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敲鎚的声音响起,南宫轩如梦方醒。
他背后冷汗涔涔,脸色发白。
搞什么,他竟然花了两百一十万上品灵石买了颗培元丹?
虽然南宫家家大业大,可两百多万的上品灵石,也足以令他脱一层皮了。回去后,指不定族里长辈会怎么训斥他........
他和游月明攀比相争了一辈子,何曾像今日这般吃瘪?
南宫轩越想越生气,指着对面包间愤怒至极:“你还敢说不是故意来捣乱?”
游月明轻轻摇着折扇,偏头问何竞,眼梢微挑,“哪儿来的狗在吠啊?”
南宫轩阴柔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咬牙切齿:“游、月、明!”
李福见状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然后请出大家期待已久的珑玉精铁。
他滔滔不绝:“珑玉精铁,浮光界只有两块。拥有此物,就能炼制出仙丹仙器……起拍价,一百万上品灵石。”
托盘上,珑玉精铁看起来就像一块普普通通的矿石料,散发着浅浅的红光。
这是红色补天石上残留的一角,经过天地孕育,已然成了半仙之物。
纵然大家眼热,可这么高的底价,足以劝退大部分修士。
稀稀拉拉的竞价声响起,都是几千几千的叠价,声音也没什么底气。
时盏这时才施施然举旗,报了个适中的价格。
南宫轩刚才为培元丹大出血,人都还没缓过来,面对珑玉精铁他有心无力;游月明倒可以拍,可隔壁包间的人对此物感兴趣,他为还人情,愣是没吱声儿。
结果,这块仙宝珑玉精铁,被时盏用一百零九万的上品灵石拍下来了。
李福也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笑眯眯道:“恭喜天字一号房,稍后珑玉精铁便给您送过来。”
听到这个价格,南宫轩差些怄疯过去。
他买培元丹的钱,都能买两块珑玉精铁了!
一百多万的巨款,时盏作为无念宫圣女,加上这些年积攒,还是能拿出来。花钱就能把事情给办妥,她宁愿掏灵石。
李福清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
他扬起头,正式开讲重头戏:“接下来,便是本次拍卖会上,大家万众瞩目的竞拍品——灵矿藏宝图!”
时盏和林惜蓉对视一眼,皆面色凝重。
灯火愈发刺眼,照得藏宝楼内纤毫毕现。台上,没有美女呈出托盘,而是从缓缓上升起一个巨大的铁笼。
铁笼乃一件禁锢法器,周围弥漫着紫色电流,而余安州双手被铁链捆住,两条拇指粗的锁链穿透了他的肩胛骨,拉扯着皮肉,将其悬吊在铁笼之中。
他头发散乱,遮住侧脸一半的刀疤,俊朗的面颊如金纸,满脸血污,那双熠熠的眼眸此时也烟淡无光。
黑衣褴褛,裸露出的肌肤伤痕深可见骨,有被烙烫的、刀割的、鞭笞的……
鲜血滴滴答答顺着他长靴流下,在铁笼里汇集成一汪。
满座哗然。
林惜蓉鼻尖一酸,双手捂嘴,眼底溢出泪来,“天啊!”
她庆幸没有让余琦公子还有余氏父母跟来,否则,他们看见这一幕定然心痛至极。
时盏倏然握紧右手,太过用力,不小心将茶杯捏碎。
看台之上,李福仍带着商人市侩的笑容:“这就是余氏唯一的活口。藏宝图被他藏了起来,大家将他拍回去,能不能问出下落,就得各凭本事了!起拍价,一百万上品灵石!”
当即便有人吆喝:“不太行吧,林氏家主都没问出来,我们怎么可能问得出来?”
“是啊,看样子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万一拍回去就死了,那多不划算。”
“……”
他们就像是在市场讨论牲口,林惜蓉听不下去了,红着眼睛,举旗道:“我出一百二十万!”林逸芙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二姐……”
二叔将余安州八十万卖了,她们倒贴四十万又买回去,如果二叔知道,肯定大发雷霆。
隔壁包间,林菀忙摇晃南宫轩的手臂,“轩哥哥,快竞价啊!”
