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啾、啾啾!”小小的胖仔用毛绒绒的脑袋去顶朗驰的手心,两条短腿原地蹦啊蹦。
这只灰不溜秋的麻雀是他的朋友,有天朗驰翻开一个一直传出异响的纸箱,胖仔就挥着翅膀扑到了他脸上。
胖仔喜欢拱朗驰的手,然后摇头晃脑地对着朗驰“啾啾”,每天都有很多话要说,如果朗驰烦了就会撒一把谷子给它,胖仔能很给面子地闭嘴个一秒,然后一边“啾啾”一边啄谷子。
但胖仔不会经常跟在朗驰身边,它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同伴。不过可能是胖仔的叫声异于常雀,所以它不怎么合群,每一次朗驰看见成群的麻雀时,胖仔总是忙不停歇地蹦来蹦去,因为麻雀群都不带它,常常乌泱泱一群从这里飞到那里,又从那里飞到更远的地方,总会留它一只雀在原地傻不愣登地啄来啄去,等到它发觉时才忙不迭跟上大部队。
这也是他自找的吧,朗驰想。
不合群却不做一点努力,只想看着眼前的食物,好像只要每天能吃饱就满足了。
“我要去上班了,”身后传来清亮的男声,由远及近,来到朗驰的身边,“零钱在抽屉里你看着拿,早餐已经做好了,午饭要记得按时吃啊。”
“咦?是胖仔啊,”年轻人笑眯眯地戳了戳胖仔的脑袋,“早上好呀。”
“啾!”胖仔抖了抖羽毛。
年轻人俯身的时候略长的头发搔地朗驰脸侧痒痒的,他伸手抓了抓。
年轻人感受到异动,很快退开,“我弄的你不舒服了吗?”
“头发,长了。”
年轻人扒拉了几下刘海,果然是快长过眼睛了,“今天下班回来再剪吧,我要迟到了,先走了啊,你俩一定要记得吃饭。”
朗驰点点头。
年轻人抓起头盔就走,出门前对朗驰笑着挥了挥手,齐肩的发丝飘然摇晃,很柔软的模样,“拜。”
朗驰僵硬地划动了几下手臂。
“啾啾啾!”胖仔飞到了朗驰的肩膀上,朝着玄关叫了几声。
胖仔和周不的关系也很好,胖仔的名字都是周不取的。
虽然那天是朗驰翻开的纸箱,但是发现胖仔受了伤、替胖仔包扎、喂养它的人却是周不。
周不能跟任何生物打好关系,他总是温和地笑着和人打交道,大家都喜欢他。每逢过节,朗驰都能间接得到许多的礼物,以他们的经济条件万万不敢奢侈,但那些都是周不的朋友送来的。
如果没有周不,他们可能要一直住在深山野林里了。在朗驰心中,周不是第二个无所不能的人。
胖仔在朗驰耳边“啾啾”了一会儿,朗驰很快就烦了,把它关到了窗外。
胖仔状似疑惑地歪了歪身子,小脑袋动来动去,似乎在说“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朗驰把窗帘一拉,彻底不理它了。
他走回房间里,地铺已经被周不收拾好了,只是床上还有一团隆起。
朗驰推了推,“起床,吃,早餐。”
床上的人动了动,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
“你好,点了吗?”朗驰平静地问。
秦宁点了点头,坐起来。
朗驰也点点头,走回了客厅。
他们租了一个一室一厅一卫的屋子,加起来五十平都不到。
三个大男人住确实拥挤了点,但勉强一下还是可以的。
周不不是没有考虑换一个大点的,但手里的资金实在吃紧,于是只能想想。
不过他很会过日子,即使是一个破旧的老房子周不也还是用心的自己装修了一下,重新刷了墙漆,还花了心思布置,总算有点温馨的样子。
秦宁洗漱完走出来时朗驰已经把周不留给他们的稀饭和面饼摆好了,还有一叠开胃的小菜,十分贴心。
两人都是话少的,相对无言地吃完,秦宁默默地拿了碗筷去洗。
洗完回来看见朗驰蹲在沙发旁的角落,仔仔细细地擦拭手里的刀。
那柄刀很怪异,刀身只有十四公分长,略弯曲,刀通体血红,上面布满热锻刃纹,秦宁一眼能看出那上面刻着古老的阵法。
刀茎上用鸟篆刻下了一个繁复的字,那是这柄刀的刀铭。鸟篆始于战国时期,也称为鸟虫文,是在篆体的基础上再进行繁化的字体,加入了一些不具有实际意义的符号。鸟篆不易辨认,即使是研究文字的专家也只能根据字的形状猜测它的意思,秦宁只是大概知道有这样的字体,具体什么形状对应什么字他是不太清楚的。
他坐到沙发上,轻声说:“刀不错。”
朗驰点头,举高了给秦宁看,“雷切。”
离的近了秦宁才看见这柄刀的细节。
葵形的刀镡精致无比,铁碳合金打造,和传统不一样,这把刀的刀镡表里面都刻有式样,里面刻的是龙飞祥云,端严大气,而表面则是四个小篆,写着“诸邪回避”。刀镡外围着一圈暗金的覆轮,平添低奢的亮色。手柄上缠绕着纯黑的缠带,隐约能从菱形的缝隙中看见包裹刀柄的鲛皮。目贯用的是上好的金丝包和田玉,刀柄的缘首就没有很讲究,应该是动物的骨头。
秦宁看了一会儿,突然开窍,意识到这柄刀的来历。
“我想出去。”
朗驰停下来,“去哪?”
