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兴汉会敛财手段了得,但正所谓树大招风,关中一战后,皇家很明显对兴汉会作出了某些限制。蒋琬当然知道,兴汉会这几年,一直源源不断地往九原和平城输送钱粮。不但维持了边地的稳定,听说还有其他安排,反正也算是拓实边疆,教化胡夷了。所以冯都护说兴汉会拿不出钱粮,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提到兴汉会,就不得不提到皇家。皇家本来也是挺有钱的。少府还掌握着不少财源渠道呢。只是丞相在生前,就已经开始在掏小胖子的小金库了。组建南北军就曾经差点让小胖子回到解放前。然后关中一战,又让南北军随大军出战。虽然现在大汉改制中央军,南北军归于禁军,但皇家想要控制南北军,自然不可能完全放手。所以南北军的钱粮供给,一半是出自国库,一半是出自内帑。按冯都护对小胖子的了解,皇家的少府,这个时候估计也没有多少钱粮。毕竟郑国渠的修复,皇家可是要出钱粮的——而且还是前期的大部分。反正关中的土地,兴汉会又拿不到太多,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所以在出了人力和技术之后,自然就不愿意当冤大头。最多也就是出了属于自己的那点钱粮,再多就没有了。皇家,皇家又怎么啦?皇家也不能强迫别人出钱吧!天子在朝议的时候,都得虚心听取朝中重臣的意见呢。而想要通过一项重大决策,更是要在朝议上让大伙达成一致意见。大汉的朝议,本来就带着后世议会制的某些味道。再加上兴汉会作为新兴势力,又有某位中都护作为会首。说是兴汉会这个利益集团推举冯某人在朝中维护自己的利益,代表自己发言也不为过。这又与后世议会议员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像现在,冯都护就表示,兴汉会已经掏不出更多的钱粮了。而蒋琬这个尚书令,自然也不可能去逼着皇家掏钱。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世家。冯都护搓了搓手:“不太好办啊!”确实是不太好办。蜀地世家已经被驯服了,听话得很,而且现在又是往荆州倾销的关键时期。再说了,就算能把蜀地的粮食运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凉州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虽说粮食产量不少,但那里同时也是新兴工坊的重要发展区域。新兴工坊需要大量的原始工人,还有牧场草场的圈养畜牧,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所以凉州能保证粮食自产自足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当然,让凉州的新兴工坊主资助一些钱应该没啥问题,粮食就不要想了。至于关中河东并州这三地,不到四年就已经割过两次了,再割下去,那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了。大汉现在,并没有彻底消灭世家大族的社会基础。就算是一千多年近两千年后,有类学阀的圈子都仍若隐若现——而且那些玩意还特喜欢近亲繁殖。更别说现在的大汉新贵势力,其中相当一部分,也是由某些世家转变而来。真要把关中并州河东三地的世家连根拔起,莫说是还要杀多少人,光是引起蜀地凉州等地的连锁反应,也够受的了。总不能连蜀地和凉州的大族也灭了吧?说不定灭着灭着,就会发现连最信任的亲密战友都要背刺自己。真到了那一步,就不单单是人口稀缺的问题了。而是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步子太大扯到蛋的问题。仁人志士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只知五卷,未见六卷的冯都护就更解决不了。“对别人来说可能确实不太好办,但对于中都护来说,办法肯定还是有的。”不用说得太明白,蒋琬就明白冯都护想的是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来,不管大汉如何变化,但丞相与中都护在某件事情上,总来都是一直未变。“哦,敢问蒋公,此话又是从何说起?”“中都护莫非忘了当年南征之事耶?”冯都护闻言,顿时就是一愣。当年南征,我做什么了?不就是跟在丞相后面,捞了点劳力,赚了点彩礼钱?而且就为了这点彩礼钱,还背上了鬼王的恶名,到现在都没消去。“哈哈哈,中都护这些年屡败强敌,不在意当年之事,倒也正常,贵人多忘事嘛。”蒋琬先是吹捧了冯都护一句,然后继续说道:“南征以前,大汉上下,只知出征是损耗钱粮之事。”“却是没有想到,中都护一番操作下来,南征所获,非但弥补了府库之空,甚至还能有所盈余。”蒋琬说到这里,语气里有赞叹之色:“老夫每每思及此事,至今仍是为中都护堪比管仲之法而惊叹。”正是因为蒋琬这些年一直在后方负责给前方大军输送供给。所以他才深知,冯都护在南征时做劳力买卖,为了给人担保,平空变出相当于大汉当年八成赋税的钱粮,是何等恐怖之事。作为当年的操盘手,冯都护闻琴而知雅意,连忙摆手道:“不成不成!这等事情,可一而不可再,虽能解一时之急,但却是需要将来能有足够的利益兑现才行。”上杠杆这种事情,是要看到将来收益的。看不到将来收益,或者说未来收益不明确,盲目上杠杆只会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攻取草桥关虽说对大汉有利,但这个利,却只是对大局而言。真要上了杠杆,拿什么给人家还本息?现在蜀地与凉州,甚至加上南中,所能收上来的钱粮,皆有用处,安排得满满当当。关中并州河东三地,又正值恢复生产的关键时期。利用棉花期田收割了一波这三地的世家,已经算是冯都护的过人之处。哪知蒋琬看到冯都护这么快就拒绝,徐徐一笑:“喛,中都护莫要着急,老夫说的不是要效彷那个事。”“不是说这个事?”冯都护不禁有些惊愕,“那蒋公是想要说什么?”“是储备局啊中都护!”蒋琬下意识地靠近冯都护,放低了声音,加重了语气:“是中都护当年用来发行票子的大汉储备局……”“那更不行!”冯都护连连摇头:“当年我就与丞相有过约定,储备局发行票子是有定额的。”“若是滥发票子,虽能解眼前燃眉之急,但将来必会生灾患之忧。”你以为大汉这些年的财政为什么这么良好?以两州之地,鲸吞关中并州加一个河东,非但没有被撑死。甚至在全力恢复生产的同时,还有余力继续发起另一场战争。遇到天灾还有底气减赋税。而粮食产量再高,也得及时运转到需要的地方才行。而储备局和它发行的票子,正是可以刺激人们不断提高各类物资运转效率的关键所在。但票子终究是票子,它不能产生财富,也不能产生粮食。控制不住发行量,爽是一时爽,但事后可是要火葬场的。这些年大汉的粮价红线已经上浮到三百钱,比最初的时候上涨了一百钱,通胀已经有些过快了。这还是在有魏国和吴国帮忙接收不少票子的情况下。冯都护自然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草桥关让储备局多印票子。毕竟现在世人谁不知道票子是冯都护搞起来的?票子真要泛滥成灾,搞得民声载道,老百姓谁管你有什么苦衷,反正矛头第一个肯定是要指向冯都护。到时候千夫所指,莫说宫里那位会不会趁机搞事,只怕就连那些守旧世家都要趁机反扑。何况冯都护也不想让储备局发行的票子走朱八八大明宝钞的路子——好歹也得等他进入棺材了再说吧?反正我死后又管不了后人,他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呗。就算是后世有人把我的棺材扒开泄愤,我也无所谓了。“冯都护误会啦,误会啦,老夫也不是想让储备局多印票子。”“那蒋公提储备局又是何意?”“中都护,现在陛下已经还于旧都,关中作为京师之地,理当是大汉中心,对吧?”“没错。”“然则流通大汉的票子,关中居然无法参与其中,中都护可曾想过关中士吏会怎么想?”冯都护一怔。蒋琬缓缓地说道: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