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两日, 任凭太医们开出各种醒神香、醒神汤、醒神浴,安王妃依然昏睡在床。只是多日不曾起来活动,王妃原本通畅的血脉开始郁结,脸色也转为凄白。眼瞅着腊月二十三临近,别说景鉴年不能带着王妃去赴景崇历的宴, 就是想让王妃再与他说几句话, 唠唠嗑都是奢望了。
数日后, 四骑快马卷着泥雪驰至紫麓山天御宗山门之下。凌非川带几位高阶弟子迎了出来,道声:“诸位远途而来,且请入山小憩。家师日前已收到安王爷密信,正在绎武宫等候诸位。”
几人翻下马来,为首的与凌非川简单寒暄几句,便随凌非川沿三千六百级仙阶登山觐见。待到了绎武宫前, 四人已是气喘吁吁。凌非川将四人引进绎武宫正殿, 明崖、明达、明海三人正等候在堂。
四人落座后有初阶弟子奉上清茶。明崖道尊于首座之上向四人拱手道:“张监副远从都城开京而来,一路劳顿, 且尝尝我这山野清泉烹制的粗茶。”
钦天监监副张呈瑞亦拱手回礼道:“明崖真人客气了,早就听闻您这紫麓山有七千二百级仙阶直通天御神宫,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老夫常驻钦天监, 疏于锻炼, 走起来着实体力不支。得亏您在这绎武宫中与我等会见,只走了一半路程, 真是体恤老夫了。”说着端起茶盏美美的呷上一口清茶, 这才觉得倒过些气儿来。
“哈哈哈, 哪里哪里。”明崖道尊爽朗一笑,又继续道:“张监副精神矍铄,鹤骨丹颜,乃非凡资。大概是连日纵马颠簸过于劳累,这才不胜体力吧。”
“不赶不行啊。老夫此次前来西岭拜谒,实是有紧急要事相商。”张呈瑞将茶盏放在桌上,叹气道:“原本王爷打算亲来紫麓山拜会诸位真人,只是临行前王爷府上王妃忽患怪疾,王爷放心不下,只好派我等先来与诸位真人会晤。”
明崖道尊听了,摆手道:“无妨。我等不过是普通修道之人,王爷无需如此持重厚待。王爷挂念之事,我与几位师弟已从信使带来的密信中了知一二。实不相瞒,天御宗自两年前也已察觉到坎城似有异象,一直有遣派弟子密切关注其动向端倪。近日坎城上空有妖星过境,贫道以为,怕是离动变不远了。”
张呈瑞点头道:“不愧是天御宗,两年前就注意到坎城异事了。前些日钦天监测得天象大凶,恐坎城有血光之灾,圣上忧心坎城万民安危,特许安王全权办理此事。王爷深知此时绝非水火天灾,恐为……恐为……”
明崖见张呈瑞犹疑,便补充道:“魔患鬼祸。”
“正是。”郑呈瑞面色凝重,点头道:“观星卜运是我钦天监之所长,但伏魔镇鬼天下当属天御宗最胜。所以此番我等受王爷之重托,恳请天御宗诸位真人能悲天悯人,念苍生万灵,广施援手向坎城派遣精锐道师,助我等拯救坎城万民于灾难之中。”
明崖道尊郑重道:“张监副言重了,伏魔卫道乃我天御宗立派之本。坎城凶兆,纵然安王不邀,我等亦会不请自到。尚请张监副回禀安王,便说天御宗将密切关注坎城异动,不日之内就向西陲增发人手,以待万一。”
“如此甚好!”张监副说着起身向明崖道尊拱手深揖道:“老夫便代安王与坎城百姓谢过诸位真人了。”
“张监副太客气。”明崖道尊亦是起身应道:“贫道这便安排下去,诸位一路舟车劳顿,先行休歇吧。”
四人谢过明崖道尊,便随在凌非川和凌飞潭的陪同下来到绎武宫客房。还未及进院,便有一大汉兴冲冲奔走上前,口中大叫:“张监副!你怎么来了?!”
张呈瑞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被安王爷送来天御宗修真学法的安王府侍卫统领图巴尔。于是他停下脚步,拱手道:“原来是图统领。老夫受王爷所托前来与天御宗明崖道尊会晤,相商要事。”
“要事?”图巴尔热情的将张呈瑞迎进客房。
凌非川与凌非潭见张呈瑞与图巴尔故人相见,便道了几句客套话,转身离去。
图巴尔给张呈瑞倒了一杯盏,满心欢喜的问道:“王爷怎样?许久未见,也不知王爷现下如何,把我忘了没有。”
张呈瑞回道:“图统领多虑了,王爷一切安好,前些日还念叨着希望图统领在天御宗道法大成,早日回去与他演练演练呢。”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图巴尔听了憨然一笑,又问道:“不知王爷有何要事,将张监副亲自遣来西岭,面见明崖道尊?”