“A市。”
朗驰想了想,“车票贵。”
“……”
“传送阵不能用吗?”
朗驰摇摇头,不知道是表达“不会”还是“不能”。
秦宁安静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我为什么还活着。”
朗驰拍了拍他的腿,“活着。”
秦宁看着朗驰半晌,突然笑了,“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朗驰起身,套上沙发背上的外套,拉上拉链戴好兜帽,把雷切放在隐秘的地方。
“可以,出去。”
朗驰的意思是,虽然不能去A市,但他们可以在周边转转。
秦宁点点头,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就没出过门,出去看看也好。
朗驰在抽屉里仔仔细细地数了四张十块,四张五块的纸币出来,折好放到了口袋里。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朗驰本来就话少,秦宁也不是个话多的,所以两人连续走了半个小时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开口。
但他们都非常自然,没有半分尴尬,可见是熟悉彼此的风格并且十分适应的。
“这里能看到海吗?”秦宁问。
朗驰摇头。
“是么。”秦宁的神情淡淡的,不见失落。
“小公园,晚上,喷泉。”朗驰断断续续地说。
“我们去坐坐吧。”
朗驰点点头。
两人又一路无话地来到了小公园,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长椅上。
朗驰推了推秦宁,示意他挪挪屁股,秦宁从来都尊老爱幼,所以不和他争。
形形色色的人陆续停留又离开,只有他们动都没动弹地在椅子上坐了一天。
Ⅱ
“就这?”姬亦韩四处张望,确认无疑。
“嗯嗯,”如泽点点头,给门卫看了自己的学生证,然后解释说自己是回来转学的这位是我的哥哥来帮忙的云云,几分钟后他俩踏进了校门,“这个时候还在上课,所以人不多。”
“你们学校挺气派啊。”
常青作为一所老牌名校,前年终于拿下了省三甲高校的名号,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建了新校区,建筑都端的大气,各类馆场一应俱全。
“一般吧。”如泽低调。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今天如泽是来搬东西的。
他从姬家出发,姬亦韩得知他要回学校转学颇有些兴奋,也要跟着一起来。
如泽本想拒绝,毕竟姬亦韩身上的伤并没有全好,但他对着姬亦韩耳根子就软的不行,还没等姬亦韩撒泼耍赖呢,他就舍不得拒绝了。
两人去了如泽的宿舍。
“你坐着吧,要喝水吗?”如泽抽了张椅子给姬亦韩。
“不用。”姬亦韩也没坐,反而在宿舍里左看右看,“待会儿要去和同学告别么?请他们吃顿饭聚聚什么的。”
如泽正在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分类叠好放到行李箱,“晚上请王旋出去下馆子,你……和我一起吗?”
“不然呢?”姬亦韩回头,“哦,敢情你原本不想带我的?”
如泽抿嘴笑,“怎么会?我只是怕你不愿意。”
姬亦韩挑了挑眉,继续参观,“只请一个同学?没有其他人?比如想早恋的对象什么的,趁着今天的气氛可以约出来表白啊。”
如泽一顿,无奈地说:“都说了我没有喜欢…我没有想早……”
好像都不对啊!
“你一句话怎么说的磕磕巴巴的,被附身了?”
