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堡镇离金城不远,大约二十几公里,阿健大学时,特意跟我们吹过他老家,说他家乡是“世界第一古梨园”。
什堡的历史,自秦将蒙恬“西北斥匈奴”之时,什堡河口即为匈奴人西逃的一个渡口,汉将霍去病“鏖战兰山”后,又在什堡修筑长城烽燧,至宋方置什字川堡,明弘治八年(1495年)重修什字川堡而后得名什堡。自此,什堡有了行政建制,堡中之人,内置梨园,外依屏障,悠然篱下,远望南山,似黄河生生不息,源远流长。
第二天一早,叫了部车,我到了什堡。迎着早晨的清风与暖暖的阳光,走在黄河大堤上,左手边的黄河拐了一个弯,右手边是漫天的梨园,果然名不虚传!
蓝天、河流,房屋、田地、袅袅的炊烟,更有那百万颗老梨树,在黄色的苍茫里,画出一片绿,虬劲苍桑,姿态雄阔!
中国也有诗人赞云:“一席地兮一带川,树木花光四季妍。桃杏雨,杨柳烟;朝暮人争峡口船。驼石古,水车圆;石门晓月几千年。楼台真如画,魁阁耸山巅;景中景,天外天;谁言此地无神仙?梨源犹不远,仿佛在眼前。”
果真也是名不虚传,胖子还是实在人呀。
敲开梨园边上人家的门,问着中学的地址,在姿态万千的梨园里,朝着中学的方向走,恍若回到绿色的江南。
在学校门房问到阿健家的地址,他家竟然就在我刚才下车的黄河岸边!
或许,就那么错过,如果刚才我问的是阿健家,而不是学校的地址,会不会马上见到她?
无心在梨园里欣赏,我朝着黄河走去。
见到刘娜,是在黄河岸边梨园旁的一座小四合院里,院门开着,炊烟随着晨风画着房后的满园绿意。她正在院子里梳着头,长长的发,在朝霞里,带着金线儿,眼儿眯着,迎着暖阳的脸泛着金光!一袭长裙随意地套在身上,透着亮!
“刘娜!”
潜意识里,我知道,刘娜回来了,但是,真的看到她在眼前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稳不住!她有太多的迷了!
刘娜听到我的喊声,猛然转身,看着我,嘴巴张得大大的,手指着我,满脸地诧异!
“南方佬!”
我朝着她笑笑!走到她跟前,张开双臂。
刘娜还在愣着,我摇了摇她的双臂!
“回来就好!我知道你就会回来的!”
我看着她,瘦了,眼神里,没有了那种凌厉与强势,淡淡地,如边上的黄河,静静地流淌!
“你来了?”
刘娜露出点微笑,轻轻地脱开我的手!
“是呀!我来看阿健的爸妈!”
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不知何时,阿健的爸妈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
“叔叔、伯母,我来看你们了!”
一双老人,几月不见,衰老得那么快!
他们颤颤地走过来,一人抓着我的一个手臂,红着眼,使劲地摇着!
“小张来了呀!”
“嗯,昨天晚上到的,一早我就过来了!”
我拉着他们的手,轻声说道,我眼泪浅,看不得老人眼红。扭头看了一眼刘娜!
她正端着长板凳过来。
“爸,妈,让小张坐一会儿!”
她压抑着起伏的心情,轻声细语地对着阿健的父母说道。
两位老人端详着我风尘仆仆,相信也是憔悴的脸,满是心疼地拉着我坐下!
“老伴、娜娜,去准备早餐,小张肯定没吃饭!”
叔叔站了起来,张罗着。
清晨的小院,我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如黄河过着滩,溅起浪花朵朵。
早餐是欢快的,压抑太久了吧,在朝霞里,如胖子回到这个小院一样,两个老人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快吃完的时候,刘娜的父母也来了,他们来约胖子的爸妈上街去买菜!
刘娜父母的身体远比胖子的父母要硬朗。特别是刘娜的父亲,一件白衬衣,一条比值的灰库,脚头的皮鞋擦得程亮,摇杆直直的,虽然退了多年,人民教师的痕迹还是留得明显。他走过来,点着头,目光如刘娜大学时看人的样,力度有点大。
“相知无远近,不枉兄弟情!欢迎小张!”
他的手的力度有点大,用力的握着我的手。
“叔叔好!我来看你们了!”
我在长辈面前,带着胖子的影子,喉咙里有些哽咽!
刘娜和胖子的父母,在他们退休后,来过一次大学,在胖子和刘娜不得不凑在一起的时候,必然是少不了我。虽然当时有些不情愿,但是在胖子软硬兼施下,感怀于兄弟感情,我还是应承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那几天,我们三个带着四个老人,把大学周边的景点走了个遍。很奇怪,除了刚开始,在老人们有点不解的目光下,有些局促不安外,没过多久,我这个厚脸皮的变着法儿哄老人们开心,也不觉得别扭。哎,胖子是兄弟呀,再怎么难为情,我还是在刘娜不满的眼光里,强作欢笑,逗着老人们!
几天下来,跟老人们都混得似乎是他们的孩子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刘娜的父亲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抿着嘴,目光暖了下来,似乎在安慰着我!