“这……”张呈瑞想了想,虽然安王嘱咐他坎城之事务必要秘密进行,但图巴尔并非外人。他现在身在天御宗,早晚也要回到安王身边,怎样都难免与坎城之事扯上关系,于是便将坎城妖星过境,恐有魔鬼祸患,血骨之灾的事与图巴尔说了。
图巴尔听完神色亦是凝重,须臾狠狠言道:“老子在这山中憋闷了两年,若是坎城当真有此劫难,我便第一个杀将过去,让王爷看看这一身道法能否让他满意。”
张呈瑞听了,拱手道:“图统领真乃义气之士,人中豪杰。”
一句话把图巴尔夸得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又向张呈瑞打听道:“方才张监副说王爷本欲亲来天御宗,却因王妃突患怪病才让张监副代劳。不知王妃患了何等病症?我跟您说,天御宗青遥宫的明心道尊可是当今在世一等一的医仙儿,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既然皇上的御医都瞧不出什么门道,赶巧您来这趟,不如我给您引荐引荐,您向明心道尊说说王妃的情况,让她给断断病情?”
“哎呀,图统领所言甚是!”张呈瑞双手一拍,没想到图巴尔这看似粗犷的兵头子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顿时对图巴尔的印象加分不少。
图巴尔呲牙一笑,言道:“那我不打扰张监副休息了,您先歇着,我去与明达师尊通报一声,过午膳后再来与您同去会见明心道尊。”
可惜午膳过后,两人却未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啥?!明心道尊闭关了?!”图巴尔在青遥宫前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卖了老命爬上紫麓山第二高峰大云峰的张呈瑞已经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非云瞥了图巴尔一眼,解释道:“师尊明夜要与……南卿咳咳……重塑肉身……若要见她,可在三日日再来……咳咳。”
“后天?”图巴尔紧皱着眉头,向张呈瑞道:“张监副今晚就要连夜赶回开京了吧?”
张呈瑞还没缓过来,只能点点头。
非云见图巴尔称那人为监副,又知明崖道尊今日确有来自钦天监的客人,心道或许他们前来寻明心道尊是有要事,便又问道:“你寻师尊何事?”
图巴尔道:“我们安王府安王爷的王妃得了场怪病,除了怎么睡都睡不醒之外啥毛病没有。这一没毛病,太医院那帮庸医就看不懂了。听说王妃都睡了六七天了,他们也没一个能把王妃给唤醒的。张监副听闻你们明心道尊是当世医仙,医道精湛高深,特来请明心道尊指点,救救王妃的命呐。”
“一切正常又昏睡不醒的病……咳咳……”非云听了,忽而陷入沉默,半晌又开口道:“王妃可有眼球微动,面带笑意,咳咳……似在梦中的迹象?”
“听,听太医院的章院使说,是那样的。”张呈瑞终于歇缓过来,一听非云所提现象正与王妃正吻合,马上来了精神。
非云又问:“那是否……咳咳……越是呼唤王妃醒来,王妃便是越是呼吸急促,面色焦虑?”
“对对对!”张呈瑞急道:“章院使向安王爷呈报时,确说过此种情形!姑娘,你可知道王妃所害何病?!”
“依我看你们安王妃并非害病……咳咳……”非云思量着,谨慎道:“有可能是……被梦魇缠在梦境……着了魔道,咳咳……”
“啊?!”
“啊?!”
图巴尔和张呈瑞听了,面面相觑,既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尤其图巴尔在天御宗两年,深知非云的厉害。
据说以非云的能力本可胜任青遥宫凌尊首徒之位,只因身体状况不允,她才放弃与凌非茗比试,直接弃了升凌的机会。就连她所持的法宝素手针在《廿五青玄志》中也是排在凌非茗的朝凤笛之前的。况且,天御宗人尽皆知,非云擅医,凌非茗擅药。所以非云对安王妃“病情”作出的判断,实难让人怀疑。
仿若没见到图巴尔与张呈瑞惊诧的样子,非云又幽幽言道:“世上梦魇众多,且不知囚住安王妃的……咳咳,魔道是否高深。你不妨向明海道尊说明情况……咳咳……请他遣个女弟子前去查探。”
“明海道尊?女弟子?”图巴尔一脸茫然,不解道:“为什么要请明海道尊?难道不是青遥宫遣弟子为王妃诊治么?”
非云略有不耐烦的竖起眉毛,声音却还是十分轻柔:“咳咳……都说了安王妃可能不是害病是着了魔道,咳咳……既然不是生病就不需要青遥宫去人,除魔当然是……咳咳……涂明宫遣人比较适合。”
“哦~有道理有道理,非云姑娘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图巴尔向非云深深拱手一稽,拉着张呈瑞出了青遥宫,又直奔涂明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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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