如泽摇摇头,心中叹气,继续收拾了,“我本来转学过来就没多久,玩的来的只有王旋和大神,大神已经走了,我只要跟王旋告个别就行了。”
“是么,行,定好地方了?”姬亦韩走到洗手池边,抬头看着上面的晾衣架还有旁边的墙壁。
看着普普通通,可是当姬亦韩变换角度时却能发现墙上贴了一层会反光的像是凝胶的东西。还不止那一块地方有。
姬亦韩顺着痕迹往回走,那种凝胶从洗手池的墙壁慢慢延伸到了床位,绕过了大门上方,最后停在如泽的床靠着的那边墙上。
“嗯,是在我们经常去的一家拉面馆,那里的牛肉粉丝特别好吃,到时候给你尝尝。”如泽笑着说,刚一转身就撞上了姬亦韩的胸膛,鼻子里飘来一阵熟悉的婴儿痱子粉的香味。
“是么。”姬亦□□想事情想的入迷,对如泽的话也是下意识地回答。
如泽的额头顶在姬亦韩的脖颈,浑身僵硬,心脏砰砰跳。
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易寒怎么突然靠他这么近?!!
“嗯,”如泽小声回答,“你想吃吗?”
“好。”姬亦韩突然前倾压住如泽,踮着脚伸手去摸门上的那块印记。
如泽被这么一压重心立刻就不稳地往后倒,姬亦韩迅速搂住他的后腰把人固定在怀里,“怎么了?”
“……”如泽红着脸松开刚才下意识抓住的姬亦韩的衣服,无语。
是你干的啊你问我“怎么了”……
“哦,抱歉,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在这里,”姬亦韩自然地松手,“没事吧?”
如泽摇摇头。
“你才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姬亦韩一笑,“没有,只是从没住过宿舍所以好奇地看了看。”
“啊?你没住过宿舍啊?高中大学,一画开天什么的,都不用住宿舍吗?”
姬亦韩摇摇头,很坦诚,“我不一样,我没有过学生时代。”
如泽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就是没上过学的意思,傻帽。”
如泽被他调侃也不发作,震惊道:“不可能吧,你懂那么多。”
姬亦韩眨眨眼,一脸促狭,“家族教育。”
收拾好之后如泽联系了快递人员过来把行李运回家,下午下完课之后俩室友回来了,如泽问他们要不要最后出去搓一顿,果不其然俩室友都忙着学习拒绝了,如泽早已习惯,只等着王旋磨磨蹭蹭地出来。
如泽和姬亦韩在教学楼下等,正值饭点,来来往往的学生不是一般的多。
在第六波女生娇羞地窃窃私语从姬亦韩身边路过之后,如泽从没发现他们学校的女生有那么烦人,他冷着脸拉着姬亦韩来到了角落,对上姬亦韩不解的眼神,说:“不好意思啊易寒,等的有点久了,我催催他。”
姬亦韩在看前面不远的建筑,他从小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是以丝毫没注意刚才他造成的骚乱,“是啊,你那朋友到底在干什么?被外星人绑架了?诶我说,那是什么地儿?”
如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大礼堂,搞文娱活动的地方。”
“我说怎么那么闹腾,你们学校钢琴该调音了。”姬亦韩吐槽。
如泽微微惊讶,常青快到百年校庆了,每天这个时候大礼堂都会有很多节目排练,吵确实吵,可易寒却从乱成一团的杂音中捕捉到了几不可闻的走音钢琴声,这什么解析力……
“寒少要无偿奉献一下么?”
姬亦韩摇头,手指比了一个八,“要我出场,至少得这个数。”
如泽大悟,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姬亦韩,“不用找了。”
“滚!”姬亦韩哭笑不得。
这时从楼梯下走来一个女生,抱着一本册子,惊讶道:“如泽?”
如泽回头,“惠思静?”
“哇哦,”姬亦韩低声在如泽耳边一笑,“我回避一下,你好好……”
还没说完呢,如泽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就抓住了他的手,明显不想让他回避。
得,这感觉新鲜,姬亦韩心中一乐,他第一次被小朋友以这样的方式强制留下。
惠思静先是看了姬亦韩一眼,姬亦韩虽然没走但也不想打扰他们说话,只是侧着身子被迫旁听。
“我听说了,你被保送了。”惠思静站在如泽身前半米的位置,眼神始终只停留在如泽的脸上,不和他对视。
“嗯,和大神一起了。”
“怎么突然……嗯?”