“嗯,这段时间,我想在这儿呆久点,有什么活,尽量安排我做!”
我放松心情,朝着老人们说道。
“好好!”刘娜父亲朝着胖子的父亲高兴地说着。
“老伙计,你的干儿子来了,欢实点!”
胖子的父亲红着眼,用力地点着头。胖子的父亲老了,真的老了,白发在黑发间闪着光,胖子逝去的悲伤将他原本红润的脸硬生生地画出几道绵长的皱纹!
在静静流淌的黄河边,在寄着老一辈江南乡思的白院,在留着胖子气息的家,醇厚千年古梨园包融着世间的悲喜。
老人们收拾好买菜的菜篮子,在朝阳里,相扶着出去买菜了。
他们走后,我帮着刘娜收拾碗筷,她又恢复了沉默!
收拾完,她带我到胖子住过的房间,告诉我,这段时间就住胖子的房间,但是里面的摆设不要动。那是老人们唯一寄托思念的地方。
我一直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想着要回来?
但是,看着她沉默的样,又不好再问。
没过多久,院子里又来了一些人,我问刘娜,刘娜说,是她请来的村里的工匠,改造东边的厢房,准备让她的父母一并住过来。
这可是我的特长,我问有没有图纸,刘娜说按照农村的来,没有图纸的。
想想,这段时间我住着也是没事,我决定和师傅们一起改造房子。
“刘娜,我想把整个房子改造一下,你觉得如何?”
刘娜回过头,有些藏不住的惊喜短暂的显在她的脸上。
“好!”
她嘴角扬起了弧度,轻轻地说着。或许,这也是她的愿望吧!
胖子家的房子,是他爸娶了同在中学教书的他妈妈,一个当地的漂亮的女孩。为了寄托乡思,在黄河边,在梨园旁,在她妈妈的力主下,他们在村里盖的一座有点江南民居风格的小四合院。靠河边是高墙大门,进得大门,是一个正厅,绕过正厅的屏风,往前是两层的正房,两侧是一层的厢房,中间是一个“四水归堂”的天井。
白墙黛瓦,在黄河边,在梨园的绿影里,独得一景,当地人叫这栋楼为“白院”。
胖子的妈妈当初为了结他男人的乡思之苦,倾全家之力,造了这一栋院子,也把他男人牢牢地扎在了生养她的土地上。
岁月如门口的黄河水,静静地,流着,不曾回头。
昔日的“白院”,终究抵不了西风烈,土飞扬,也日渐斑驳。
我拉上刘娜,绕着“白院”转了几圈,周边的排水设施已经被风沙快填满了。上得正房的二楼,站在廊道里,极目远舒,黄河之水天上来,纵是香消春梦老,无妨清雅绝尘埃。岁月已去,风景还在。只是,斑驳的栏杆,留下了时光的痕迹。
楼板是木头的,木板的边缘陈旧得不成直线,缝隙已经变大,走起路来,嘎吱嘎吱的声响,扰了凭栏静眺的心。
屋顶的灰瓦,有些已经滑落,沙尘填补了灰瓦滑落留下的空间,几根草顽强地生长出来。
刘娜一直跟在我身后,有些迷茫,但看得出来,比我刚见到她的时候轻松多了!我相信,她是不会反对我做这件事的。
在二楼的大厅,在胖子的爸爸写字的大方桌上,我开始了设计。我希望彻底地整修一下,把环境做好,把现代的卫生设施引进来,把老旧的痕迹保留好,让老人家住得更安心,更舒适。
正当我在聚精会神勾勒草图的时候,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柳青打过来的,我来金城的事当初并没打算告诉她。
“张总?你还不回来?”
柳青总是这个样子,我是老板,我不回来又怎么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柳青讲类似的话的时候,我越来越敏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反感柳青的这种问话方式。
“我有事,要一段时间以后回来,公司的事按照我上次出国之前交代的去做,你能决定的,大胆去决定!没什么大事不要打给我!”
说完,柳青明显愣了一下,没一会儿,“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在挂断电话的“嘟嘟”音里,我忽然又觉得,对柳青是不是太生硬了,我知道她对我的好,只是她不是我心中的何洁!
这两年,我几乎是放手状态,公司的事我都交给她去打理,她的能力与长处,有些方面胜过我。这次出来之前,我已经跟她说过,我想将公司的股份无偿出让一部分给她,她确明确表示,她不需要!
我若有所思地放下电话,继续画图,只是在余光里,我看到了刘娜些许的不安。
没过多久,老人们回来了,看到我整修房屋画的草图,齐声说好,终于两家人能住在一起了。
看着老人们自然舒缓的笑脸,我的心忽然落下了地。我觉得,这件事做对了。资金方面,我手头还是宽裕的,没任何压力。
我想替胖子给老人们重修一个温暖的巢!
刘娜在老人们的后面,看着我,眼睛湿湿的,抿着唇,她的眼光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的凌厉,甚至有些怨恨。她微笑着朝我点点头,我想,算是赞许吧!喜欢只影虚设向谁去请大家收藏:(663d.com)只影虚设向谁去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