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抢人!

    林禄羽无论再如何搜魂,水镜里的画面,始终是低垂密集的灰云。
    他正欲加大法力,一道劲风从左侧飞来,势如破竹。
    “住手!”游月明掷出金折扇,林禄羽知那折扇是天阶法宝,不敢硬接,只得慌忙松开时盏,抬手格挡。
    时盏身子歪倒在旁,游月明飞身而起,将她一把抄入怀中,轻轻晃肩,“时盏?时盏?”
    时盏悠悠转醒,“……游少主?”
    她说着,便咳出一口血来。
    游月明赶紧抬袖,帮她擦拭,问:“你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林禄羽没弄伤你吧?”
    何竞看着表侄袖上的血渍,震惊了。前日,他不小心将灵植泥土沾他衣摆,表侄差点把他头拧掉。
    时盏识海受损,刺痛难忍。
    她扶了扶额,“还好。”
    一点都不好!
    游月明又不是瞎子。
    时盏吐了那么多血,如何好得了?他想到了什么,朝何竞使了个眼色,指着角落里的林菀,面罩寒霜。
    “表叔,给我搜她!”
    林菀与何竞的视线相对,退后两步,捂着红彤彤的眼睛,又哭起来。
    仿佛是个水做的人儿,脆弱娇软。
    林菀知道自己处境难堪,但她别无他法。她不笨,她知道顺从和柔弱,是她最好的保护。
    瞿如将她护在羽翼下,对何竞怒道:“你敢碰她,我就让你人头落地。”游月明怀里抱着时盏,淡淡瞥瞿如一眼,言辞充满鄙弃,“你算个什么东西?半条畜生罢了。”
    何竞乃元婴后期,估摸十年内就会迈入出窍境。就连林禄羽的修为都在他之下,岂容一只鸟人在这里放肆。
    瞿如被游月明高傲的样子气得够呛。
    属于妖兽的本性,又令他十分忌惮游月明旁边埋头啃果的中年人。
    何竞丢下灵果,站起身来压了压手,“方才大家都看见了,时小友的魂没什么问题……反倒是挺让人感慨唏嘘。”
    “这魂搜得不对吧。”
    青剑宗的弟子纷纷说道,“我们没有把二师姐赶出师门过。”
    “是啊,她哪有记忆里那么惨。”
    “跟张贺苟且的不是林师妹么?”
    “什么师妹,那明明就是个姓林的荡妇!”
    “……”
    紫霄殿里的修士彼此在耳朵边低声议论。
    白黎之忽然朗声道:“林掌事的搜魂术欠了些火候啊。”
    林余安州撇撇嘴:“不错,一看就是个半吊子!搜出来的记忆莫须有,搞不好是他自己练功练得神经错乱脑子发癫。”
    蔺西泽捂着伤处,艰难地附和:“刚才我亲眼看见林掌事喝了许多果酒,可能……上头了。”
    “胡说!”林禄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时盏,心头打鼓,“我的搜魂术不可能有问题。”
    “那谁知道呢?”游月明眼珠一转,对何竞传音入密。
    何竞无奈站出来,说:“估计林掌事这几天初来巴蜀有点水土不服,不如我再来搜一遍吧。”说完,他将手按在时盏的天灵盖上。
    时盏浑身一僵。
    游月明小声安抚,“时盏,别怕,我表叔的搜魂术在浮光界无出左右。”
    时盏仍然不敢放松。
    只见何竞手执水镜,镜中画面,是时盏在青剑宗后山种灵果、摘灵果、吃灵果、吐掉灵果的核,然后将核埋在土里,继续种灵果、摘灵果、吃灵果……循环循环再循环,重复重复再重复。
    凌霄殿内的修士:“……?”
    不知是谁在打鼾了,何竞才松手,清咳两声:“这个时小友的记忆完全没问题。”
    林禄羽嘴都气歪掉,他厉声质问:“哪有人深刻记忆是这样的?”