“家里安排的。”
惠思静嘴唇轻抿,微微抬了眼帘,“一画开天,是不是很难进?”
如泽想了想,如实相告:“是挺难的。”
“还有时间,你觉得我加油能上吗?”
“我觉得你有更好的出路,你的成绩那么好,可以去国内一流的大学,一画开天可能不太适合你。”如泽诚恳地建议。
姬亦韩这时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惠思静,又慢悠悠地转回去。
啧啧啧,这个呆子。
“……”惠思静沉默一会儿。
随后她笑了,“是么。”
“以后常联系,大家都是校友,”惠思静说,眼角有点红,“有不会的物理题你还能教我吗?”
“好,”如泽答应,“我看见了就回。”
“诶。那,好好加油!”
如泽一笑,还是惠思静初见的那个少年。
“你也是。”
惠思静走后,姬亦韩在如泽身侧惋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那姑娘明显对你有意啊。”
“所以要早点拒绝她,她还要高考,不能因为这种事伤神。”
姬亦韩笑了笑,“也是。还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你还不急。”
如泽挑了挑眉,“你很急?”
“开玩笑,哥哥我只要愿意就有一卡车的姑娘开火箭来嫁,我急什么?”
如泽表情淡了点,“不愧是老大啊。”
姬亦韩看他神色变化,自觉自己不该拿这样的事情刺激一个刚亲手斩断情缘的年轻人,于是主动转移话题,“你那朋友他怎么还不来啊?”
话音刚落,王旋就从后面一个熊抱箍住了如泽,后者一个条件反射就想来个过肩摔,结果摔到一半王旋就杀猪般地嚎,如泽赶紧放手道歉。
王旋扭曲着脸接受了。
和姬亦韩短暂地认识了一下,三人直赴拉面馆。
“老板!给我来一碗牛肉粉丝!再来两碗牛肉粉丝不要粉丝不要汤装前面那碗里!”
如泽一口茶刚下口就喷了出来,姬亦韩无奈地笑着拍拍他的背。
“王老板壕气啊!”
王旋剔牙,“什么话啊如老板,今天你请客,我们当然不能客气了。”
如泽擦汗,“是是是,应该的。”
他翻开菜谱才想起来:“牛肉是发物吧?”
姬亦韩坐他旁边儿一愣,“啊?”
“你伤口还没好全,还是先别吃牛肉吧?”
姬亦韩一脸“你逗我呢”:“干什么?来招牌是牛肉粉丝的店你不让我吃牛肉,光喝粉丝汤吗?”
谁知如泽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牛肉汤会不会也算发物?”
姬亦韩绝倒,一把扯过菜单,“我不管我就要吃。”
如泽一掌拍在菜单上,看上去无比硬气,然而一对上姬亦韩的眼睛,他就立刻温言软语了:“老大,咱们下次再来吃吧?下次我还陪你来,点上一大盆,再加十碗不要粉丝汤的那种,这次咱们尝尝盖浇饭?盖浇饭也很不错的。”
他在桌子底下踢了王旋一脚,王旋正在怀疑如泽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骤然被踢第一反应就是怒,然而如泽下一脚踢得更狠,目光中带着凶狠的警告。
王旋笑的扭曲了好几秒,心中复读了无数遍的“好兄弟”,然后微笑着说:“嗯,盖浇饭,好~好吃的。”
姬亦韩啧了一声后靠,“玩儿我呢?”
如泽原地不动,决定换一种方式:“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知道这点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它们对我来说难以承受,我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并且一直好好的。你就算可怜可怜我,稍微满足一下我的请求吗?”
王旋:“……”
如泽你真的吃错药了对吧?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特么就像一个毫无尊严地位的男人低声下气地求高贵矜傲的老婆不要任性地在孕期抽烟啊!!!
“啧,”姬亦韩双手离开菜单,“不至于,小老弟。”
如泽目的达到喜笑颜开,他热情喊来老板点了双份的盖浇饭,又仔细叮嘱老板少放辣椒少放油,多搁点素菜。
姬亦韩又啧了一声摇摇头。
对面王旋也是一脸复杂地摇摇头,只有如泽还兴致勃勃地看着菜单看还有什么易寒能吃的。
“其他话我也不说了兄弟,”王旋突然说,“我给你送了三套皮肤,希望你去了大学就开始玩物丧志然后被勒令退学回来陪我。”
如泽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谢谢您了,我保证好好发挥。”
王旋突然倾身过来削了如泽一下,“你说你小子怎么闷声不响就请假三四天,完了一回来就是升学呢?”
