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我不是和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声

    李慕此次过来,一是为了李家六房的事,二是为了陇西李家的事,三是为了关姬怀胎的事。
    三件事没有一件小事。
    而且还是在这么冷的天来回奔波,那是相当地辛苦。
    所以冯永屈尊亲自出门迎接,在别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李慕确实可以当得起。
    虽然长途跋涉,但她仍是保持着良好的气质和举止。
    白色的细绒羊毛大披风披在身上,显得雍容华贵。
    南乡纺织工坊这几年来,随着技术的不断提高,不但产品多样化,而且羊毛也等级化。
    最原始的毛布已经入不了眼,毛线,披风,盖身上取暖用的毛毯,毛毡,地毯,补毡等。
    针对消费者的等级,国内市场,还有国外市场等,产品销售不同。
    当然,对于胡人来说,性比价最高的还是毛布和毛毡。
    铺身下就是床垫,盖身上就是被子,裹身上就是外套。
    部族贵族则会要一些品质高的毛毯。
    至于以南乡百姓为代表的新兴阶级,还有蜀地那些小地主,乡下老财主们,则是以毛线最受欢迎。
    拿回去自己织毛衣,既方便又实惠。
    所以大汉境内,毛线的需求量最大,全年供不应求,经常断货。
    毕竟男耕女织,可不就是传统?
    当然,最方便最保暖的还是羽绒服。
    只是这羽绒服,产量一直没起来。
    外观和质量好一些的,被当作奢侈品外销。
    外观差一点的,则是供应汉中和陇右大军中高级军官。
    因为致密性极佳的丝绸可以减少中箭后的伤害。
    所以用丝绸作为内衬的羽绒服,既保暖,又可以给各级校官们多一层保护。
    不过一直都是供应不过来。
    虽然兴汉会有春秋两季蚕技术,但产量仍是不足。
    成本太高,不利于推广到黔首百姓家。
    传授给蜀中的那些世家们,别说冯永不愿意,就是大汉丞相也未必愿意。
    不过就以单件衣物的利润来讲,自然还是狗大户为目标的高级羊毛织品最为丰厚。
    像李慕身上这件细绒洁白大披风,披在身上,别的不说,光是气质就能提高一大截。
    特别是像李慕这种底子原本就已经很出众的女子。
    披着这么一件装逼利器,什么也不说,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足够吸引人了。
    莲步轻移,姿体优雅,设计出这款披风的李慕非常清楚如何展现女子的魅力。
    唯一减分的就是她脸上的疲惫,让她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亦步亦趋跟在冯永身后,在进入暖阁后,看到关姬,李慕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关姬神色淡然地坐在原位,略略颔首:“辛苦了,坐这边来,暖和一些。”
    李慕应了一声,解下披风和严实的外套,坐到关姬的下首。
    “还没恭喜夫人怀了君侯的麒麟子。”
    李慕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首先开口说道。
    关姬微微一笑:“承你吉言了。”
    “此次妾从南乡带来了手艺最好的女医工,其有三人。为首者,手掌如小孩般大,极是灵巧。”
    李慕对着关姬解释道,“妾亲自查过了,她这三年来,共接生八十三名婴儿,只有十个夭亡。”
    “即便是难产的妇人,大多也活了下来,仅亡了五名产妇。”
    默默坐在旁边的冯永虽然知道这个数据,但此时听到李慕的口气,心里还是禁不住地一个哆嗦。
    高达百分之十多个点的死亡率!
    这还是南乡手艺最好的妇产科医生。
    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倒是关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感叹一声,“这等手艺,在大汉也算是顶尖的了吧?”
    李慕点头,“夫人说得没错。当年丞相夫人生产时,君侯也曾让南乡派了女医工过去,她就是其中之一。”
    黄月英是除了相关人员之外,第一个知道南乡生产妇人的数据统计的人。
    而且这几年来,南乡婴儿潮爆发,年年都有数据统计,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十六岁以上生孩子,再加上南乡特有的医术,可以有效地降低产妇和初生婴儿的死亡率。
    兴汉会起了头,只要自家婆娘怀了胎,就送去南乡待产,图个放心,安心。
    再加上有黄月英带头,所以这个风气很快在权贵当中风靡起来。
    现在,蜀中有条件的人家,都知道南乡能把“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变成“生孩子就是过独木桥”。
    即便是摔下桥去,也有机会活下来不是?