    不等何竞开口,游月明便冷笑:“怎么,技不如人,你急了?”他展开折扇,问青剑宗的弟子,有谁见过时盏被毁容被逐出,又有谁见过时盏吃灵果。
    青剑宗的弟子当然纷纷证明后者。
    林禄羽还想争辩,白黎之又说话了。他一拱手:“林掌事乃元婴前辈,这次身体不适,虽然搜魂失误,但我想在座各位,一定会理解你的。前辈胸襟广阔海纳百川,倒不如暂时休息,让何前辈按照之前约定,来搜林师妹的魂吧。”
    林禄羽被他堵得说不出话,要是再斤斤计较,岂不是堕了他德高望重的威名。
    “林掌事的水平也不咋地。”
    “听说世家大族有一种凝婴丹,搞不好他的修为就是用丹药堆出来的。”
    “搜魂术都用得这么烂,真是差劲啊。”
    林禄羽气到吹胡子,何竞赶忙清咳两声:“我这就来搜林小友的魂。”
    众人视线聚集在水镜上,想看看林菀的魂能搜出些什么来。
    “不行!”沈枭目光闪烁,他站出身,一横拂尘,拦住何竞。
    白黎之对他道:“掌门,你这是做什么?偏私如此明显,不怕天下人耻笑吗?”沈枭霍然抬头,厉目剜他,“杨铭!你怎么回事?你到底是在帮哪一边?”
    白黎之语塞。
    他到底在帮哪边?
    他原本的打算,是谁也不帮。像一只滑不溜秋的鱼,搅乱浑水,搞一场恶作剧,再拍屁股走人。
    白黎之潜伏在青剑宗,默默观察了时盏一个月。结合同门给出的消息,断定时盏是被人夺舍了。于是,他想让人用搜魂术试一试,看看她的芯儿里装得到底是谁。
    他失策了。
    时盏还是时盏。
    只不过是一个悲惨凄凉的时盏。
    虽然水镜中的事目前未曾发生,但他可以肯定,时盏经历过,那都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痛苦的记忆。而他,却阴差阳错的将这些记忆从心里挖出来,血淋淋的摆在众人眼前,让他们肆意评谈。
    白黎之低头,懊悔茫然。
    他只想让时盏吃个教训长长记性,没想真正的……将她置于死地。
    何竞朝沈枭笑吟吟的,“沈掌门,借过。”
    沈枭看了眼脸色阴沉的林禄羽,林禄羽没说什么。
    沈枭无奈,只得收回拂尘,让何竞去了。
    瞿如护住林菀,旁边的余安州勾嘴冷笑:“瞿如,还不快滚开!”
    瞿如看着面前的何竞,自知不敌,犹豫再三,收回羽翼,露出花容失色的林菀。
    何竞对林菀说了句“对不住”,学着方才林禄羽的样子,一手持镜,一手按住林菀的天灵盖。
    与时盏满眼的灰暗悲哀不同,林菀的记忆几乎全是欢声笑语。
    她被沈枭收留,沈枭对她宠爱的无以复加。
    要星星给,要月亮也给。
    当她说,她也想要时盏手里的苍云鞭,沈枭立刻差时焕夫妇去办此事。
    后来,林菀因为此事被时盏针对,沈枭便将她拉进怀里,亲吻她的泪水,细细安慰:“菀儿,这件事不怪你。怪时焕玉娇容无能……”
    林菀抽噎,“可是,可是我的确害了时长老他们。”
    沈枭眼中精光闪烁:“不必自责,其实为师故意派他们去的。有他们在,迟早会威胁为师的地位,这青剑宗,不能有两位开山长老,只能有一位掌门!”
    林菀年纪太小了,似懂非懂。
    她哭起来特别好看,沈枭没忍住,大掌按住她后脑勺,将她抱上床榻。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呀?”林菀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撩开裙子,有些懵懂。
    沈枭低着头,含糊不清地说:“来,菀儿,师父疼疼你........”
    “乖菀儿,乖菀儿……”
    殿内几百只眼睛全都看直了。
    师徒敦伦!果然是师徒敦伦啊!
    但是……真他娘的好看!