如泽立刻高深莫测起来,“天机不可泄露,尔等凡人莫要揣测。”
“装,你还装,”王旋翻了个白眼,“易哥是干嘛的?”
“他是考古的!一级强!”姬亦□□在看手机,突然被提及他正要说话的时候如泽却抢先说了。
姬亦韩看着他笑了笑,不说话了。
王旋从姬亦韩的这一笑中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估计不一般,“你什么时候攀上了这等文化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了,谁让你假期老是不通网呢。”
“我说你怎么老这样,正事儿解释不上来几句光会戳我心窝子。”
“怪你心窝子太浅呗。”
“……行,你真行!”
如泽哈哈大笑。
这就是他和王旋的关系,相处起来没有任何负担。
如泽当初刚转学来的时候比较孤僻,不怎么和人交流,也不怎么参与班级的活动,后来因为打球跟王旋熟起来之后情况才好一点,他们俩能在如泽经历人际交往的巨大挫折之后还能很快玩起来主要原因是王旋这个人特别有分寸,也没什么心眼。
他从不会主动问起如泽任何除了恋爱之外的个人问题,也不在乎你这人老是不跟人交流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只认你合不合他胃口,对口了那就一起嗨,不行就拜拜。
如泽虽然平时会经常吐槽王旋就跟个傻子似的只想着吃喝玩乐,但实际上他从心里就认可这个朋友,在他面前会是非常自然放松的状态。
姬亦韩在旁边看着两人互怼觉得这幅画面异常熟悉,因为如泽在他跟前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光渐暗,隐约有白色的电光在远处闪烁,随后雷声炸响。
如泽隔着玻璃看出去,“要下雨了啊,没带伞。”
“待会儿先打车送他回去。”姬亦韩说。
“你今天就回家还是?”王旋问如泽。
如泽却看向姬亦韩。
王旋忍不住来了个高低眉,很是不解,这问题还需要看他?
“看我干什么?你想回去么?”姬亦韩也这么说。
如泽踟躇,“你最近是不是没什么工作啊?”
姬亦韩点头,示意他继续。
“要不咱一起出去玩?”
王旋忍不住了:“喂喂,别太过分啊我跟你讲,我可是还要回去接受试卷摧残的人!”
“我口头上激励激励你。”如泽敷衍,转而继续问姬亦韩:“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生玉知道我俩出去了之后会怎么想。”
如泽脸色一变,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环,“……哈哈,也是,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吧。”
然后正常地偏过头去和王旋聊起了别的话题。
姬亦韩以为如泽已经接收到“如果他俩在双方其实还都不能长时间停药的关键时段跑出去玩儿了估计回来皮都要被姬生玉扒一层”的意思了,又开始处理消息。
晚餐陆陆续续地上桌了,外面也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王旋一边吃一边绘声绘色地说如泽不在的时候班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泽跟着发笑,然后给姬亦韩解释,后者也很配合,时不时插几句吐槽,一顿饭吃的毫无离别的悲伤。
突然门口传来嘈杂声,王旋坐的位置正好能直接看到大门的情况,他循着声音本是无意看一眼,却马上低下了头,“卧槽!是蒜头那伙人!真是阴魂不散啊!”
如泽也是一惊,微微低下了头,“怎么又是他?他怎么还在这里啊,转学来了?”
王旋大悟,“是校庆啊!常青的百年校庆有外校代表来恭贺发言,他应该是才彩排出来吧?”
如泽默然,就蒜头那样还代表?啊也是,校董会二代代表么。
姬亦韩没有回头,用黑屏的手机调整角度冲着门口照了一下大概知道了情况,“你们的对头啊?”
如泽本想掩饰一下却没比过王旋的快嘴:“对啊,之前我们放假出去玩儿的时候无意碰到了,如泽还跟他们打了一场。”
如泽又踹了王旋一下,就你话多!
姬亦韩长眉一挑,“赢了输了?”
王旋挠了挠头,“算是赢?还没打完呢,突然有个奇怪的姐姐出来让我们回家好好学习。”
“不是没打完么,怎么就赢了?”
