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凌非焉、凌非茗又到了玉草园, 黄芪认出她们正是昨夜来过的三位天御宗弟子,马上将她们迎进园子,招呼道:“三位上仙稍待片刻,小灵这就去通报我家少爷。”
凌非茗上前一步,拦住黄芪道:“不必叨扰你家少爷, 只需带我们去一处无人打扰的偏房, 越安静无人越好。然后再把你熬药的炉锅借我一用。”
黄芪拱手道:“一切都依上仙吩咐。”
三人随黄芪进了一处小院落, 看来像是玉草园药农们的居住之处。这时间,药农们都进山下地采药栽药去了,果然安静得很。黄芪把他们引到院内更深的一间屋前,推门向凌非茗道:“上仙看这间屋子可够清净?”
凌非茗向屋内探头一望,只见屋内简简单单,朴朴素素, 点头道:“不错, 就这里了。”她侧身将初一和凌非焉让进屋里,又对黄芪道:“你看, 我师妹的肩膀受了些伤,我再与你说几味药材, 烦劳灵子与煮药锅一并取来。”
黄芪道:“上仙您客气了, 这玉草园别的没有, 药材嘛,一应俱全。”
凌非茗眉毛一挑, 先是简单说了几种普通的配药, 随后话锋一转言道:“再来两朵甲子雪玉花。”
“甲子雪玉花?!”黄芪听了一惊, 面露难色,支吾道:“不瞒上仙,甲子雪玉花还真没……没有了……3年的也就只剩下一朵,上仙您看可以吗?”
“不会吧?你们玉草园号称苏南府第一大药园,连京中皇家都要从你们这儿采办药材,竟然没有甲子雪玉花?我还没要什么千年雪莲,万年龙胆呢。”凌非茗把从巷口大妈那听来的对玉草园的介绍一股脑都用在这儿了。
“真的没有了。”黄芪似乎很担心凌非茗误会他不肯拿出甲子雪玉花而被凌非茗当场击毙于掌下,赶忙解释道:“雪玉花本身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只要肯花些银子便可在药铺买到,寻常人家小病用些3年的,大病用些5年的,但是上仙想要的60年的甲子雪玉花就十分珍贵稀少了,就连您说的皇宫御医院里也不过存着几十朵……”
“怎么?!”凌非茗猛的一拍桌子吓了初一和黄芪一跳:“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花些银子咯?”
“哎呀,上仙误会了,小灵怎敢收上仙的银钱呀。”黄芪连连摆手道:“您忘了我家少爷了嘛?他那个身子骨气血淤积得很,雪玉花又是化血的良药,所以咱们园中的雪玉花早就悉数给我家少爷熬药用了。别说60年的,就是30年的,10年的,也都用尽啦。最近我都是……都是用3、5年的雪玉花给少爷熬药。少爷的身子也是越来越虚了……唉……”
虽说黄芪是与李家已故的老爷子李天举有交情,照料不成器的李存也只是因为李天举临终时的一句托付。但他毕竟与李存主仆相称多年,说着说着,还是不免难过。
“得了。“凌非茗听完黄芪的述说,不以为意道:”你们家李大少爷的体虚之症哪是气血淤积,让他少喝些酒少想些姑娘,不出半年他的身子骨就能好一半。我看你呀,就是舍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
黄芪忙道:“哎哟,上仙您可大大的误会小灵了,真的是没有……”
凌非茗又打断黄芪道:“嗯,今天若要真白拿你两朵甲子雪玉花是有些过分。传出去还以为我凌非茗要好东西又不肯花银子,也是被你们这些小灵给看扁了。虽然明崖道尊经常教导我们修道者莫要染了世俗铜臭,但论起救人我们天御宗可是舍得下血本的……”
“啊呀!”凌非茗正在滔滔不绝,黄芪突然觉一道银光闪过,一颗硬物直袭胸口,他赶忙出手接下,那冰冷的东西力道还不小,硬是震得手心有些疼痛。黄芪张手一看,却是一锭不小的银子。
“这……”黄芪看向站在屋内的那位白衣的天御宗女道师,这锭沉甸甸的银子便是她掷过来的。
“拿去。”凌非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满脸讶异的凌非茗,看都没看黄芪。
可怜凌非茗看了眼黄芪手上的银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气急败坏的直奔凌非焉面前,压低了声音斥道:“师妹!你怎么把我们三人回程的盘缠都撇出去啦!你就不怕回去的路上我们要跟丐帮的朋友结伴而行了哈?!”
“哼。”凌非焉一声冷哼道:“明崖道尊教导我们莫要染了铜臭。”
凌非茗不服气道:“那也不用给那么多啊,五两银子哎,都购买棵上好的仙芝肉草了!”
凌非焉悠悠又道:“论救人,天御宗舍得下血本。”
“哎!你!”一直被凌非焉用自己的话反驳,凌非茗整个人也是不好了。
“噗……”眼见一向口舌灵分的凌非茗竟然在沉默寡语的凌非焉那讨不到口头便宜,初一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说你个重伤患者你笑什么?”凌非茗可算找到了对凌非焉“不满”的发泄口:“也不看看非焉师妹一掷千金是为了给谁买药!笑笑笑,一会伤口笑裂了看你还笑得出来!”
“是是是,多谢两位师姐倾囊相救!”初一对凌非茗和凌非焉用极其江湖的方式拱了拱手,又将视线只落在凌非焉一个人身上,收了笑容认真道:“我知道非焉凌尊用光了盘缠是为了给我买药疗伤……只是,我觉得我的伤口还好呀,为什么要用这么贵重的药材?”