    只是南乡的规矩很奇葩,兴汉会人员的家属优先,有南乡户籍的产妇优先。
    剩下的医疗资源,才是给那些外人拼关系用的,当然,你砸钱也可以。
    这种奇葩规矩就导致了南乡医学院附属医院里,连归化的胡女都可以优先于那些慕名而来的外地富贵人家。
    南乡原来恶鬼出世的传言,反倒是隐隐印证了南乡附属医院的高明医术。
    说不得正是因为能与恶鬼打交道,所以才能让恶鬼饶过性命呢?
    于是南乡唯一官方指定的祭祀地点忠义祠,香火愈盛。
    恶鬼给面子,然后忠义祠再给点神力,说不得就是百无禁忌了。
    听到李慕娓娓说起南乡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事,赞许地点头:“南乡能有今日,你出力甚多。”
    “夫人说的哪里话?李家这些年,得借君侯之力甚多才是。”
    李慕谦逊地说道。
    冯永在一旁也是高兴。
    怀上第一胎的关姬,虽然有自己在旁边,但毕竟两人都是没有丝毫的经验。
    平常关姬表现得虽然不明显,但冯永知道她其实心里是有些紧张的,同时情绪总是有些起伏不定。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基本都是君姑(婆婆)或者外姑(岳母)来安抚并传授经验。
    冯家就不用说了,就剩冯永一个。
    关姬倒是有个视她若亲生的叔母,而且还是前两年刚生产过的。
    但如今两人远在陇西,黄月英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从蜀地赶过来。
    这李慕一来,把南乡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事当作笑资,不但让关姬的心情放松了下来,而且还安抚了她的情绪。
    看得出来,这女子绝对是用心做过功课的。
    再加上她带过来的妇产科女医工,不但是关姬,就连冯永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感觉心里有了底。
    阿梅虽然也会医术,但在专业性上,肯定是比不过专攻妇产科的女医工。
    至少她没给人接生过,也没有护理孕妇和产妇,没这方面的经验。
    关姬从李慕这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看了一眼冯永。
    冯永会意,接口道,“说起李家,你此次回南乡,与李太公商量得怎么样了?”
    “回君侯,”李慕看了一眼冯永,有些犹豫道,“太公倒是愿意派族人到平襄帮忙,只是这关系到全族之事,还要先回蜀中与族中老人商量。”
    冯永微微有些意外,然后又再一想,倒也觉得合理。
    大概觉得自己前两个月吹的牛皮破了,李慕感觉有些对不起冯永。
    “君侯,陇西李家之事,妾倒是可以帮忙。妾这两年,与他们打了不少的交道,不若就让妾亲自前往狄道……”
    冯永听到这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不成。在我看来,你比陇西李家还要重要。如今狄道处于羌胡的围攻之下,情况不明。”
    “但凡是有可能让你受到伤害的,我都不愿意让你前往,真有个什么万一,南乡诸事,我又能付于何人?”
    培养一个忠心又可靠,而且业务能力极强的CEO哪有那么容易?
    特别还是像李慕这等人才,底子好,又愿意学习,接受新事物能力也强,甚至还能发挥主观能动性。
    能把想要发战争财的那些人家搞得生不如死,逼得他人集体上吊跳河跳城墙等等。
    这等冷酷,这等心肠,这等手腕,让冯永都禁不住佩服。
    冯永心里很坦荡,很是明白地告诉李慕,南乡之事,他只信任她。
    这位南乡有名的铁腕娘子听到冯永这个话,脸上竟是抑制不住地露出激动之色。
    只是她终究是久经风雨,意识到身边坐着的冯家主母,又立刻敛眉收容,“妾得君侯所重,虽死不足以报!”