“哈哈你不知道吧,如泽打架可……”
“可不擅长了!”如泽忙抢过话头,生怕王旋嘴上又把不住败坏他的形象。虽然他确实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是在易寒面前能掩饰一下就掩饰一下。
可是他忘了他的身手是经过姬亦韩亲自检验的。
姬亦韩立刻笑的意味深长了起来,“哦,我懂的。”
如泽勉强一笑,“等他们坐好我们就走吧,今天还是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了。”
“你们怎么结怨的?”姬亦韩直接问的王旋。
“啊?”王旋却看向如泽,这是说还是不说啊您老给个话,别我说了您又蹬腿了。
如泽一手包脸对着窗外,满头无奈。
王旋懂了,添油加醋把他那晚上从如泽那听来的结怨始末给娓娓道来。
姬亦韩听完思考了两秒,慢慢道:“这样就完了?”
如泽窘然:“不然呢?报复完了,我也来了新学校,如果不是这场校庆我和蒜头估计此生都见不着了。唉,早知道再转远点儿了,人生又一次深刻地理解了一个成语叫阴魂不散。”
“你管这点程度叫报复?”姬亦韩啧啧摇头,“看来你爸爸是真的怀柔啊。”
“易哥有啥高见?”王旋兴致勃勃。
姬亦韩继续用黑屏的手机看了看蒜头一伙的情况,不紧不慢地说:“这么点不痛不痒的手段,怪不得他再次见了你还敢嚣张呢。”
如泽闻言突然想起,易寒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是易寒的话,以他的手段必然有无数种方法能让张聪此生都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姬亦韩一哂,“出了这样的事情当事人第一个跑不了,校方就是第二个,在你之前谁知道那葱姜蒜还暴力过哪些受害者?冰山下藏着的东西有多少谁知道呢?”
“要是我来操刀,校董会得大换血,那根葱也要被拉到山沟沟里去体验一下什么叫生活。”
“可蒜头他们家是大股东诶!”王旋说。
“撤掉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王旋就哈哈大笑起来,难得聪明一次:“哥,您这个可能不太好落实,大股东怎么会说撤就撤?这社会就是资本当道,你想换血校董会、撤掉大股东,那自身得要多厉害啊?太麻烦也太不现实了,有这实力怎么会屈居在那样一个小小的私立学校,早出去深造啦。”
姬亦韩一笑,“也不是,世道无常,风云变幻,这个世界隐藏的危险是所有生物都必须警惕的。小鱼长成大鱼也许需要很多的时间和努力,而要除掉大鱼却只需要天敌的一次得手。你可能觉得那所学校的校董会只手遮天难以抗衡,可在‘规则’眼里他们却只像脚边的蝼蚁,蝼蚁们可以在自己的区域里幸福地生活,但一旦爬出红线它们就会受到‘规则’的惩罚,没有谁会例外。”
“啊,筷子掉了。”姬亦韩突然来个转折。
“嗯?啊啊!”王旋惊叫,被突然出现在桌边的蒜头吓了一跳!
卧槽他因为坐在视觉死角的地方没发现蒜头过来了也就算了,可是如泽为什么没有察觉啊!!
此时如泽刚把眼神从姬亦韩脸上挪开,发现不请自来的蒜头也是皱了皱眉。
然而蒜头此时的表情却非常地……怎么说,扭曲地惊慌,还隐隐带着点恐惧。
“怎么会突然掉了呢。”一整桌只有姬亦韩一个人神色不变,他弯下腰去把筷子拔了出来——因为那根掉下去的筷子好巧不巧地嵌进了紧贴着蒜头鞋尖的地面,再往上一厘米就要刺穿他的鞋,甚至是他的脚。
他觉得今天真是现实魔幻,为什么他刚走过来还没说一句话突然就有一根筷子袭击了他脚前的地面??这算什么意思?告诉他今天不宜打架赶紧离开吗?
蒜头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把筷子拔|出来,然后冷眼一瞥,说:“干什么?”
说完他吹了吹筷子尖沾上的灰,又拿起桌布轻轻擦拭,蒜头恍然间竟觉得这人在擦拭他从不离身的刀刃,因为刀已经磨好了,只要自己下一句说的话让他不高兴了他就顺手试试刀锋不锋利也不是不行。
蒜头打了个寒噤,慌忙丢下一句“我走错了”然后就跑了,很快带着他的人离开了面馆。
如泽和王旋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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