“行医我不懂。”似乎不习惯被初一用这般单纯又认真视线凝视,凌非焉下意识的避开了初一的眼眸,言道:“非茗说用就用吧。”
初一犹疑着摸了摸肩膀伤处,只觉得这伤来的蹊跷,又忆起被绕紫操控时那突来的剧痛,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肩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我被绕紫操控时发生了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
“那个伤……是……”不知是出于内疚,还是对初一的提问有些莫名烦乱,凌非焉欲语还休,别过脸去不再看初一。但沉默片刻,她还是轻轻说出了那句耿耿于怀的:“一言难尽,总之,抱歉……”
初一本想问出答案,她记得自己刚刚恢复意识时,肩头便已受伤。而自己更是提着炎月剑,用犀利的剑锋指着凌非焉的脖颈。仔细看看,那道浅浅的血迹虽已被凌非焉擦拭干净,但红肿的伤痕却还刻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在白莲青云袍的立式领口中若隐若现。
初一心中霎时也是充满内疚,见凌非焉似有难言之隐,料想自己肩上的伤许是自己被绕紫操控时,与凌非焉为敌所致。于是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了,便将猜测的神情化作柔和一笑,言道:“非焉凌尊言重了,我才应该抱歉,给两位师姐添了这么多麻烦。”
凌非焉听了初一的话,沉默不语。可怜这本就安静的小屋忽然陷入一片死寂。不过凌非茗可从没见凌非焉有这般别扭的时候,在天御宗这么多年,她凌非焉何曾犯过什么错误能让她如此低声下气的说出抱歉二字,这可真是百年不见的罕事啊!于是她秒秒钟好了刚才斗嘴不过凌非焉的伤疤,忍不住酸她道:“喔唷,怪不得非焉师妹出手这么阔绰大方,原来是误伤了人家心生愧疚啊!”
“……”凌非焉闻言肩头一抖。
眼看一层无形的阴霾气场将凌非焉清冷的背影笼罩在内,初一赶快发话圆场:“别别别,非茗师姐你也别担忧回程路费,我小黑的马鞍褡包里还有一贯钱,省省用的话,应该够我们回到紫麓山的。”
“嗨哟,想不到非一师妹你还存了私房钱!不过嘛,一贯……少是少了点,总比没有好,呆会儿都交出来……啊,不是……”凌非茗方才酸了凌非焉一个哑口无言,不禁得意忘形,话一出口才发现有些不妥,赶紧改口道:“唉,算了算了,你师姐我是修道之人,不取她人盈余之财,不染世俗铜臭……”
“呵~”这次是捧着银子不知所措的黄芪终于忍不住笑,结果正对上凌非茗幽怨的视线。他便火速低下眼眸,切断视线,避难般转移话题道:“上仙……上仙……上……”
“你怎么还在这?快去拿甲子雪玉花呀!”凌非茗气恼恼的不知黄芪为何还怔怔的站在屋里。
“不行呀,真的拿不来啊……”黄芪捧着那锭银子像是烫手一样面露难色,站立不安。
“怎么?不够?”这次是凌非焉发话。似乎她对一切阻碍给初一疗伤的事儿都特别敏感。
“都说那价钱足够买五朵了!”凌非茗没好气的吐了凌非焉一槽,继续问黄芪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拿出甲子雪玉花来?”
“上仙,请听小灵解释。”黄芪做了一缉道:“上仙有所不知,并非是上仙给的银两不够,而是园中的甲子雪玉花真的早已用罄。而且整个苏南府的药材店基本都是从我们玉草园上货,玉草园没有甲子雪玉花,就约等于苏南府没有甲子雪玉花,无论上仙给小灵几倍几十倍的银两,小灵也是变不出甲子雪玉花来。”
凌非茗又道:“难道那些药铺就只在你玉草园一家进货吗?就不会刚好在别处购入了甲子雪玉花吗?”
黄芪道:“就算是哪家药店在别处收入了甲子雪玉花,小灵我为给少爷医病,也会定期去苏南各个药铺扫货……”
“然后呢?”凌非茗快要被黄芪拖得不耐烦了。
“上仙息怒!”黄芪也发现了凌非茗脸色欠佳,赶紧道:“然后,恰巧昨日我刚去扫过苏南所有的药铺,没有甲子雪玉花……”
“什么?!”凌非茗永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着黄芪,握紧了桌上翠玉青葱的朝凤笛。
“但,但是!”黄芪还以为凌非茗这是要对他下狠手了,赶紧“将功补过”道:“但是小灵我上月已经飞书跟在京城当差的陆家大公子陆鲲约了三朵甲子雪玉花,本来陆大公子说好下月十五回家过中秋的时候一并带回来,现在陆家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或许会提前回来吧……说不定还记得那三朵甲子雪玉花的事儿……待陆家大公子一到苏南,我便立刻去把甲子雪玉花取来给这位上仙入药……”
黄芪说得轻松,凌非茗心知她们三人尤其是初一哪有时间在这宁静偏院中悠哉的等着陆鲲回来。眼见甲子雪玉花已是无望,她忍不住一拍桌子喝到:“嘿!真是邪门了!”
这一喝不要紧,吓得黄芪战战兢兢赶紧将手上银子放在桌上,退到一边等候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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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