瞿如口无遮拦,“你不会没钱了吧?”
南宫轩还在为培元丹肉痛,他狠狠瞪了眼瞿如。
菀儿以前就对余安州有想法,若这次救回去了,搞不好又多了人来瓜分菀儿的爱。但救回去,说不定能问出藏宝图的下落,南宫轩一时纠结。
沈枭也不想看到余安州,他本来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却忍不住道:“菀儿,不要任性,你这样让南宫公子很为难。”
沈枭分明是在解围,却让南宫轩听着不舒服。
“放心,我南宫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他不情愿地摇摇旗帜,“一百二十一万。”
林惜蓉大声道:“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一万。”
“两百万!”
为了余琦,林惜蓉决不让步。
南宫轩气得牙痒痒,他甚至想问问隔壁的会不会竞拍?这他妈是在乱哄抬价吧!
趁着两边竞拍,时盏看了眼铁笼中的余安州,掏出留影石,郑重其事地递给林逸芙,教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逸芙眼眸一亮,“这个法子好!”
时盏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像是在拟定什么,“不仅要救他,还必须让世人知道真相。”
两边包间里竞价如火如荼。
正竞到两百万上品灵石,一名负剑的矮个儿少女大步走进藏宝楼。
林逸芙除去了易容,露出本来面目。
李福是个有眼力见的,忙道:“林三小姐大驾光临,来人啊,快带林三小姐去七层包间上座。”
“不用了。”林逸芙抬手,按照时盏的交代,掏出留影石,“我只是来给大家看一样东西。”
语毕,林逸芙将留影石往地上一摔。
藏宝楼的半空,倏然显现出巨大的影像。
漆黑的雨夜,伴随着电闪雷鸣,书写“御兽宗”三字的匾额,断成两截。
御兽宗的弟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身中箭矢,血水混合雨水,顺着长长的阶梯流下。
余安州脸上全是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着冷光,一步步踩着尸骸,拽起了御兽宗掌门时新盛的衣领。
时新盛受了重伤,想逃不能逃,因为太惊恐,腮边肌肉颤抖。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时新盛瑟瑟发抖。
雨水冲刷地余安州睁不开眼,他冷冷地问:“你哪里错了?”
时新盛如实交代:“我不该觊觎余氏的小姑娘,不该想将她纳为自己的妾侍……我不该散步谣言,说余氏挖出了灵矿脉!”
余安州朝他大吼:“你知不知道!你的谣言,害得我家破人亡!”
时新盛一把年纪哭了起来,“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只是想编个由头,让你们余氏吃点儿亏,没想到林霄风会信以为真……”
“呵。”余安州惨然狂笑,“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如今,不止林霄风信以为真,浮光界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他们都以为我有藏宝图,都以为浮光界挖出了第四条灵矿!时新盛,你造的谣,你该如何收场?”
时新盛不停吞咽口水,“我会向天下人澄清此事,只要你饶了我。”
“饶了你?九泉之下,我余氏全族,如何心安?”
余安州抬手,抽出箭筒里的箭矢,捅穿了时新盛的心脏。手起刀落,割下他的头颅,拎在手中,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留影石时间不长,却足以震惊所有藏宝楼的修士。
就连李福,都不知如何言语。
不会有人伪造留影石,那就是说,这些内容都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然而,铁笼中的余安州却陷入迷茫。
留影石里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他的确孤身屠了御兽宗,可未用留影石记录内容。并且,那天没有下雨,时新盛也没有忏悔认罪,他连叫喊都来不及,就被自己割下了头颅。
林逸芙拿出来的留影石,是伪造的!
余安州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当今世上,能伪造留影石的,只有林城子、昆仑老祖、隰海魔君。
昆仑老祖不问俗世,林城子是林家人,隰海魔君冷酷不仁……
是谁?到底是谁会为了救他,敢伪造留影石?
