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遭遇,是重楼恢复记忆之前,再也不想回忆的噩梦。他从来没想过会遇上那样的对手,能预判自己所有出招,能预知自己全部回击。
火力全开的飞蓬没用灵力,也从头到尾遛着重楼走。等重楼耗尽全部体力倒地之时,已是任谁都认不出他了。
“啧,比以前差太多了。”飞蓬摇着头,给了重楼最后的致命一击:“明天继续。”
重楼成大字型倒在庄园练武场上,木然看着穹顶,有气无力道:“哦。”
难得看见曾经势均力敌的对手如此情状,飞蓬心情大好,蹲下身来给重楼疗伤。他将灵力化为水波,小心滋润魔体,没有半点相冲,还将重楼这段时间拼命完成任务所留暗伤尽数治愈。
舒服放松的感觉让重楼生了困意,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头,赤眸里充盈起迷蒙水光。
飞蓬笑了笑,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回寝室的路上,他淡定说道:“先前有人用梦魔一族的诅咒术对付你,却误中副车让我做了噩梦。我的神力足以他死无葬身之地,但不排除幕后另有指使者。”
“梦魔?”重楼的脑子立刻一清,想到嗜好食用脑髓的鹫魔莫名死亡,使自己稀里糊涂完成任务,他心里隐约明白了过来。
看来,是敌人知晓了自己身份,但始终没等到现身,以为自己回魔都准备了,才先下手为强。不过,一个荒芜之地的梦魔,准确无误朝自己庄园所在施法,必然有人泄密,飞蓬所言正有理。
“你心里有底就好。”见重楼露出了悟之色,飞蓬没再多言。这些于他,真的都是小儿科,留给重楼练练手也不错。
可想到飞蓬代自己遭了罪,重楼不禁面沉似水。他静静躺在床上,缓缓握紧了拳头。
飞蓬端着煮好的茶水过来时,瞧见的是重楼赤眸里毫不掩饰的杀机。他手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倒了一杯,往重楼手中一塞:“先喝点茶缓缓,再想刚刚那一战里你犯的错误。”这么杀气腾腾的样子,很少见啊,看来这次自己遇袭,是真惹怒了重楼。
“好。”重楼颔首回答,品茗思忖良久,方将线索理清。对方用背后暗算的龌龊手段,实力绝不会比自己强到哪去。无非就是魔宫里,觉得自己挡路的几个玄级巅峰。
如今没有证据,不能急于一时。重楼心中已有成算,放下空掉的茶盏:“我去沐浴,然后闭关,突破瓶颈所需的炼体资源,我已经搜集完了。”
飞蓬蓝眸微怔,心中已明白过来。为了不让魔体有破绽,重楼虽是雷火属性,可他炼体时,会把全属性资源都搜集完。这想必,也是重楼前段时间疯狂接任务的缘由。
“等我巩固地级初阶境界出关,还要麻烦你测试我的战斗力。”重楼神情沉静坚毅,眸中有着肃然。以超越姿态再现,自己能得到更高一层的关注,想找对方破绽也就不会难了。等找出来之后,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飞蓬静静瞧着重楼,思绪飘飞出去。在完成任务的间隙,不停搜集能做佳肴美食的食材,抱着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去等待一个或许根本不会来的人了,该说什么呢?