    关姬在一旁淡然一笑。
    “狄道一事,我已派人前去查探。此人叫公孙徵,其族中祖地也在狄道,而且族中还曾与陇西李家有过联姻。”
    “若是他能与陇西李家接上关系,你正好通过他与陇西李家联系,没必要自己亲自冒险。”
    冯永认真地解释。
    如果说阿梅是科研室的,那李慕就是提供科研资金,并把科研成果转化成市场产品的。
    两者同等重要。
    李慕温顺地点头:“一切听从君侯安排。”
    李慕远道而来,且这一路上又是天气严寒,所以冯永与她略谈了一番,就主动离开去准备吃食。
    亲自准备吃食倒不是因为看重李慕,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关姬的吃食他要全部亲自安排才放心。
    李慕正好沾了光。
    准备吃食有阿梅帮忙,倒是没用多少时间。
    摆好饭食后,几人开始入座。
    “这就算是家宴,就不要拘束了,自在一些。”
    坐在主位上的关姬,对着李慕说道。
    然后又对着摆放吃食的阿梅吩咐道,“且坐下吧,让下人来做就行。”
    阿梅低低应了一声,坐到李慕的对面。
    李慕有些惊异地看了阿梅一眼,记得上一次离开平襄前,她还没有资格坐下呢!
    只是阿梅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太好,脸色有些发白,神态憔悴,特别是双眼,微微有些浮肿。
    李慕看到她这模样,不禁偷偷地看了坐在关姬身边的冯永一眼,脸上微微一红。
    世家子有出息的,自然也会有不出息的。
    不出息者,多是酒色过度。
    李慕就见过好几个。
    眼前阿梅的模样,与那几个沉溺酒色的家伙,倒是相似……
    想到这里,李慕只觉得脸上变得更烫了。
    吃过吃食,关姬又令人准备热汤,让李慕好好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疲惫和风尘。
    直到临睡前,关姬还特意拉着李慕的手,说道:“夜里太冷,李娘子陪我睡,也暖和一些。”
    李慕自然不会拒绝。
    然后关姬又对着冯永说道:“妾这几夜都睡不好,阿梅心细,今夜就让她服侍可好?就怕委屈阿郎了。”
    “不委屈,不委屈。”
    自关姬怀孕以后,守在门口的侍婢一到天黑,就想着法子把冯永赶出房间。
    就连关姬自己也不让冯永近身,让他去找阿梅侍寝。
    阿梅一开始倒是欢喜,哪知没过多久,别说早上起来服侍关姬,就连她自己都得让人去唤醒才能起来。
    此时听到不用侍寝,连忙往关姬身边凑去,生怕冯永不答应一般。
    同时又偷偷地看了一眼冯永,生怕他不高兴。
    看到她的小动作,冯永嘴角抽抽。
    死丫头你什么个意思?
    自己天天晚上半路就晕死过去,怪我吗?
    算了,自己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吧,正好安静。
    第二天早早起来,先吐纳一番,又练了一阵体术。
    “吱呀”一声,正房开了,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李慕。
    看到院子里的冯永,嘴里轻呼一声,“咻”地一下子把脑袋又缩回去了。
    直到吃早食,李慕的表现就更古怪了。
    她总是不经意地瞟向上头的主位,然后又害怕被人发现一般,飞快地扭头,脸上莫名地发红。
    冯永本还想问她一些话,没想到还没说出口,李慕就借口说自己已经吃饱,然后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逃掉了。
    “她这是怎么啦?”
    冯永很是怀疑地看了一眼关姬,怎么跟你睡了一晚上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这样子,以后怎么当我的CEO?
