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和赵彦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素来稳重的师父火急火燎的，像一阵仓皇的风卷过，吹得尘土作霜，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跟上我”。
两人不敢迟疑，连忙祭出剑跟上。
修为高深的人能折叶作舟，踏物凌空，石明爱捣鼓杂七杂八的法器，平日里总用那些玩意儿代步，今天直接踩着检测处的扫帚疙瘩就飞了，然而这样也比筑基不久的赵周二人快得多，没几息两人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看这方向是往器峰去，两人心胸都不敞亮，计较着刚才的挤兑，偷偷运气加速，明里暗里要比上一比。
器峰他们闭着眼都能回去，周容耍了个小心机，抢先一步落了地，得意洋洋地冲赵彦飞了个挑衅的眼神。
赵彦气得搓火，暗骂这家伙不讲武德不要脸。
石明从屋里出来，拖着一个高大的人形铁架，招呼道：“你俩过来，帮我把这东西搬到主峰去。”
周容嘴角抽搐，这东西并不陌生，石明隔三差五就让他们搬到院里晒太阳，不知是用什么打造的，重得要命。
“师尊，是老祖宗出关了吗？”
赵彦心细，以前问过关于这东西的事，石明没多说，只提过一嘴是老祖宗要的。
宗门里辈分混乱，年纪差不多的小辈很少按辈分叫，像叶玲玲，虽论辈分和石明一样，但他们都喊叶师姐。
师祖是顶高的辈分了，能被石明称为老祖宗的，他们闻所未闻。
石明含糊地“嗯”了声，他拍了拍铁架子，不小心蹭到上面的铁棘，指腹被刮出一串血珠。
收回手的工夫，血就消失不见了，若不是伤口还在，他就要以为自己没受伤了。
打发走石明后，鹤三翁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灵果来，大大咧咧地啃着。
自从他那句收徒的话说出口后，众人皆默不作声，屋内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下他啃灵果的咔嚓声和鹿云舒的啜泣声。
九方渊掀起眼皮，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鹤三翁身上，这位算是宗门里的老祖宗，他上辈子没见过，只听过一些传言。
把天灵钟当普通乐器敲着玩算是比较正常的，其余像是跑到三槎剑峰偷剑，往渡生书院里藏春宫图，给奈何医谷的谷主下情蛊……总之荒唐得要命，不愧对“天下第一无赖”的大名。
鹿云舒哭累了，后知后觉发现没人说话，他臊得慌，脸腾一下红了。
渡体的副作用过去了，鹿云舒偷偷拿九方渊的袖子擦脸，他看了看鹤三翁，这老头刚才好像说要收他跟阿渊为徒。
鹿小团子眼睛骨碌碌一转，正色道：“阿渊，那瘦得像猴的老头是谁啊？”
他没压低声音，一屋子修为高深的人，声音再小都会被听得一清二楚，不需要多此一举。
九方渊一脸无奈，不用猜都知道鹿云舒是故意的，怕是还计较着那句“小胖子”，想找补回来。
不是正儿八经想知道答案，他没言语，只安抚性地蹭了蹭鹿云舒哭红的眼尾。
咬下最后一口果肉，鹤三翁把果核往桌上一扔，边嚼边说：“小胖子忒记仇，人家都说心宽体胖，你怎么气量这么小，白长那么多肉了。”
鹿云舒气成河豚，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是婴儿肥，我根本就不胖！”
泰和真人清了清喉咙：“师叔祖大人有大量，童言无忌，云舒是淮州城鹿家的小少爷，打小娇惯着，来沧云穹庐不是想正经修行，您——”
“我是！”鹿云舒从九方渊身后探出头来，“渣……师祖的记性果然不好，记不清宗门规矩就罢了，怎么这还能忘？我要是不想正经修行，至于花大价钱给你送那等好东西吗？”
鹤三翁来了兴致：“什么好东西？”
鹿云舒卡了壳，他当初只是扫了一眼，没用心记：“就是会发光的玉石，很漂亮！”
“切，就这？”鹤三翁晃了晃手腕，听锁链碰撞发出的响声。
“散发着金钱的耀眼光芒！”鹿小团子急得胡言乱语，“花了好多钱，就那么一小块……阿渊，你说是不是？”
九方渊看了他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接道：“是洗墨。”
有长老惊呼出声：“洗墨？”
泰和真人脸色变了变，他故意说鹿云舒娇生惯养无心修行，目的是叫鹤三翁放弃收徒的想法，谁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鹿云舒抖出洗墨的事。
沧云穹庐有个土匪传统，万物皆可抢，凭本事抢到手就是自己的，抢徒弟抢宝贝，这一点上鹤无赖做得尤为出色。
鹤三翁鹰隼般的目光凝在九方渊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抬了抬下巴：“五灵根，你可愿拜我为师？”
先前自说自话收徒，总带了点玩票心思，依着鹤三翁那变来变去的性情，大抵算不得数，现在询问九方渊的意愿，长老们知道他认真了，于是收了心思，将视线放到泰和真人身上。
抢不着徒弟，还可以抢抢宝贝不是。
泰和真人被看得发毛，觉得自己像一块被盯上的肉骨头。
二长老：“泰和，是真的吗？”
鹤三翁啧啧出声：“要是假的，小崽子早就反驳了。”
泰和真人心中一凉，明白今日怕是鸡飞蛋打，丢了徒弟徒孙不说，还得搭上洗墨玉。
沧云穹庐热心居民鹤三翁撺掇道：“洗墨玉是个好东西，老规矩，谁抢到就是谁的，小崽子不准直接送人，不然我抽你！”
泰和真人：“……”您可真是我的亲师叔祖，哪条路都给我堵得死死的。
石明三人到大殿时，正好看见泰和真人破门而出，一众长老们紧随其后。
屋内，鹤三翁摸了摸下巴，视线落在鹿云舒腰间：“朔风珠，你送的？”
九方渊指尖轻颤，“嗯”了声。
“小小孩子。”鹤三翁轻嗤，不知说的是人还是物，“倒是舍得。”
九方渊揣着明白装糊涂：“想送就送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听不懂两人打的哑谜，鹿云舒眨了眨眼，好奇道：“朔风珠？你们在说什么？”
余光瞥见石明带着东西过来，鹤三翁破窗而出，还不忘留下一道戏谑的笑声：“说你如珠似玉，是个宝贝胖疙瘩。”
鹿云舒：“……”我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九方渊拍了拍炸毛的鹿小团子，随意地向窗外看去，待看到石明三人搬着的东西时，他瞳孔紧缩血液倒流，一时间浑身冰凉。
愧疚如海潮侵袭，将他带回溺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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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渊宝喜提【五灵根】称号。
恭喜鹿池鱼喜提【宝贝（胖）疙瘩】称号。
恭喜师叔祖喜提【糟老头子】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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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