“好,那你等着继续挨打吧。”酸涩感令飞蓬心头微软,他敛起思绪,调笑了一句。
重楼勾起唇角,并未反驳什么。他走入浴室,将备好的灵药撒进了浴池,开始放水。
汤池里,隐有奇异的香气形成。
但之后重楼推门而出,转头去了厨房。他不慌不忙做了一大桌子菜端给飞蓬,并已分了一部分放在一个单独食盒里,方回到浴室。
可飞蓬用着膳,分明听见重楼入水的时候,嗓子里溢出了一声喑哑的痛哼:“呜!”那声音很低,在极力隐忍,使得飞蓬怎么都静不下心。最终,他还是很快吃完饭菜,走过去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
不同属性的魔力围绕重楼,像是彩虹一样绽放光芒,他将不同属性的魔力融合,再全神贯注洗刷魔体,强化每一块骨肉、扩宽每一条经脉,达到均衡发展的目的。这个过程自然很痛苦,但重楼人是出乎意料的清醒克制,拧眉死咬下唇一声不吭。
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炼体身上除了宝物,是什么都留不下来。因此,飞蓬很快就耳垂微烫,偏头移开了视线。只在重楼身上气息攀升到最高,全身幻化无数道魔纹,闪动起紫金色光晕的时候,才忍不住又瞧了回去。这个样子发光发热的重楼,确实有非同寻常的魔魅之力,耀眼的让人不愿错眼,可他此刻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法则赋予的魔纹刻录在魔魂之中,回到魔界后的关键修炼,会以神器的强硬度要求自己的主人。若重修的魔体达不到标准,魔纹就会从外界汲取大量魔力,强行打碎魔体,重新锤炼。现在的重楼,炼体上的积累,到这个地步了吗?当然没有。所以,仅仅一瞬间,他就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但惨叫声硬生生被压在喉咙里,未曾出口。
而魔界法则只有稚童般的灵智,可没有什么周全的想法,只一味向重楼灌输精纯的力量,将魔体千锤百炼,却不会顾及他精神上的疲倦。
飞蓬便亲眼瞧见,重楼的魔体不停粉碎成浆糊,又被力量重新拉开成人形,再被更强的力量锤下来砸成粉末,周而复始。
一片狼藉里,重楼凝起所剩无几的理智,那双赤色的眸子看向飞蓬。他清醒承受着粉身碎骨的炼体之痛,只哑着嗓子道:“飞蓬,谢谢你给我护法,还是去外面等吧。”
不想让我看见这么惨烈狼狈的一面吗?飞蓬嘴唇动了动,蕴含着几分心疼的蓝眸被扑闪下来的睫毛挡住:“好。”
重楼不成人形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又很快被剧痛扯歪了。
飞蓬转身关了门,并没有走。他靠在门板上,听着背后偶尔传来的压抑痛哼,无声的叹了口气。重楼还是和以前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想了想,飞蓬手中出现一把七弦琴,正是琰衡。他的手指抚过黑红剑穗,才开始弹奏。
清音舒缓悦耳,引导灵气融合,缓下灌输频率,为重楼减轻些许痛苦,令他的表情总算不像之前那样痛到狰狞。时间一长,重楼面前甚至会晃过一些断续的记忆片段,有悲有喜、有爱有恨,那是魔族天生过盛的七情六欲之表现。
飞蓬收起琴,再次推门而入,便瞧见重楼站在浴池里,个子比先前又高了一点儿,从容貌到身材都已经和当年一模一样。那张脸更是布满了跳跃的魔纹,正睁着红瞳,失神看着门的方向。
“飞蓬。”看见飞蓬的时候,重楼茫然的目光才有了焦距,他粗喘着伸手,急切的握住了飞蓬的手腕:“别死…”
感受到触感真实的那一霎,重楼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软,紧提着的心也跟着放松。他撑不住疲惫,把一只手臂搁在岸上,头枕了上去。
这是又被记忆烧迷糊了?飞蓬有些无奈,安抚性拍了拍重楼的手背:“我在。”他的手停在了重楼的头顶上,那弯弯的魔角不似平日里那般威武,反而因这份安静,显得乖巧的很。
被飞蓬的手细细摸索过上面一圈圈的纹路,又用指腹磨蹭起脸侧的魔纹时,重楼下意识蹭了蹭,嘴里轻哼一声。然后,他把头往相反方向歪了歪,继续往臂弯里埋,倒将脸颊连带颈侧,都送到了飞蓬指下,魔纹任由抚摸。
这么信我吗?飞蓬用指甲滑过重楼的脖颈,些微白痕留在了魔体上,却只引起一阵似是不满的嘟囔声,但人压根没有躲开。定定看了重楼一会儿,飞蓬转而去戳对面,玩了好半天,直到重楼睡沉都露出委屈的表情,他才意犹未尽停手。
还是办正事吧。飞蓬寻来一支笔,写了一封信,道明梦魔之事对重楼的刺激,还抽了重楼炼体的记忆影像附在信后方。他给的讯息很详细,连重楼适才任由自己戳来戳去,都没拉下。
做完这一切,飞蓬弯起眼眉,把信塞进重楼备好的食盒里,让炎波血刃送去给蚩尤。至于蚩尤面对儿子无意识撒娇的暴击,是个什么羡慕嫉妒怀念的心情,他瞧见炎波回来时那忍俊不禁的笑容,便心领神会勾起了嘴角。
魔宫,书房
“临歧啊…”蚩尤靠在椅子里,语气似是平常:“你去多挑几个地级任务,以七叶名义接下来,再把任务讯息送去七叶府邸。”
早已察觉自家王上对新来天骄的在意,临歧很沉稳,不该问的一句不问,只恭声道:“是。”
“嗯,那小子突破了,战斗力应该足以收拾地级中阶,遇上地级高阶也能保命。”蚩尤露出和善的微笑,让临歧不自觉抖了一下:“既有这等潜力,就该趁着年轻,多长长见识。”
他似是苦心思量过,对临歧吩咐道:“你尽量挑魔界之外的跨界任务,最好今天在妖界,明天在鬼界,后天去本源人界。”把这个只对心上人撒娇,连自己这个亲爹都没这等待遇的臭小子丢出魔界,连带送走飞蓬,自己应该能清净好一段时间吧?