    关姬没有去看冯永。
    她拿起碗,含了一口茶在嘴里,洗漱了一番,这才接过阿梅递过来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这婆娘,人家那些胡人部族首领求爷爷告奶奶,想要买茶叶而不可得,她居然用来漱口。
    冯永这般想着,也含了一口茶水,然后“扑”地一声,用力吐出来。
    阿梅收拾东西的时候,眼神飘忽,不敢正视冯永,有些慌张地收拾了东西,直接就退了下去。
    厅堂无人,关姬这才正襟危坐,对着冯永说道:“阿郎觉得李慕此女如何?”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难得的女子。”
    冯永有些奇怪地看向关姬,越发觉得这几个人变得古怪。
    关姬点了点头,“既是难得的好女子,那阿郎就把她收入房中吧。”
    冯永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咳咳咳……”
    他弯下腰去,咳得脖子都粗了。
    关姬伸出手,帮他顺了气,“阿郎不愿意?”
    冯永抬起头,本想打诨说“细君这玩笑开得太大”,但迎头就看到关姬一脸的严肃模样。
    与关姬相处相知数年,他知道这是她认真谈论事情的表情。
    当下心头一凛,连忙坐直了问道:“细君如何会有这等想法?”
    “自是为了冯家。”关姬脸色自然,理所当然地问道,“让一个外姓人掌握着冯家的大部分产业命脉,阿郎放心吗?”
    “别人我当然不放心,但我相信李慕。”
    冯永回答。
    “但妾不放心,李慕也不放心,李家更不放心。”关姬的脸色没有一丝放松,仍是严肃认真,“除非这个人她姓冯,冯李氏。”
    关姬不放心可以理解,但李慕不放心是什么鬼?还有李家,冯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操心了?
    冯永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张嘴想要说话,关姬伸手止住了他:“阿郎请先听妾说完。”
    “妾知道阿郎放手给李慕去管冯家产业是真心话,但妾不一样。”关姬指了指自己,“妾只是一个妇人,比不过阿郎的胸襟那般宽宏。”
    “以前在诸事草创的时候,妾不是冯关氏,所以这种事轮不到妾开口。”
    “但现在不一样,妾身为冯家主母,肯定不愿意看到一个外人掌管冯家的命脉产业。”
    说着,她摸了摸肚子,“妾承认妾的心眼不大,怀了阿郎的孩子,就必须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更何况,现在阿郎身份不同往日,冯家更是不同以前,这已经不仅仅是阿郎一人,冯家一府的事。”
    “若是阿郎不给李慕名分,试问谁会相信她能一直像现在这般掌管南乡诸事?即便是她自己心里也没底,阿郎信不信?”
    “待以后阿郎权位愈高,总会遇到小人,若是因为李慕之事,不但导致李慕自己,就连李家六房。”
    “甚至兴汉会的兄弟都心存疑虑,则会让小人有可趁之机,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李家六房没有立刻答应阿郎,把根基迁到平襄,阿郎难道就真的以为,全是因李家太公要回去与族中长老商量之故?”
    关姬加重了语气,“若是李慕如今是冯李氏,阿郎信不信,昨日你听到的就是李家准备迁移族人到平襄的消息?”
    “李家六房尚且如此,若是兴汉会亦是如此,那阿郎又将如何?”
    “不过区区一女子,阿郎把她纳入房中,又有何妨?”
    冯永听完关姬的长篇大论,脸色呆滞,如同木头人一般坐在那里。
    李慕十有八九会是他的女人,他心里自然是考虑过的。
    毕竟以李慕现在这种情况,除了自己,谁敢接盘,怕不先被兴汉会给弄个半身不遂。
    他一直以为,这个事情最大的阻碍,会是关姬。
    却是没想到竟然是关姬主动提出来——关姬在平襄时曾隐隐试探过自己,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听出来?
    关姬推了冯永一把,“阿郎觉得如何?”
    冯永这才惊醒过来,看向关姬,神情同样地认真严肃:“细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关姬点点头:“知道。妾与阿郎说的,乃是关乎冯家未来的大事,也是冯家内院之事。”
    “男主外,女主内。阿郎在外头,筹谋国事,治军牧民,做的都是大事。”
    “至于这府内之事,则是由妾作主。此事妾不是与阿郎商量,只是通知阿郎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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