时盏神识笼罩,听到众修议论,心中稍安。
舆论已经偏向余安州了。
她庆幸自己之前赶回无念宫,央求司徒南伪造留影石。
司徒南当时不情不愿,往宝座上大喇喇一坐,满面怒容:“你急着求见本座,就是让本座来造假?”
时盏弯起嘴角,声音带着一丝丝撒娇的柔媚:“我也是为了魔君。只有这样,才能顺利拿到珑玉精铁。”
“为什么拿珑玉精铁需要留影石?”司徒南绷紧了分明的轮廓,长腿踢翻桌子,“让堂堂魔君做这等狗苟蝇营之事,你想都不要想!”
“魔君,别动怒……”
时盏主动投怀送抱。
之前要和她亲热,她满脸不愿;有事要求他了,献殷勤比谁都厉害。
司徒南心知肚明,可他就是拒绝不了。
事后,他意犹未尽地问:“什么时候还想伪造留影石?”
编个毛头小子杀人有什么意思,不如试试让林城子表演胸口碎大石、喉咙抵钢枪;风长天坐街边拉二胡卖艺等等等等。
时盏急匆匆地穿衣:“多谢魔君,暂时不用了。”
藏宝楼中七言八语让时盏回神。
按理说,林逸芙办完事就该全身而退了,但林逸芙想了想,擅自道:“此事皆由御兽宗时新盛所起,余氏遭遇无妄之灾,我东苏林氏亦有过错。在此,我代表东苏林氏向余氏道歉,今后愿用一切办法弥补。”
话音一落,议论蜂起。
李福站在台上,觉得眼前阵阵发花,他看了眼摇钱树余安州,又看了眼来砸场子的林逸芙,陷入两难的境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卢常春忽然飞奔而至,大喊道:“会长!大事不妙!珑玉精铁被人抢了!”
“什么?”李福脸色巨变,“谁敢来抢?”
“我——”
只见三名身披黑色斗篷的魔修从门口闯入。
为首一人取下斗篷上的帷帽,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妖冶脸庞。她扬起下颌,目中无人道:“无念宫圣女驾到,你们还不跪下?”
女修修为在出窍期中期,威压释放,直接就压死了一片低阶修士,炸开朵朵血雾。
顿时,藏宝楼里惊声尖叫,低阶修士纷纷仓皇逃跑,撞翻桌椅板凳。
时盏正喝着灵茶,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哪来的阿猫阿狗?冒充圣女也就罢了,还泼她脏水、抢她花了一百万上品灵石竞拍来的珑玉精铁。
假圣女手中握着珑玉精铁,嘴角勾起冷笑:“把余安州给我,饶你们不死。”
李福大怒,“妖女,这里不是隰海,你莫要猖狂!你可知我们十方商会背后是谁?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假圣女目光狠厉,“我管你背后是谁,今日不交出余安州,休怪我不客气!”
李福知她为了藏宝图而来,又说:“你刚才没看见吗?余安州根本不知道灵矿下落。”
“你以为我会信?搞不好是你十方商会想要独吞。在我无念宫的逼问下,他不知道也得知道!”
卢常春这时请来了坐镇的两位出窍期散修。
两散修还没来得及说话,假圣女身后的两个斗篷人便走了出来,一起释放出威压,修为都在出窍初期。
李福心头一紧:糟糕!这么多出窍期高手,难道全浮光界的大能都聚集在这儿了?
“前辈,快给这妖女一个教训!”卢常春对自己请来的人十分自信。
然而,那两个散修对视一眼,皆觉棘手。
他二人在出窍初、中期,而对方却有三人。再者,这妖女一身法宝在浮光界是出了名的,打起来恐怕没有胜算。修为到他们这个地步,都很惜命。
其中一散修稍作阻拦,准备先礼后兵:“大家皆是修士,圣女不如卖个面子,今日换个地方……”
“少废话!”
假圣女二话不说,祭出一柄禅杖,朝对方横扫而去。那散修抬掌勉强接招,试探了深浅,更无把握。
他眼珠子转了转,化作虹光从窗户飞出,溜之大吉。
卢常春和李福怔愣当场。
“竟然跑了?”