“……”临歧无语了一会儿:“是。”他答应了下来,心里却越发搞不清王上到底喜不喜欢七叶了,这样布任务,七叶可不得跑断腿啊。
几日之后,重楼府邸,面对来宣旨的首席魔将,不敢怠慢的重楼维持假脸,摆好了恭敬的神情。但在听完任务后,他面上还是青一阵白一阵。
哦嚯,好像把蚩尤惹毛了。屋内的飞蓬灌了一口茶,难得有些心虚。对着个老父亲炫耀他享受不到的爱子可爱一面,是过于扎心了,下次得掌握分寸。
但对于重楼而言,他身在魔界还想混下去,就不可能抗旨不遵,不得不磨着牙回道:“是,七叶听命,有劳首席了。”
“这是王上亲自吩咐下来,说要磨砺你的,时限倒是没有,你不必着急,慢慢来,稳扎稳打为上。”临歧干咳一声,和重楼寒暄两句,特意说明了蚩尤对七叶的看重,才离开。
重楼关了庄园大门,重新设置好阵法,才走回寝室里:“折腾是折腾了一些,但我才突破到地级,巩固境界了不假,可还是需要实战,这倒是送上门的机会。”如此说着,他嗓音越发柔和下来:“飞蓬,你不要跟去了吧。”
“这几日,你一直打坐,其实在避着我。”飞蓬饮下最后一杯茶,放下杯盏托腮道:“也是,我一直没问你,这几次下来,你究竟看见了哪些东西。”
重楼的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低下头,嘴唇颤抖了几下,却说不出话。飞蓬说的正好戳在他心坎里,这次重炼魔体承受巨大的灵力冲击,重楼冥冥之中又看见了无数过去。
飞蓬从桌旁起身,来到重楼面前,捏起他的下颚,直视想要躲闪的红眸:“回答我。”
“对不起…”重楼的情绪相当低落:“我看见了这百年发生的全部…对不起…”那是飞蓬的血泪史,更是本体最混账最没担当的历史。也就最后还有点闪光点,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把飞蓬送回了神界。
想起昔年总总,飞蓬顿时也生了极其复杂的情绪:“原来如此。”他觉得有些没劲,松开手坐回床上。
重楼犹犹豫豫,蹭过来坐旁边:“飞蓬…”他咬了咬唇:“我知你生性高洁,可这种事万万不是一条命就能算了的。”能让飞蓬释然,本体最后想必是对飞蓬有一个救命之恩:“再说,你陪我此生重修,早已抵了救命之恩。”
“至于其他,你大可以有一还一。”重楼的声音越来越轻,充满压抑的痛:“然后,如你所愿,我们彼此再不相干。”
失了原本几十万年交情积累的信任,魔尊和神将敌对的立场决定他们绝无可能;而自己作为分魂,也绝不可能恢复全部记忆修为,和飞蓬之间同样没有可能。既如此,那就把欠飞蓬的还清,再相忘江湖。
飞蓬抬眸瞧着重楼,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后五十年你不肯放我,是心怀妄念、有所侥幸?”