    接下来,林菀的记忆几乎全充斥着这些不堪的内容。
    她被张贺带进石洞里偷情;她躲在暗处偷看蔺西泽练剑,夜晚在被窝里唤着蔺西泽的名字;她不知羞耻主动去勾引余安州,余安州却一脸懵逼,问她是不是中毒了;她又在灵真秘境里救了瞿如,接着厮混在一起;她与南宫轩眉来眼去;甚至,对才认识不久的林城子芳心暗许,与瞿如亲热的时候,脑子竟想着,若是林城子该有多好.........
    游月明看向何竞,心里默哀:表叔,让你搜她的魂,辛苦了……
    水镜中,没有任何有用的内容,要么林菀和沈枭、瞿如等人的火爆场面;要么就是林菀在肖想那些俊美男修;要么就是以她的视角哭哭啼啼各种卖惨。
    时焕夫妻与蛟龙搏斗,她分明可以扔出几张雷火符帮忙牵制,可她关键时刻竟然跑回了青剑宗;她为了骗蔺西泽陪她练剑,故意说时盏不在洞府,后面被时盏发现,她就哭着说对不起;时盏和迷夜蜂搏斗,她偏偏去破坏阵符,最后张贺把她拖进了林子。
    众人看得无名火起。
    都以为这个林菀天真可爱,谁知道竟然是个寡廉鲜耻的破鞋!
    办不出一件好事,只会媚男撒娇!呸!
    徐媛师姐看不下去了,骂道:“林菀怎会如此恶心!亏我以前还以为她单纯善良,这哪是善良,分明就是蠢坏!”
    “是啊,可惜了时焕长老和玉娇容长老。”
    “掌门也是……啧,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才不认这样的掌门和师妹!”
    水镜里,林菀不停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那些不堪的场景一直没变。
    修为高些的几个修士突然发现,紫霄殿内好像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何竞丢开林菀,跃至游月明身边,皱了皱眉:“不对劲。”
    游月明靠着墙,头晕脑胀,觉得这香味极其熟悉。
    他想了想,突道不妙:“是幽蚺在作怪!”
    “什么?”
    游月明简略给何竞讲了下这幽蚺,何竞立刻给他服下丹药,带着游月明来到紫霄殿外。
    游月明跑出几步,才猛然发现怀里的时盏不见了!
    刚才香味升腾而起,他耳边好像听到了一段笛声,眼前黑了一下,神智也模糊起来。
    他立即道:“表叔,一定要找到时盏!她受了伤,我不放心。”
    何竞愣了愣,往嘴里塞了颗避毒丹,跑回紫霄殿。
    殿内的香味更浓郁了,四下乱成一团。
    那瞿如和沈枭,已经打起来了,他们被这香味影响了心智,一昧的为了林菀争风吃醋,根本顾不上其他人的死活。
    林菀在旁边大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还说两个人都是她的爱人,不可伤了对方。
    何竞都活三百岁了,吃瓜群众老脸一红,匆匆低头从他们面前路过,没眼看。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众人互相过招,瓜果桌椅满天飞,何竞四处都找不着时盏,挠了挠头,无功而返。
    紫霄殿里已经被那奇香笼罩。
    余安州也十分难受,多亏瞿如用铁链将他捆住,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这些修士一样,见人就砍。
    忽然,身上的桎梏的铁链忽然松绑,哗啦啦落地。
    蔺西泽衣襟带血,虚弱地背靠在门框上,奄奄一息。
    他抛给余安州一瓶清心丹药。
    “快去……”蔺西泽受了沈枭一招,伤势极重,说几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快去找杨铭!”
    “找他做什么?”
    余安州服下丹药,浑噩的脑子逐渐清醒。
    “他趁乱将……将时盏给……带走了!”
    蔺西泽吃力地指了个方向,嘴里溢出鲜血,眼前一黑,彻底晕厥。
    时盏从昏睡中转醒,冷风扑面,身侧是倒退的白云青山。
    她发现自己在一艘飞行灵舟上。
    神识剧痛,浑身酸软。
    “你醒了?”白黎之上前,便要来把她的脉搏。
    时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滚!”