这下只剩出窍初期的散修,他尴尬地道:“恕在下不能以一敌三,失陪失陪。”说完朝卢常春李福赔了个不是,也跟着离开。
假圣女举着禅杖,哈哈哈仰头长笑,讥嘲说:“这就是正道人士?一个个畏头畏尾,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儿的蟑螂虫蟊呢!”
李福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哑口无言。
林惜蓉看了眼下面的情况,忧愁道:“时道友,传闻那魔宫圣女酷爱抢夺修真界的宝物,她盯上了余安州和珑玉精铁……这如何是好?”
林逸芙这会儿上来和她们汇合,紧张道:“三个魔修都是出窍期的,我一个也看不透。”她跺了跺脚,“魔修着实可恶!眼看着我们计划快成功了,非要跳出来搅乱!”
时盏摸摸鼻尖,决定还是维护下无念宫的声誉。
她道:“他们是假冒的。”
林逸芙一愣,“你怎么知道?”
时盏指了指假圣女的裙下,说:“你们看她脚,又长又宽,分明是个男人。”
林氏二女仔细瞧去,那圣女一双脚果然比蒲扇还大。
说话时,时盏一直注意着余安州那边的情况。
一名粉衣女子悄悄接近铁笼,时盏看清她的脸,瞬时瞳眸一缩。
——林菀!
时盏后知后觉,暗骂自己愚蠢。
是了,南宫轩在此,林菀这些年跟他形影不离,怎么可能分开?时盏目光觑巡,又看见了沈枭和瞿如。
沈枭愈发人模狗样了,光看外表,还以为是什么青年才俊。
时盏握紧了拳头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她掩藏在暗处,仔细观察林菀一伙人。
那南宫轩的确皮相不错,可时盏越看越觉得他眼熟,片刻后想起来了,他和白黎之三分像,都有双跌荡风流的桃花眼。
白黎之是南宫允的私生子,与南宫轩同父异母,样貌相似不足为奇。
南宫轩和林菀的修为在元婴大圆满,沈枭在元婴中期,只有瞿如是出窍初期。
林城子不在!
林城子竟然不在!
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吗?
正思索着,假圣女已经发现接近铁笼的林菀,抬起禅杖挥出一道黑气。
林菀惊呼一声,瞿如飞至,将她打横抱起,翅膀扇动,悬停在半空。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时盏盯着他们,心道:一定要打起来啊!
打得两败俱伤,她这个渔翁再来得利。
为了万无一失,时盏咬破右手食指,用自己的鲜血绘制阵旗,她面色凝重,林逸芙和林惜蓉都不敢打扰。
片刻后,时盏脸色微微发白。
她将阵旗交给林氏二女,告诉她们插旗的方位和时间。
旋即,郑重地朝二人一拜:“实不相瞒,今日对我至关重要。我不仅要救余安州、拿珑玉精铁,还要杀两个人……无论如何,二位定要帮我护住阵旗!”
这么多出窍期的高手,她的阵眼或许很快被发现。
阵眼一破,她这次报仇无望。
林惜蓉和林逸芙对视一眼。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与时盏志同道合。
林逸芙坚定地点头:“你我义气相照,必不负所托。”
两人持阵旗离去。时盏走出包间,发现游月明何竞竟然还没走,站那里优哉游哉隔岸观火。
她忍不住提醒道:“游少主,此地危险,你快些离开。”
游月明回头,终于看清隔壁包间送他培元丹人——白胖胖的年轻豪绅。
说完这句,胖豪绅便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正奇怪着,何竞肩头的青青猛地嗅了两口空气,双目睁圆:“娘亲!”
虽然这一次她用了更厉害的隐匿的法宝,可它还是闻出属于她的独特味道。
游月明满面惊诧:“你说什么?”
青青掐着何竞脖子一阵摇晃,“爹爹!表叔!刚才那个胖子是我娘亲啊!”喜欢穿书之此君记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穿书之此君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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