“难道不是?”重楼反问了一句。魂殇饮那一次,自己差点杀了飞蓬。又五十年后,也是他逼死了飞蓬。
飞蓬蓦然放松了下来,笑出了声:“你果然只是看见,没有恢复属于你自己的情绪。”他将手覆上重楼手背,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一番话。那是飞蓬在神界苏醒,才彻底相信的事实。
“谈完之后,你魂魄什么时候彻底复原,我就什么时候解开封印。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不抵抗。这两句话,是你真心的承诺,并非哄我。”飞蓬笑了起来:“你也并非处心积虑已久,只是以我背叛为借口恣意妄为。所以,自信一点吧。”
重楼愣住,眸中却还是闪现不自信的犹疑。即便如此,那些记忆里,飞蓬的绝望痛苦也还历历在目,他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与飞蓬在一起,总觉得自己过于厚颜无耻。心里的纠结无处排解,重楼手指不自觉摸上了腰带。
“地级已能接受很强的心神冲击,炎波就把我的泪石找出来给你了,对吧?”飞蓬拍了拍重楼的手,叹道:“你犯不着自虐的带在身上,拿出来我看看。”说着,他已自发扒了重楼的腰带。
果不其然,泪石被镶嵌在里面,比最初诞生时已小了整整一大圈,从拳头大小缩的只剩下手指粗细。但颜色是比从前更深沉幽暗的黑,像一块顽石。
手指一触,曾经让人窒息的绝望、不甘、后悔和担忧扑面而来、无穷无尽,却恍若隔世。飞蓬没受什么影响,轻易便松开了手。他明白,现在的重楼已做到了能付出的全部,自己心中的伤痛随着正视这份变化,确实消解了许多。
剩下这些,在重楼彻底归位前,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解决的。如今真正要考虑的,反而是日后,自己真能做到彻底和重楼分道扬镳,只是敌人吗?瞧着那双晶亮红眸里的关切,飞蓬收紧手臂把人拥住,心中无法自答。
重楼任由飞蓬拥着他,却再也不敢像当年一样随意搂抱。少顷,他开口建议道:“我要去执行任务,如果你跟着我,我怕会委屈你。”
“你什么时候委屈过我?”飞蓬哑然失笑:“你明明都委屈…”话音未落,他拧起眉头,而重楼脸色大变。只因庄园轰然大震,被一击震塌了大部分阵法防御。
随飞蓬松开手,重楼对他点了点头,改换容貌后,他面沉似水走了出去。在他背后,飞蓬已隐去了身影。
庄园外,几位天级九重严阵以待。重楼望过去,险些当即气笑,全是刑堂之人,是魔界负责执行族规的官方机构。
“魔将七叶。”为首的天级九重魔将沉声说道:“有人告你未去神族神狱领罚,便与古神族有私情,此番即将加入魔王嫡系,乃有心混入我魔族中央、窃取情报。此罪尔若不服,可入刑堂再申诉。”他挥手,冷声道:“搜!”
好一招先下手为强。重楼眸色冷厉,抬手放出无边火焰:“什么时候,我魔界刑堂能一接到举报,不查真假,就随意搜查一位地级魔将的府邸了?!”他地级初阶的气息散发出来,附近的残存阵法随之而动,竟丝毫不惧这几位实力强劲的魔将。
啧,自己睡梦里下手还是轻了点,居然给了梦魔对同盟交代遗言的机会。心里稍微想想,就知道什么地方暴露,飞蓬饶有兴趣观战。与重楼为敌者不管是谁,能想到利用神魔两族约定俗成的规则,确实心思活跃、诡计多端。
可玄级只是魔宫最底层,哪怕搜不出什么,事后既没人能治刑堂之人的罪,也不好追究奉上好处,歉意说不小心看错的热心举报者。但一个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地级,就没这么好得罪了。尤其是重楼这种,他自己承认,得了好多天级地级青眼的。
这座府邸附近,另外一个宅子里,藤萝正用水镜术在看。瞧见重楼已突破到地级,她眼睛险些出框,脸色难看之极。
“呵,小七叶还真是眼高于顶啊。”身边坐着的魔玩味一笑:“连法则秘境名额都看不上。”
法则秘境乃魔界各方元老将自己的法则感悟化为各种纹路,供魔界天骄掌握相关属性战技所创。因纹路会随时间流逝,需要经常补充,魔宫又不好经常去打扰元老们,这名额就越发珍贵了。结果藤萝费了这么大劲,对方压根无意争取名额,简直搞笑。
此言一出,藤萝顿时觉得自己脸上发疼:“大人…”
“行了,你们玄级地级的魔将竞争,可不在本官职权范围之内。”刑堂堂主站起身,微笑道:“本官不管你说发现鹫魔是你义兄,为了不让接任务的七叶横死,你急忙追过去想救他,却发现你义兄用诅咒术失败,倒地说遗言之语是真是假。”
瞧着藤萝极力保持镇定的眼睛,他柔声道:“本官只要确定一点,是不是真有古神族跑到我魔界来了。你要是敢报假案溜本官,呵。”
神族元老辰轩之子辰惜,经历那次劫难至今,续命效果已微乎其微,余下唯一办法,是神将询问天帝,天帝测算得知,早已六界内众所周知——捕捉新诞生的本源魔族,逼其修炼心魔一族功法,等有一定修为后强行打散形体、炼为灵力,灌入体内续命。
迄今为止,这种作孽之事发生了不止一次,虽都未得手,也全是辰惜的倾慕者个人疯狂所为,但为了本族幼崽的安危,实在是不得不防。
“够了。”正在剑拔弩张之时,有人出面了。不是一向看好七叶的临歧,反是传言里因贪嘴和七叶结怨的云钰。
她冷着脸走上前来:“七叶说的没错,什么时候你刑堂可随意搜查一个地级魔将,还是曾为我魔界争光,得过七族联赛冠军之人的府邸了?!”
