就化为了雾气消散。
江汐被夺走那个东西后缓缓倒在了地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被亚种侵噬过的灵魂已经残缺，她再也不能入轮回了。
这一生坎坎坷坷，到这里也就完结了。
也没有续章了。
玄衣人直立，轻声问道：“想说什么？”
“……”
玄衣人一顿，眼帘轻微抖动，缓缓开了半眸。
地上的江汐突然狠狠震了一下，从地面弹起来又坠下去，身上的骨头嘎吱作响，脆弱的好像一碰即碎。
这布满阴霾的天空没有一丝的明亮，万顷乌黑，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想要逃走，却又无处可逃。
她空洞的眼眶直视天空，她张开嘴唇。
“……”
玄衣人神色不变，抬眸看向了高空。
如墨的云层如海浪般翻动，向四周迁移。
一线细瘦的月光缓缓坠落，落到了江汐的眼眶中。
江汐没有反应。
渐渐地，月光从夹缝中脱身倾泻而下，温柔地轻抚着江汐的身躯。
江汐似有所感，再次张开了唇。她的身体却渐渐透明了起来，只剩下顽强的轮廓还在清晰地闪现。
玄衣人站在一丈之外的阴影中默认这一切，在无人可见的背后吸纳空中滞留的阴气。
“好孩子，去吧。”他轻声说，用和那人截然不同的神色和语气，像是一个慈和的长辈，用最温柔的声音送上别离的祝福。
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就这样……这次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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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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