    白黎之被扇得头偏了偏。
    脸上火辣辣的,可他不敢看时盏的眼睛。
    他此前,一直觉得时盏刁滑冷傲,可看到了她的记忆,才知她曾经如此艰辛。
    她张牙舞爪,只是因为被命运反复捶打而不得不虚张声势。
    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时盏,是你先骗了我。”
    “到底是谁……先骗了谁啊?”时盏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白黎之,你如今可满意了?”
    她苦苦筹谋,精心算计,今天本可以让林菀和沈枭一败涂地,到头来,却让自己也深陷泥沼。甚至……甚至被人用搜魂术,挖出了心底深处最残忍的记忆。
    白黎之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凝视着她的脸,沉声道:“你放心,没有人知道你那段记忆是真的,他们都以为林禄羽的搜魂术有问题。”
    时盏心底微微一松。
    “但我知道。”白黎之执起她的手,“我知道是真的.........”
    时盏冷笑,想抽回手,却抽不出来,“你凭什么说那是真的?”
    “不是真的,你怎会对我了如指掌?”
    时盏咬着后槽牙,一字字道:“你是邪修,人人得而诛之,臭名昭彰!”
    白黎之叹息一声,握着着她葱白的指尖,柔声道:“别嘴硬了。”
    他的身世,除了南宫允和早逝的娘,目前无旁人知晓。
    可时盏活过一世,或许在那一世,她机缘巧合得知了什么。
    白黎之低头,柔软的唇吻了吻她的指尖,“曾经的滋味,不好受吧?”想到她被张贺凌辱,白黎之莫名躁怒,得亏那张贺死了,不然,他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岂料下一刻时盏用力将他推搡开,眸中一片寒霜,“你别碰我!你让我感到恶心!就跟那张贺一样!一样的恶心.........”
    白黎之愠然。
    她竟然拿那人与他比较?
    白黎之冷下脸,取出墨玉笛,修长白皙的手指摁住音孔,横在薄唇边,吹响音曲。
    曲声入耳,时盏顿时僵住身体。
    “真是像只野猫,一点都不乖顺。”白黎之幽幽叹气。
    他收回墨玉笛,长臂一揽,将时盏抱进怀里。
    隔着薄薄的布料,他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脊背。
    好像瘦了,骨头珠子有点硌手。
    知晓她骗了自己,白黎之很生气。他内心设想过千百遍,找到时盏后,要对她百般折磨……可知晓了她的过去,却忍不住的怜悯,甚至,愧疚..........
    直到这个时候,怀里抱着她,鼻尖嗅着她身上的木兰香,复杂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时盏,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白黎之捧起她的脸,认真地问,“你想我吗?”
    时盏被他气笑了,“我想你死。”
    白黎之眼底漫上寒意,他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凑近她柔软的唇瓣。
    时盏想躲,全身却动不了,她识海里又开始刺痛,痛感一阵阵的,随着血液流至丹田。
    白黎之没有注意到时盏的身体变化,他紧紧抱着她,贪婪地与她纠缠在一起。
    此时此刻,她才是真正的属于他。
    属于他白黎之。
    不是那什么蔺西泽、余安州。
    想到其他男人,白黎之眸光愈暗。
    时盏厌恶地闭上眼,说不清是屈辱还是羞耻,眼泪滴落在白黎之高挺的嘴唇上。
    白黎之愣了愣。
    他抬手,抚上左胸的位置,忽然问:“疼吗?”
    “被剑刺穿的时候,一定很疼吧?”白黎之心软,他怜爱地吮吸掉她的眼泪,在她耳畔呢喃,“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这辈子,我会好好对你。”
    时盏丹田处疼痛难忍。
    她颤着睫毛,看着白黎之近在咫尺的俊脸,嗤道:“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白黎之一僵。
    他算什么东西?声名狼藉的邪修,南宫家不承认的私生子……
    白黎之眸色一冷,“怎么?你还想着你的大师兄?那个姓余的?抑或是北麓游氏的少主?”他将她打横抱入灵舟,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不准你再想他们!”喜欢穿书之此君记请大家收藏:(663d.com)穿书之此君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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