为首的天级九重魔将无奈,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大人,神族辰惜战将死期将近。”
云钰脸色更加难看,她只是瞬间便明白刑堂的顾虑,却也为好友的生死而激愤痛苦。她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严阵以待的七叶点了点头:“你加入魔宫这些年,是什么性子,我等天级魔将皆有了解。刑堂此行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在这里就直接问了,你和古神族是否有私情?”
糟糕!看戏看得正开心,蚩尤暗叫不好,自己儿子其实也不是个会当面撒谎的性子!
“有。”出乎意料的是,重楼当面承认了:“不过,是我单方面的。”他平淡说道:“我未飞升前,在下界偶遇一位古神族。”
回眸笑了一下,重楼并未任何隐瞒之意:“我此生心慕于他,他现在也确实来魔界游玩,在我这里小住。若这是犯禁忌之举,我会退出魔宫,绝不泄露半点已知消息。”
现场一阵沉默,云钰沉默良久,才道:“神魔两族若两情相悦,想要成为道侣,有一条规矩。”她瞧着七叶,沉声说道:“魔族要陪神族前往幽都受罚,那惩罚足以让你此生修为毁于一旦,且事后决不能参与任何神魔战事。修为、前途都无,值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重楼反问了一句,见云钰一下子无言以对,刑堂的魔将们也都静默不语,负手道:“人我没追到,估计也没机会。不过,这要是前置条件,那我现在就去幽都好了。”
也是,要是有机会,人一个克己复礼的古神族,怎么可能不把这条规矩告诉七叶?刑堂成员看七叶的眼神,不免露出几分怜悯,这倒霉孩子怕不是被利用了吧。古神族高洁不假,但如果有一个喜欢的人,也能为了对方去利用别人,不然那几个辰惜的疯狂倾慕者,也混不进魔界来。
“罢了,这是你的私事,你自己不后悔就行。”云钰叹了口气:“现在让开,既然真有古神族在,我魔界总要问清楚,他为何前来。”
重楼拧起眉头,长刀随烈焰扬起。哪怕飞蓬不需要他保护,他也容不得这些人放肆。
“让她进来。”就在此刻,飞蓬的声音传入重楼的耳朵里。
飞蓬堂堂天帝神子,认识云钰?云钰太过低调,重楼对她不熟,更不知道身世,自是狐疑不解。殊不知炎波血刃在心神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却懒得提醒自家主人。但对于飞蓬的话,重楼还是很听话的,他挪开脚步道:“可以,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好。”云钰艺高人胆大,当即颔首而入:“你们几个先回去,待我问清楚,会和你们堂主说的。”
几位刑堂魔将你看我、我看你,出于对云钰实力的信任,点头同意了。他们走之前,倒也很有礼貌,对“七叶”齐齐拱了拱手。
重楼修复全部阵法,重新将庄园补好,方回到府邸内。
这时,云钰已是满面哀荣,跪坐在飞蓬对面:“就真没办法了吗?”
“有啊。”飞蓬无奈摇头:“就是你们现在,防着我神族用的办法。不过,那几个无理迁怒、不惜滥杀无辜的小家伙,被扭送回神界后,被小惜骂的多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宁愿死,都不愿意以那样卑劣的方式活下去。”当然,那几个小家伙,最后都死在了决战里,魔族的感情哪里是好玩弄的,一个不好就是同归于尽啊。
云钰咬住嘴唇,眼尾已是红了:“也是,那样活着,和心魔老祖那个该碎尸万段的混账,又有什么区别?”她声音里已有了哭腔:“都没品,小惜那么好,才不会呢!”
“唉。”飞蓬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一头雾水的重楼一眼,示意他坐下来,对云钰半遮半掩介绍道:“这是你家王上的亲传弟子,我下界时撞上的。”
云钰这才反应过来,含泪的眼睛瞪到老大:“什么?”
“嗯。”飞蓬正正经经点头:“现在喊师叔吧。”
云钰嘴角抽搐,原本的哀伤被扰乱了:“我叫不出来,伯父别为难我了。”
“你考虑好。”飞蓬忍笑,最后做了一次提醒。
重楼还没想到这一点,但炎波提醒了他:“笨蛋主人,小钰儿要是敢不叫,回头就要被她爹妈骄虫、女丑打了。不过,你倒是能省一份见面礼哦。”
原来如此,是骄虫和女丑的女儿啊。重楼的目光奇异多了,但还是重色轻友没打断飞蓬的玩闹。最后,云钰跑了,跑之前答应飞蓬,不把蚩尤收了徒弟的事情外泄给任何人,包括爹妈。
“没问题吗?”重楼问道。
飞蓬摇首:“没事,他们比谁都怀念你。”虽然没人说,虽然你回来,他们第一反应可能是趁你实力弱,先有仇报仇、有怒报怒,打一顿再说别的,可这些都不妨碍曾经的友情。
“那是最年少时,生死与共的交情。”飞蓬一笑,让重楼放心了。他万万想不到,飞蓬心里转过这样的念头:这么年轻鲜嫩的重楼,要打要欺负只能我来。他们几个嘛,就等重楼恢复记忆,实力没恢复的时候,丢过去让出个气吧。反正积怨已久,哪怕事后会被揍回来,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重楼只轻声说道:“现在,他们都以为,我不可能进入魔界中枢了,这样倒也不错。”摸了摸被唤出拿在手里的炎波血刃,他笑道:“我能安心提升实力,第一站是仙族,任务是搜寻仙莲心。”
“嗯,那个甜甜脆脆的,很好吃。”飞蓬自然不会有贵重与否的意识,第一反应就是好不好吃。他托着下巴,笑得无比轻松:“你做过汤,炸过丁,还蒸过糕点。”
重楼关心的问道:“那哪一种你觉得最好吃?”要是到时候到手数量多,可以全做;如果太少了,那就挑飞蓬最喜欢的做法。
“炸丁最好吃,甜脆感最佳。”飞蓬的眼睛在放光,重楼逝后,他偶尔想到曾经的美食,也曾自己试过。结果就不必提了,提就是心酸!
至于新鲜食材附近酒楼食肆,飞蓬不太爱去。他享受美食不想过于引人注目,自然会收敛气势,然后时常引来狂蜂浪蝶,最后就发展成为为民除害,实在是影响心情。
重楼笑着起身,划出一道空间裂缝:“那我去了。”魔宫早就有规则,跨界执行的任务往往会得罪异族,便让所有魔将乔装改扮,尽量不留话柄,倒是方便了重楼。
他有情报,知地点,知地形,知敌人,这一去,空间法术无往不利,自是轻而易举。当晚,飞蓬就吃上了时隔十万年的炸仙莲心,咯嘣咯嘣一个接一个,分毫没剩。
可怜老父亲蚩尤得到两次食盒后,越发关注爱子行踪。知晓任务及时完成,他自是抱有绝大希望,等着儿子再次让神器送菜。结果从天黑等到重楼完成本源人界任务,都没个音讯。他黑着脸,叫来了临歧。
重楼这一波任务完成后,就发现临歧再次送任务给他,眼睛里充满深意。再听听,他直接沉默了。这次任务已不是搜寻天材地宝,而是追杀一个个魔界通缉犯,躲藏地点更是各界都有,只有大致而简略的踪迹讯息,具体地点需要自己寻觅。
临歧还带来了魔王的谆谆教诲:“潜伏需谨慎,不得暴露自己,不得随意出手,更不得耽于私欲。”简而言之,耗时长久、风餐露宿。
寝室里,飞蓬抱臂而立,心里狠狠的“哼”了一声。喜欢[仙三重飞]彼岸殇请大家收藏:(663d.com)[仙三重飞]彼岸殇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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